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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衛小游 北宋淳化年間 春日融融,一大清早,吳興縣城內的官道上聚集了許多民眾。這天聚集在街道兩旁的並不是雲集的商販和行人,而是為了看熱鬧的吳興百姓。 一眼望去,只見大街上黑壓壓的一片人牆,大家都想湊身到前頭去,好瞻仰辭官回鄉的中書丞相周濟民的風采。 丞相哪!平常人要修幾百年的福分才見得到這樣一位高官,周丞相任官期間勤政愛民,政績是人人有目共睹的,此番他辭官告老回鄉,雖不再是位高權重的官老爺,但人們對他的尊敬與景仰卻絲毫不減。 周濟民是吳興縣人,十八歲中舉人,殿試第一,吳興人的口中老早就流傳了這位吳興才子的事跡。 寒梅從小就聽家裡的奶娘和長輩講述這位丞相幾乎有點被神話的故事,這次周丞相辭官回到吳興,她老早便央求父親帶她出來大街上迎接這位吳興傳說人物的歸來。 「阿爹,人好多喔!」寒梅拉著父親的衣擺,在擁擠的人群中,困難地踮起腳尖想看看傳說中的主角人物究竟到了沒有,無奈她幼小的身軀根本擠不過大人,反被人潮給擠的有些氣悶。 「叫你不要來,你卻不聽話,現在知道人擠人的難過了吧!」寒文嘴裡念著,卻仍將女兒一把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肩上,好避開人群的推擠。 寒梅坐在父親的肩膀上,霎時高人一等,感覺空氣新鮮了許多。又問:「阿爹,丞相才子怎麼還沒到啊?我們等好久了呢!」她可不希望等了老半天卻連丞相人影也沒見到,這樣她的計劃就泡湯了。 寒文皺著眉抱緊女兒亂動的身子,低喊一聲:「寒悔,你再像只毛蟲一樣的動來動去,爹就不讓你坐肩上了。」 寒梅哪裡理會寒文的威脅,仍東張西望地望著四下,「阿爹,你幫我看看大毛、阿牛他們有沒有在附近?」 寒文直覺有異,張望了下四周,問道:「你們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以寒梅「前科纍纍」的紀錄來看,寒文不相信女兒此時腦袋裡沒在動什麼歪腦筋,尤其她又提到她那票狐群狗黨的「兄弟」們,他不得不防賊似的注意女兒的舉動。 「哪裡有啊!阿爹你別瞎猜,」寒梅摟著父親的脖子,眼尖地望見街道一角幾個鬼祟的小人影,她瞇起眼,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呵呵,一切就看她的吧! 城門在雞啼時便已大開,又過了些許時候,一個更夫打著梆子,鏗鏗鏘鏘從西北郊道的方向衝進了吳興城。 「丞相老爺到啦!丞相老爺到啦!」 他的報訊讓守候一旁的人群為之沸騰。大批的人群往城門口移去,寒文在女兒的驅使下,亦帶著寒梅往人潮的集中點移步。 只見數輛樸素的馬車緩緩進了城,馬車上載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冊冊的書籍! 馬車在熱情群眾的包圍下,無法繼續前進,車伕見狀,向馬車內的主人說明了情況。 「老爺?」車廂內,一位氣質雍容的婦人出聲問道。 周濟民搖頭笑道:「沒辦法,只好出去見見百姓們,否則大概回不了家門了。」 「我們明明交代不讓回鄉的消息走漏,不知是誰又把風聲洩漏出去?」周氏不禁皺眉道,他們一家早商議好了輕裝簡車的回鄉,不希望引起太大的騷動,還特地趕了個大清早,想趁縣城門一開就進城,省得遇見這般盛大陣仗,免得又傳到京城去,引起讒言的攻擊了。 周濟民不以為意地笑道:「夫人,你們擔心太多了。皇上雖然年邁,但心底還是清楚的,咱們既已離開那官場是非之地,也就表明了無意再捲入權力的爭奪,不會再有人來打擾咱們平凡的老百姓生活,你們就寬寬心吧。」他笑著安撫妻兒,說罷,便掀開布簾,走下馬車。 群眾看到周濟民下了馬車,紛紛圍繞在一旁,卻又不敢太過造次。 周濟民五十來歲,頭髮卻已花白,看起來像個年老而有威信的長者。他朗聲向群眾道,「各位鄉親,在下此番回鄉,承蒙如此盛大的歡迎,實在不敢當,能否請大家讓個路,讓在下疲倦的家人返家休息?改天周某定再另邀請位到寒舍小敘一番。」 群眾聞言,紛紛向兩旁退去,留一條路讓周濟民一家通過,馬車終於能夠繼續行走。周濟民上了車,坐在車前,一一與列道歡迎的民眾們打招呼。 寒文憑著高大結實的身軀,帶著女兒擠到前頭看熱鬧。眼見馬車就要經過他們,寒梅突然道:「阿爹,放我下來,我要小解。」 寒文聞言,連忙將女兒放下。望了望附近,到處都是人,要到哪裡去小解啊?這女兒從小就會給他惹麻煩,偏生她娘又只留下這個禍胎。 「到巷子去,那兒沒人。」寒文催道。 寒梅不讓寒文跟,笑道:「我去去就回來,阿爹你別亂跑,否則回來找不到你,我可不管。」 說完便一溜煙的鑽出人群,快得讓寒文來不及反應,只隱約有股不好的預感。 寒梅一離開寒文的視線,便跑離人群聚集的地方,準備她的計劃;事關以後他們誰當老大,她是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否則以後她就得聽那只笨牛的命令了。 周濟民一家的馬車在民眾夾道的歡迎下,只得以緩慢的速度往前移動。 寒文也看到辭官的周丞相,還跟他握了握手,心想女兒沒福氣,偏在這時候要小解,殊不知寒梅正計劃著一個足以令他將她禁足十天以上的壞事。 好個容易脫離了人群的包圍,馬車速度稍稍增快,不料路口卻突然衝過來一個小孩,嚇得前頭的馬匹揚起了前蹄,差點踏死衝過來的孩子,幸虧馬車伕及時控制住馬匹,那孩子才沒慘死馬蹄之下。 寒梅差點沒被嚇死了,這怎麼跟她計畫的不大一樣?慘了,這下不被阿爹罵死才怪。 才剛坐進車廂中的周濟民又鑽出來。「怎麼回事?」 「老爺,這孩子剛剛突然衝出來,嚇著了馬兒。」車伕答道。 看見跌坐在地上的孩童,很快便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他連忙下車問道:「孩子,你沒事吧?」伸手想扶起寒梅。 寒梅愣愣地任周濟民將她扶起,而腳踝傳來的刺痛讓她低呼出聲,「好痛。」 周濟民低首一看,發現他的腳踝紅腫了一大塊,連忙將他抱進馬車,喚兒子道,「訪煙,快幫這孩子看看。」 周訪煙正覺得奇怪,見是個孩子,戒心也減了一半,看見他腫得有如饅頭大的腳踝,連忙拿出一瓶藥膏來。 「恐怕是扭到了。」他脫下寒梅的鞋,將藥膏抹在他腳踝上,慢慢地替他推拿。 周氏見突然出現一個眉清目秀的孩子,又看她因怕痛而皺起的小臉蛋,憐惜之心大起,不禁問道:「小姑娘,你打哪兒來的,怎會突然衝到馬車前呢?」 小姑娘?這明明是個小男孩呀!周濟民和周訪煙同時在心底產生了疑問,周濟民看向池的夫人,周訪煙則停下推拿的動作,仔細審視起眼前的孩童來。 真是個女娃兒!只怪她一身男孩裝扮,略嫌英氣的兩道眉將她的性別給混淆了,況且又是個小孩子,不能怪他先前的錯認。 「你為什麼一直看我?」寒梅睜著骨碌碌的一雙大眼,也盯著眼前的少年看。她沒有聽見周大人的問話,大大的眼睛裡只映人一個人的身影。 「你叫什麼麼字?」周訪煙不答反問。 「寒梅。」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姓寒?這姓倒是少見。 周濟民與妻子面面相覷,覺得兒子的舉功有點奇怪,決定在一旁看他究竟想做什麼? 「寒梅,我叫周訪煙,訪是訪客的訪,煙是煙霧的煙,記清楚了嗎?」他溫柔地笑問。 「我為什麼要記清楚?」她直率地問。 這正好也是周濟民夫婦的疑問,訪煙在打什麼算盤? 「因為我已經記清楚你的名字了,所以你也要記住我的才公平。」他一副理所當然地說。 「喔。」寒梅似懂非懂。 周訪煙笑了笑,轉向他的母親討了根釵子,插進寒梅束起的發中,引來周濟民夫婦的驚訝不已。 訪煙可知他在做什麼?將髮釵插進女孩的發中,可是意謂著他已選定這名叫寒梅的女孩為他的妻! 他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但,也太快了吧?他們不過是初次見到這名女孩啊,連她的身世背景都還不知道呢! 「你為什麼要把釵子插在我頭髮裡?」寒梅有點不舒服的想將釵子拿下來,順口一問,又正好問出了周氏夫婦心底的疑問。 周訪煙繼續為她做推拿,並不阻止寒梅拿下釵子,只道:「以後你會知道的。」事實上,他也不甚明白自己的舉動,會這麼做,有泰半是因為一時的衝動。 以後?周氏夫婦又對看了眼,那是否代表他們得去把這女孩的底細打聽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