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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陳語苓 阿絲慌忙站起身,扶過虛弱的鎖煙。 費揚古向鎖煙躬身行禮後便退下了。 鎖煙寧靜的眸注視了費揚古的背影半晌,他為甚麼要幫她? 早上那個小太監嚇得跑出去後不久,費揚古便領著幾個太監和丫頭進來。 除了那條沾了二貝勒鮮血的白綾帶,喜床上的床具全部換新。 幾個太監更是換下了二貝勒身上的血衣,替他抹了身,看起來沒有死時那麼可怖。直到一切收拾妥當,費揚古才遣人去通知老福晉。 鎖煙當時已經被嚇呆了,只能任憑他們擺佈,現在回想,疑慮也跟著升起。 恭親王府的大總管為其麼要這樣幫她? 「格格,都是阿絲不好,昨天在大夫那睡死過去了,若不是大總管派人去大夫那兒叫我,還不知道會出其麼事情。阿絲以後再也不離開格格半步了……」 阿絲絮叨著,鎖煙卻兀自陷入沈思。 「格格,說也奇怪,不知道昨日魯大夫給我擦了什麼新鮮藥膏,舒服得我直打瞌睡,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一睜眼就是個年幼的小太監急匆匆地告訴我您出了大事,嚇得我趕緊爬起來就跑,差點冒冒失失地就闖進老福晉的房中,還是小太監拉著我,遞給我那條自綾帶,說是要救格格的命,就得如此如此說。哎,格格和奴婢真是遇到貴人了,一個小太監都比阿絲機靈……」 單純的阿絲像只麻雀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鎖煙的眉頭卻鎖得更深了幾許。 她與總管非親非故,他如此幫她實在令人費解呵…… 他是因為看著她年幼可憐在憐憫她嗎? 她能這麼以為嗎? 她自幼失去父親,家道中落,看盡了親戚的白眼,世人的冷嘲熱諷。 她與母親和哥哥相依為命,無奈哥哥早已染上紈誇子弟的惡習,再加上母親對他又過於溺愛,一些本分正直的人也不願與他們來往。 從小,她就渴望著讚賞和疼愛,因此她極力要求自己,要做到最好。她不輕易對別人失望,即使母親愛哥哥比愛她多得多,但她安慰自己,她身邊還有忠誠的阿絲,哥哥卻其麼都沒有,身邊終日圍著一群酒肉朋友,大難來時只能各自分散。 她相信,只要存著一顆虔誠善良的心,就會有人看到她的珍貴。 縱使是別人的憐憫,她也甘之如飴呵! 「格格,您小心腳下的台階。過這個深庭,前面便是新院了……」阿絲小心地攙扶著鎖煙。 聽到「新院」兩字,鎖煙的小臉驀地蒼白了幾分。 昨夜的灰暗記憶再次在腦海中閃現,鎖煙冰涼的小手緊抓住阿絲的手臂。 「格格,您怎麼了?」阿絲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鎖煙強顏歡笑,淡淡地搖頭。 就讓昨夜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她獨自承受已足夠。 此時,一隻黑色的海東青從不遠處的院落裡展翅飛起,呼嘯著扶搖直上萬里碧空,它狂野地翱翔在蒼天白雲之上,自由而愉快。 鎖煙仰高了雪白的頸項,她羨慕那只海東青的自由,即使那白山的背後是它想要征服整片藍天的野心。 「啊,格格,您看,菊花開得好艷……」 阿絲怎麼會不懂鎖煙的心,格格不想讓她跟看她一起難過,她就要裝作開心。 鎖煙驚艷於菊花勝放的美麗,小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一陣風吹起,花瓣飄零。 這花想必是開到極盛要凋落了。 鎖煙心底湧起淡淡的歎息,人卻比這花更飄蕩,畢竟花兒也只忙這一季而已呵…… 「格格,您看,是王爺……」鑒於昨日發生的事,阿絲對恭親王煊赫自是又怕又敬,她不自覺地退到鎖煙的身後,態度頓時拘謹起來。 鎖煙側身望過去。 剛從老福晉房裡退出的胡御醫恭敬地垂首站在煊赫的面前,老御醫唯唯諾諾地不知道在應些什麼。 他……此時應該在宮裡陪著皇上才是,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他是成心不想與老福晉見面?而他又在和御醫說些什麼? 鎖煙咬緊唇,因為心虛,所以她害怕…… 種種巧合促成了一個彌天大謊,她不怕死,怕只怕額娘和哥哥會跟著受牽連。 御醫畢竟是大夫,關於她和二貝勒,他究竟知道多少?他現在是在向王爺稟告二貝勒的死因嗎? 鎖煙揪緊了胸前的汗巾,身體僵硬。 「你做得很好,再好不過。」煊赫褪下軟甲護腕,瞇眼看向青空,他最寵愛的鷹正強悍地揮動巨翅,在天上肆意翱翔。 「王……爺……小臣不知做了什麼事情讓王爺如此誇獎,小臣愧不敢當。」胡御醫小心翼翼地接話,除非他想株連九族,否則他怎能冒冒失地承認?天下誰不知,權傾朝野的恭親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他又不是活膩了。 煊赫勾唇一笑,老狐狸,算這老東西聰明。 「嗯,本王記住了你下去吧。」 煊赫優雅地伸出手臂,一旁的侍衛立刻迭上一隻活蹦亂跳的灰兔。 煊赫對著青空打了個響哨,幾乎是立刻的,天上巨大的海東青火著洶洶氣勢猛烈地俯衝下來、尖嘯著在半空中徘徊。 它血紅的眼飢渴地盯著煊赫手中的灰兔,虎視眈眈卻不敢近煊赫的身。 煊赫輕蔑一笑,「小東西,聽我的話,你才餓不死。」 他一個甩手,灰免被摔在草地上,大鷹呼嘯著向獵物衝去……撕扯…掙扎…垂死…… 胡御醫兩股打顫,軟倒在一旁,額上的冷汗早就沁濕了領襟。 煊赫意興闌珊地揮揮手,退在遠處的幾個太監匆匆跑過來,攙扶著腦軟的老御醫退下。 煊赫冷冷地笑,讓飽食後喙上仍滴著血的鷹棲落在他的肩頭,他緩緩撫著它柔順的羽毛,若有所思。 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會得到。 這就是他的旨意,上天亦不可違逆! 黑冰般的眼珠滑過眼角,他看見那一抹素白纖細的身影。 她在他黑夜的記憶裡,潔白得彷彿一朵沈睡在地獄的白蓮。 輕易他便可擁有這世間的一切,權力、榮華、富貴,在刺激的追逐過後,那些擁有突然變得毫無意義。 一切就像是遊戲,過程刺激,卻燦爛如煙花,璀璨片刻便寥落,漸漸的,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擁有過什麼。 無止境的,他在自己的世界浮沈。 他強烈地渴望著一個突口,一個他最想擁有的…… 那張芙到極至的小臉,恭順的軀體下藏著不安的靈魂,絲絲縷縷,竟能將他輕易纏繞進去。 他怎能讓她獨善其身? 他那麼野,那麼自私。 不會放過她,只要他想要,她就得為他生,為他死! 煊赫放飛了蒼勁的鷹,任它在天空展翅。 大總管費揚古從深庭後進來,恭敬地替煊赫披上黑熊皮麾,「王爺放心,奴才把一切都辦妥當了,只是老福晉那邊…」 煊赫的眼睛盯著某一處,人兒早已遠走,只有兀自搖動的菊花紛紛落下花瓣。 「王爺?」費揚古跟看了過去,頓時明瞭許多。 「不重要。」喧赫撩起蟒袍,走在前面。 費揚古過了半晌才會過意來,王爺是在說老福晉根本不重要吧!他搖搖頭,小跑著追上煊赫的身影。 王爺說這樣的話,對於老福晉來說,凶還是吉多,大家也只能拭目以待了,王爺的心思太深,是誰都無法猜透的。 阿絲翻搗著鎖煙陪嫁過來的箱子,旁邊堆放著鎖煙做姑娘時穿的樸素衣裳。 「阿絲姐姐,小福晉住主屋不好嗎?為其麼要搬到偏廂的暖合來?」小太監阿古尖著嗓子好奇地問阿絲。 阿絲從箱了裡抱出一床被重重地放進小人監大張的手裡,「你的話太多了!有本事,你自己問小福晉去!」 阿絲蹲下身子,準備再次努力。 「我……我不敢……小福晉那麼美……」小太監玉般的臉上染上兩抹桃花,他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厚被裡。 阿絲差點失笑,她敲敲阿古的腦袋,「你好大的膽,那是小福晉要蓋的被子,你竟然敢把你的臉埋進去?還不快些喚丫頭把被面拆下來洗洗?」 「噢……噢噢。」小太監慌慌張張地抱著被子出去了。 「小奴才,你可跑快點,這邊的東西可都等著你拿到後院去曬呢!」阿絲高喊。 小太監來不及應聲便一溜煙跑了。 阿絲驀地收起臉上的笑,軟坐在地。 從老福晉的屋裡剛回來,格格就命她把陪嫁過來的東西都搬到西暖合來,格格是這樣解釋的,二貝勒剛沒了,主屋太喜氣,她住不下去。眼看王府就要大張旗鼓地替二貝勒爺辦喪事,她是二貝勒的未亡人,理當守三年喪,搬到偏廂的暖合來,不事聲張地過日子,對她們再好不過。 她知道格格的意思很在理,也瞭解格格不喜惹人注目的心思。 恭親王府處處是豺狼虎豹,就在剛剛一刻不到的時間裡,她和格格親眼目睹了王爺殘暴的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