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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於晴    


  此時,馬車門被打開,裡頭坐的是阮臥秋與陳恩,前者說道:「陳恩,你換到另一輛馬車,讓三衡進來。」

  等陳恩跳下馬車之後,阮臥秋對著她的方向伸出手。

  鳳二郎見狀很識相地收回。杜三衡遲疑了會兒,握住他的手,而後上了馬車。

  痛痛痛,她幾乎是跌坐在他身上,阮臥秋立刻察覺她的不適,只手及時摟住她的腰。

  「杜畫師,記得啊!睜大眼睛好好看啊!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他大叫。少爺,別罵他脫離忠僕行列,誰教鳳春跟她感情好得很,他迫於無奈啊!

  馬車躂躂躂地行馳在道路上。阮臥秋皺眉問:「他在說什麼?」

  她抿了抿唇,笑道:「誰知道?二郎他就愛胡鬧嘛。」

  他聞言,並沒有再追問,反而說道:「你身子還好嗎?」

  「好,很好。」好到今早差點爬不下床。他倆一向有共識,她習慣三更天之後才入睡,每當男歡女愛後,通常她會睡不著,即使抱著他溫熱的身軀,要入睡也得等四更之後,所以隔天通常她會多睡一陣,這事只有他倆知道,鳳春他們只以為她偶爾貪睡,便任由她去。

  今天要她天一亮就醒,簡直是痛苦萬分,加上昨晚他索求得有點過火,她幾乎要淚流滿面了,最近還是以精神層面為主就夠了。

  「既然累了,就不必跟出來,你要顏料,給我開張單子,我叫陳恩去買就是。」他難得溫聲說話。

  難怪昨晚會主動求歡啊……她就說,成親幾年要他主動要求,簡直是屈指可數,哪有這麼巧?分明是不想讓她出門吧?

  慢慢窩進他的懷裡,他沒有拒絕,任她找個舒服的位子。

  「阮爺……」她笑道:「跟爹約定的日子快到了,這個月來我一直準備構圖,若是冷落了你,你可要見諒啊。」

  「什麼見諒不見諒的?你若忙,只管去忙就是!」他的聲音帶抹惱意。不知是因為她的生疏有禮或者捉摸不到她的心緒而惹毛了他?

  她摸摸唇瓣,隱忍了個呵欠,又笑:

  「阮爺……我記得今兒個你是上城尾的洞庭園,是吧?」

  他應了一下,像聽出她的倦意,掌心摸索著她的臉,隨即覆住她的眼皮,脾氣不佳地答道:

  「今兒個要是談造橋鋪路的事,既然幾位老爺有心,那就做個徹底。你若還沒精神,就先小憩片刻,等到商店再先放你下車。」

  「我倒無所謂,要不要我念些記事或實錄給你聽?」他雙眼不能見字,只能仰賴身邊親近的人念給他聽,因此每天天未亮就起床,讓陳恩反覆念著一般人就可自行用眼睛記下的數字或流通的貨物等等,花的時間比常人多上數倍有餘。

  欸欸,這人明知什麼造橋鋪路都是幌子,要的是巴結他這名富商,他偏偏還去赴宴,就為了真要徹底籌集造橋資金。他這一輩子怕是改不了這性子了。

  「不了。」他的聲音依舊不太高興,掌心也還是壓在她的雙眼上,讓從車窗進來的光線照不到她眼皮上。「你先閉眼休息吧。」好像嫌她過煩似的,巴不得早到商店趕她下車。

  好獨自去赴宴嗎……她微微一笑,吞下嘴裡的歎氣。

  ☆ ☆ ☆ ☆ ☆ ☆ ☆ ☆ ☆ ☆ ☆ ☆ ☆ ☆

  「公子爺兒,您要這些顏料就夠了嗎?要不要買些加厚的高麗紙呢?」

  「我一人出門,拿不動,下回再來好了。」她笑道。」身白衫,頭戴方巾,長髮披在肩上,發尾依舊五顏六色。每回出門,總是如此裝扮。

  漫不經心地走出商店,街頭人來人往,挺熱鬧的,她卻無心玩樂。

  相處多年,雖知他對情慾並不重視,但情義必包含在他為人處事裡,他既已成親,斷然不會在外徒惹情債──如果他真想惹的話。

  「他也不是一個今天跟我親熱,心裡卻會惦記著其他女子的男人。」她歎道,朱唇露苦笑。至今身子尚微微疼痛,全是他用力留下的痕跡,也不知昨晚他是發什麼瘋,好像不留點痕跡她就會當他不存在似的。

  哎哎,要說他在外頭已有其他傾心的女子,她實在不相信,只是──

  拐了個彎,上小客棧買了壺酒,邊走邊喝,忽然間有輛馬車迎面而來,她心不在焉,直到聽見嘶鳴聲才回過神。

  「你這小子是趕著去投胎嗎?連個眼睛都沒長!要撞死了我可不負責的!」那馬車裡探出個人頭破口大罵。

  她連忙拱禮笑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伸手不打笑臉人,那人見她連聲道歉,也不好再罵,再見她一笑,暗讚:好個俊俏的小子!

  「小子,你成親沒?」他脫口問。

  她一愣,很有趣地笑道:「杜某成親多年了。」

  「成親多年了啊……你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左右啊。」

  「杜某二十七啦。」

  那人吃驚不已,見她細皮嫩肉,膚色極白,雖然眼下有些淡黑的陰影,但實在不像是近三十的年紀,再看她背著顏料,脫口:「原來你是名畫師啊。」

  「是啊是啊。爺兒要請我作畫嗎?」她隨口問。

  「我哪來的雅興……你要不要跟我上個地方?那兒有個老爺,是應康城近年最有名的富商,他極力提拔有才有能的人,尤其是畫師……我瞧你大白天閒逛,八成也沒什麼工作接,要不要我為你引薦引薦?」

  提攜畫師的有名富商啊……她眨了眨眼,笑道:「請問,是在哪兒?」

  「不遠,就在城尾的洞庭園。你家夫人可不會計較你上哪兒吧?」

  「不,他向來不太管我。」她笑。

  那人聞言,暗叫正好。「那你來試試吧,說不定一經阮老爺『認可』,你在應康城可就從此吃喝不盡了!」

  吃喝不盡?有這麼誇張嗎?她心愛的男人雖然提攜畫師,但僅止於給機會、提供良好的作畫環境而已,有到吃喝不盡的地步嗎?

  見那人掀開車幔,車內已有一名白衣青年坐著,她皺眉,而後爽朗笑道:

  「我不跟人共坐一車的。」男女避嫌,自家相公是例外。

  那人聞言,嫌她麻煩,原要放棄,後而跟著看了車內青年一眼,車內青年雖貌似清秀,但遠遠不及她的俊俏。若是到了洞庭園,讓自家老爺得知他辦事不力,只找來這等貨色……

  當機立斷,對著車內青年道:「你出來跟我坐著吧。」再對杜三衡努努嘴。「小子,快進去吧,你發財的機會要到了!」

  杜三衡微微一笑,背著顏料袋子,盯著酒壺一會兒。她也不是沒有扮過男裝陪阮臥秋出門談事,趁此機會可以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再與他一塊順道回家。

  思及此,便應了聲,上了馬車,聞到車內一股胭脂味道……回頭看了前座的那青年,不知道為什麼,竟讓她聯想到大城市內專供斷袖之癖的男館……不會吧?她可不知道她那個名為相公的男人很喜男色啊……

  思及此,有點想笑,後又想起二郎說他任人輕薄,不由得蹙眉,下意識又喝了一口酒,惱意微微浮現在她那年輕的臉龐上。

  ☆ ☆ ☆ ☆ ☆ ☆ ☆ ☆ ☆ ☆ ☆ ☆ ☆ ☆

  「瞧見了沒?那個看起來約三十多歲的盲眼男人,就是應康城近年崛起的富商阮老爺,你們多巴結巴結他,是會有好處的!」

  洞庭園裡,處處可見富商,她盯著阮臥秋一會兒,再隨意掃過他身邊的諸位老爺。她常扮男裝陪在他身邊,自然對他交友挺熟悉的。他們在涼亭內說話,陳恩擺了什麼紙上去,應該是新橋的設計圖。不遠處有觀戲台,戲子已在準備,某位老爺妻妾共四名正在涼亭下方的花園用點心,其餘的女子全是丫鬟,在園內來來去去的,沒有二郎提的女子啊,果然是謠言……二郎這混蛋,回頭非好好欺他不可!

  慢吞吞地走向涼亭,注意到還有好幾名姿色不錯的白衣青年,怎麼頭髮有點眼熟呢……

  「老爺猜得沒錯,只要跟阮老爺約早上,多半他不會出現,趁此時獻男色最妥當。」那人低語。

  「誰?」她好奇問。

  「你管這麼多做啥?」那人揮手:「待會一談完,你就可以去巴結阮老爺了,記得,多說你的畫有多好,讓他心生憐惜哪!」

  憐惜?她眨眨眼,問道:「那阮老爺看起來不像是會憐惜女人的男人啊。」

  「他是不會憐惜女人,不過憐惜男人他就有一手了……我跟你提這麼多做什麼?真是!」那人匆匆地離去,顯然還要去忙其他的事情。

  「原來你只憐惜男人啊……」難怪沒見過他憐惜她。她半瞇著眼,看他跟諸位富商談得正興起,她又飲了口酒,瞧見與自己同車的青年正跟其他白衣青年交談。

  「你,就是你!」錢老爺的妻妾向她招手。

  她慢慢走過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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