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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俞憐司    


  亦築走到窗戶旁,面對著被彩色燈泡照得明亮的夜總會庭院,幽幽地道:「我已經愛上他了。」

  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宜安不置一詞就離開房間。

  那天晚上,克雷沒有到夜總會來,而這令亦築覺得受了很大的打擊,這正表示克雷已深入她骨髓,成為她不可或缺的柱石了。

  工作結束後,她踽踽的步回住所;傷心的上了床,將自己縮在薄被中,她心中難過得甚至想就此一睡不起算了。

  第10章(1)

  翌日清晨,她再度到海邊晨泳,一看到克雷的身影時,心中的感覺真如自籠中被釋放的小鳥一般的喜悅,這種愉悅使她不禁漾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兩人游完泳後,便雙雙躺在沙灘上,沐浴在清晨閃爍的陽光下,天南地北愉快地交談著,彷彿有默契一樣,總是會避開敏感話題。

  克雷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仰著頭望著清澄的藍色天空,有幾隻鳥兒在那裡飛翔。他一直談論著政治、工作等事。

  不久,陸陸續續有人到海邊做日光浴。

  克雷站起身來,自肩上揮掉細砂說:「喝咖啡去吧!或者你今天要去練歌?」

  「不!今天不用。」兩人回到亦築的住所,在亦築倒咖啡的同時,克雷拿起她放置於書架上的書,翻了翻,臉上時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美國?」

  克雷以深思般的眼光定神地望著她。「你為什麼如此迫切地希望我離開?」

  亦築將咖啡放在桌上,紅著臉說:「我只是想知道罷了,並沒有你所說的那種意思。」

  「老實說,我現在還沒有下決定。」在紐約,有許多決策等著他回去處理,但他卻是寧願每天以傳真機和電話跟總公司的各部門聯絡,為的就是要跟她相處久一點。

  「還未下決定?怎麼會呢?」

  克雷不想讓她知道,技巧地轉了個話題:「說真的,你和宜安的關係究竟如何?」

  「你問那麼多幹嘛?跟你又沒有關係,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亦築的聲音愈說愈小聲,避開他銳利的目光。

  克雷點點頭,「是你托宜安傳話給我的嗎?」

  「是的。」

  「你和他的關係究竟到了哪種程度?」克雷沒啥好氣地問,看到亦築低垂著頭,他忍不住往最壞的方面猜測。

  「嗯……也沒有什麼。我只是將一切都告訴他,我需要朋友。」亦築的最後一句話充滿自我辯解。

  「這實在是件惱人的事。」克雷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做,這等於是把他們的私事全公開讓那男人知道。

  「我很抱歉,其實我——」

  「我覺得你不應該對他說這些,因為我不喜歡讓別人知道我自己的事,尤其不想讓宜安知道。」克雷兩道英挺的眉毛全攏蹙在一起,低沉的聲音裡充滿惱怒與不悅。

  這一瞬間,亦築被他的口氣惹怒了,她悻悻然地說:「既然如此,我就只好請你出去,無論你是搭飛機、乘船……或者你想游泳也不關我的事,總之,請你離開。」話雖如此說,但心已被傷得不再完整了。

  克雷連咖啡都沒喝,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你是認真的?」

  「當然,我確定我是很認真的。」亦築苦澀地道。

  克雷沒再說什麼,便靜靜地走了出去。

  突然,屋內靜默了下來,亦築有種奇怪的錯覺,彷彿剛才的情景是出於自己的想像;可是當她再次環顧屋內,發覺四周都已無人,而桌上放置兩杯早已冷卻的咖啡,她才領悟那不是想像……週遭的沉默像是嘲弄般地緊緊籠罩住她。

  以後的數天,亦築的心情一直非常鬱悶。宜安曾以焦慮和同情的眼光看著她。

  「他已經在兩天前搭飛機回美國了,這個消息是旅館的工作人員告訴我的。」

  亦築點點頭,勉強擠出顫抖的笑容。「反正就是這樣,一切都已結束了,謝謝你,宜安。」

  「不必謝我,除了把自己當成笑柄之外,我並沒有做什麼事,如果我知道你和他的關係那麼深的話,就算打死我,我也絕對不會去做那件事……」

  「對不起,這全是我惹出來的禍。」

  「的確,你說得一點都不錯。」宜安的回答相當無禮,但又立刻放棄了他的報復舉動,溫柔地笑著,「但是我們應該忘記這件事,反正他也沒傷害到你,而且人已經走了。」

  他停了一會兒,似下定決心地問:「他沒有對你怎樣吧?」

  亦築感到渾身發熱,連忙搖頭,「不,沒有。」

  宜安皺著眉。「對不起,我只是擔心,就算我沒說好了。」

  於是,亦築又再度過著那種寧靜的島嶼生活,她每天的時間都消耗在海邊和夜總會的工作上,宜安偶爾會約她出去吃飯,但她一律拒絕。不久之後,他也認為兩人之間將不會再有任何希望,因而放棄了邀請。

  宜安的人很好,她也很喜歡他,可是她下定決心,不管是哪個男人,她都不會再跟他們有所牽扯。

  合約還未到期,亦築開始定下心來考慮回台灣的事,在巴哈馬工作的期間,她賺了不少錢;所以,回台北後雖得花些時間找工作,但一時之間卻不必為錢的事煩心,而且她已開始懷念台北繁亂的交通……

  ***

  終於契約到期了,亦築收拾好東西,又對她住了半年的房間環顧一回,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而向宜安道別比亦築想像中更困難,送她到機場的宜安,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教亦築不知如何是好。

  在她要進入候機室時,宜安突然將她拉過去吻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亦築發覺自己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打擊,心中滿懷歉疚地搭上飛機,她為自己一直未曾發覺這點而自責不已,雖然她早已知道宜安喜歡自己,但卻從未想到他放的感情竟比自己想像中還重。

  當然,這並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愛著,但不同的是,這次愛她的男人,是她願意且想回報的,如果她沒有碰到孟克雷的話,也許她會愛上宜安,不過……

  她凝視著機翼下流逝的雲朵。心裡納悶著為什麼明明有個好機會,自己卻要眼睜睜地放棄它?如果在另一個不同的機會或狀況下碰到宜安,她也許會成為他的妻子,過一輩子平凡樸實、但卻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一回台灣後,她就立即趕到她原本住的那幢大樓,在電話裡房東答應租給她一間小公寓。

  搬到新住處,她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的毛毛雨,心中卻有著無限的喜悅,因為她感受到故鄉的溫馨,把巴哈馬全拋諸腦後,那湛藍的天空、晴朗的陽光,甚至連蔚藍的海洋,都無法勾起她心底的眷戀。

  確定住處後,她打了一通電話給德利,但他已經搬走,而且也未曾留下新地址,她又撥了一通電話給德利的父母,這才驚悸地發現,德利已經離開台灣。她的伯父告訴她,德利在一個星期前到奧地利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而且伯父還不可思議地問:「難道德利沒有告訴你嗎?」

  他們一直以為德利與她很要好,不可能不告訴她,所以要告訴他們二老實情很困難,其實他們像兄妹的親密關係早已結束,但這還是亦築第一次感覺到他倆之間竟如此遙遠。

  ***

  那年冬天對亦築而言,可算是她一生中最漫長、最寒冷的一季,她到處尋找機會,終於讓她得到了一份合適的工作。這是因為她遇見一位叫芯如的女郎,說來湊巧,她倆相識於公車上,那時芯如告訴亦築,聖誕節後將演出話劇的事,因此她約亦築一同去參加試唱會的面試。

  「可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試唱會的事。」亦築覺得很為難。

  芯如笑說:「反正什麼事都會有第一次,話劇很有意思,許多小孩子都很喜歡,後台的氣氛也很好。」

  「那……好吧!我們就去碰碰運氣吧!」

  「你那雙漂亮的美腿,很容易找到工作的,而我的卻有如蘿蔔,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雖然她這麼說,但芯如仍然以她那俏麗的臉孔得到了合唱的工作,更令人吃驚的是,在經過兩次試唱後,亦築居然獲得了一個小角色,雖然她過去沒有演戲經驗,但在幾次練習之後,她感到很有興趣,也逐漸能適應環境了,所以亦築稱這段時間為她的轉機。

  而後,亦築和芯如共租一間公寓,三餐和家事都分擔做,隨著進一步的認識,她倆的友情亦逐漸增加;可是,亦築從未提過孟克雷,甚至連在巴哈馬的事情也略過不提。

  芯如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她很容易墜入情網,但兩、三天後就迅速冰結,她目前的男朋友是個大塊頭,不愛說話,經常以一種敬畏的眼光看著芯如,而芯如有一位已婚的姊姊亦住在附近,這位姊姊經常拜託芯如替她照顧孩子,就算事先未約好,但她倆仍願意接受這樁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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