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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夙雲    


  而令她無法置信的是,保鏢們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每個人都對她露齒微笑道:「小嬋兒,你太緊張了!現在,他是我們的新老闆呢!他不是瘋子,他會以老闆的身份照顧我們,他不會再傷害你,你放一百個心吧!」

  「可是,可是……」此刻雨嬋的神經非常緊繃。

  「沒有可是。」其中一位保鏢道:「新老闆人很好呢!他才來第一天,就加我們的薪水,也許,老闆與你見面,也是要?你調薪啊!因為,你可是我們的首席公關小姐呢!」

  「我,我……」在每個人都朝她投以充滿信心的眼神後,雨嬋頓時明白,她現在是「汪洋中的一條船」了——孤立無援,她只能選擇硬著頭皮再次走向辦公室。

  不知為什麼,再次見到他,雨嬋還是惶亂不已,更有甚者,是她全身竟微微抖動著。

  天泓察覺出她的恐慌,他淡淡道:「把門關上。」

  雨嬋點頭,帶上門。

  室內一片沈靜,只有天泓與雨嬋兩人,天泓文風不動地盯著她。

  她低頭看著地面,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看看自己的外套,她?頭道:「這外套……東王老闆,我忘了,我早該還給你——」她困窘地想脫下身上那件厚實寬大的黑色大衣。

  「別——」天泓制止著。「這是酬勞,是你的,你不用還我。」他特別加重「酬勞」兩字。

  想到那件事,雨嬋整個心狂跳不已。不過,她仍力圖維持冷漠,用冰冷的語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天泓聳聳肩,停頓一會兒,然後用饒富興味的口吻道:「酒店的人都說你以『冷感美人』之名而聲名大噪,魅力可說是無遠弗屆——」

  雨嬋那雙深邃的大眼頓時噴出兩道火焰,她用冷到骨子裡的口吻說:「是的,我是冷感美人,我很冷感,客人都取笑我是性冷感。」她斜睨了天泓一眼。「不過,你若是怕我的『冷感』會壞了你的生意,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以保證,日後,我會讓酒店生意蒸蒸日上,因為,我從未向客人屈服過,目前,還沒有一個客人可以征服我,他們對我是躍躍欲試,樂此不疲呢!你大可放一千個心,『冷感美人』只會讓黑美人大酒店的生意更加興隆。」

  天泓嘴角上揚,嘲弄又不以為然地笑了一笑。

  雨嬋的直覺告訴她,她討厭眼前這個輕薄又狂妄的男子,雖然他是她的老闆。

  雨嬋高傲道:「如果,你找我只是為了這檔事,我想,我已經解釋清楚了,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

  天泓擺擺手,雙眉皺了起來,突然一語驚人道:「為什麼你要做酒女?」

  雨嬋驀地被激得火冒三丈,她按捺住即將爆發的脾氣道:「這是我的個人隱私,我有權可以不回答吧!」

  天泓的銳利的藍眼珠上上下下地橫掃雨嬋,彷彿可以看透她內心的懦弱,他繼續無情地逼問著:「小嬋兒,你……似乎很怕我——」

  「怕你?」雨嬋不服氣地輕哼一聲。「哼!我干?怕你?沒有理由啊!」她甩過頭,不願注視天泓,佯裝著冷硬與孤傲。

  天泓輕笑著,他雙眸散發出深深的愛意,只可惜雨嬋因為撇過頭而沒有看見。

  天泓改用平心靜氣,軟綿綿的語調道:「其實,我找你來,沒別的意思,只是要向你道歉——」

  「道歉?」雨嬋不懂。

  「關於上次的事。」天泓莞爾道。「是我認錯人了,對你如此兇暴,無緣無故讓你擔心受怕,對不起。」

  這種人竟會懂得道歉?她嘲諷道:「反正你是老闆嘛!誰能奈你何?我沒關係的!」

  天泓哈哈大笑。「有趣!小嬋兒,你很特別呢!」

  特別?她感到一陣心悸,垂下螓首不敢直視他。「東王老闆,我……可以走了嗎?我要去接客了。」

  接客?

  天泓的臉倏地沈下來。

  為什麼她要如此作賤自己?

  看著她搖曳生姿默默離去的倩影,天泓臉色不禁鐵青起來。

  他決定先慢慢地除去她對他莫名的恐懼,之後,他絕對不准她再接客,再作賤自己。

  他十分肯定的是,要以陌生人的身份來面對她。

  自從東王天泓成了酒店的大老闆之後,雨嬋漸漸發覺,她的噩夢似乎開始了。

  因為,東王天泓是大老闆,又英俊多金得足以風靡所有女人,更遑論這些酒女,她們豈會不自動投懷送抱?

  他雖是老闆,但卻好似客人一般,神采奕奕、風流倜儻地坐在豪華包廂中,每個夜晚都左右逢源的,不乏女人入懷。有時連續有四、五個公關小姐陪伴著。

  女人的嬌嗲聲、交杯聲、喧鬧聲,聯合沸騰著。不知為什麼,雨嬋覺得這種放浪的笑聲,好像利刃般刺進她的五臟六腑。

  雨嬋,難道你在吃醋、嫉妒、不平嗎?

  面對這起伏不定的心情,雨嬋不得不以最冰冷的一面來分析自己。她是黑美人大酒店的「頭號」公關小姐,可惜,東王老闆似乎不把她看在眼裡,他尋歡作樂的對象,竟是比她還差一大截的公關小姐。

  這是自尊心受到打擊嗎?

  不!不會是。雨嬋反駁自己道:為什麼要得到東王老闆的青睞呢?她並不喜歡他,而且她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她應該承受孤獨,這是她咎由自取的報應!她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

  但是,每每聽到那種令人欲仙欲死的嬌嗲,雨嬋的感覺就好像是雷劈打到般,震得四肢無力。

  她受不了這裡,這裡像是地獄,而她在這裡受苦受難,東王老闆給她的心理折磨,真令人難以忍受,老天!他為什麼要這樣「虐待」她?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感到這麼痛苦。

  雨嬋突然興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想報復東王老闆,她要倣傚他的「所做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於是她變得更放浪形駭了。放蕩無比的她瘋狂接客,也開始曲意迎合客人的要求,她常常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累到癱在酒店沙發上爬不起來。甚至有時,她乾脆先在休息室休息,再回家。

  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酒店裡的人也鮮少搭理她,從東王老闆來了之後,雨嬋更加生活在封閉的小空間中,以前還有周世成對她噓寒問暖,自周世成離開後,雨嬋已經沒有半個朋友了。

  她並不知道,每當她陪客時,東王天泓在另一側包廂中,雖然發著狂肆的浪笑,左擁右抱著身邊的女人,其實,他的心底在淌血。她更加不知道,每當她在休息室累了,躺在沙發上倒頭就睡時,醒來後總發現身上覆著一條毛毯,那個關心她的陌生人,就是東王天泓。

  雨嬋漸漸覺得自己筋疲力竭,心亂如麻,因為,每天超過負荷的接客量,慢慢侵蝕了她生存的勇氣及自尊,她是誰,她真是個一文不值的青樓妓女嗎?

  而且,東王老闆居然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眼……直到兩個星期後,雨嬋始料未及的情況發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居然開始坐冷板凳了!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台北不但低溫,而且潮濕,但黑美人酒店的客人仍是絡繹不絕。不過,別的酒女是檔檔爆滿,雨嬋卻連續好幾天沒接到客人,真是太奇怪了,不管是老客戶或是新客戶,看到雨嬋時都一樣——望而怯步,溜之大吉。這到底是怎?回事?

  雨嬋無法深究其中原因,她只是開始擔心她的荷包,若這樣日復一日的下去,沒有了金錢的來源,她怎?生活,怎?還債?

  想著想著,腦部曾經受重創的她,又開始頭疼欲裂,她好久沒頭痛過了,這種劇痛,總會要了她的半條命。她只好搖搖欲墜地衝到休息室休息。

  人,都很現實,尤其在這燈紅酒綠、風花雪月的場所中,小嬋兒現在好比是酒店的「毒藥」,她無法再替酒店創造更好的利潤了,所以,以前同事左一聲「小嬋妹」,右一聲「小嬋妹」,今日,卻只有寂寥伴著她,連頭痛也沒人理會她,甚至連一杯開水或問候都沒有。

  她不禁難過起來,雖然她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冷感美人,其實,她心底是十分脆弱的。

  難道,「冷感美人」已不能再吸引那些客人了嗎?這年頭,喜新厭舊是人慣有的特色吧!絕情絕義更是現代人的本性……現在,客人們又喜歡能讓他們心蕩神馳,熱情如火的女郎了。

  雨嬋說不寒心是騙人的,不過,她何嘗不是一直違心地在做這行業?如果不是為了還債,她怎?會是這般作賤自己?

  是時候到了吧!她也許該離職了,不過,她的債務又讓她憂心忡忡,煩惱不已。換一家酒廊做?不,「冷感美人」已成過去,不對胃口了,換別家,還是會坐冷板凳。況且,她又不肯賣身,不肯犧牲自己的肉體。怎?辦呢?她十分惆悵、憂慮……突然,她的頭又好似被鞭打般,疼痛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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