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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夙雲 突然,他抓住她的手,在她耳際低喃:「不要報警,不要叫醫生……」令人恐怖的獨眼似乎已經說明一切,他有氣無力地說:「你的身份地位特殊,不能在社會留下把柄的——」 在這個生死關頭,他竟然還是替她著想?她自忖,以前那個她所愛的男人,也是如此善解人意,柔情萬千……只是,世事難料,到頭來一切成昨日幻影,一切都是謊言。 她不相信愛了,她心中只有仇恨。 她永遠無法抓住愛人的心,才會讓丈夫變了心——是的,人生有太多意想不到。正如現在,她放鬆戒備地讓一個陌生、身世成謎的男人進入她的豪宅。 從來沒有男人可以來到這個屬於她的房間。她的私生活一向低調隱密。面如死灰的他,令她手足無措,心中湧出苦澀的酸楚, 她故做鎮定,快速取出醫療箱想幫他止血,畢竟,夾雜仇恨的利刃是絕對會讓傷口傷得不輕。 不過,神鷹硰卻顯得一點也不擔心,他看到她憂心如焚的眼神,不希望她難過,他雖然元氣大傷,氣層、虛弱,卻仍一到自我調訊安慰的口吻。「放心!我不會死的,以前我是漁夫時,常常被毒魚咬傷,或被毒螞螫到,都熬過來了,這點小傷口,死不了人的。」 漁夫?她臉上血色盡失。……他是誰?到底是誰! 瞧她彷彿地動天搖的眼神,他失言了!言不由衷的神鷹硰,讀出她無盡的怨恨與重重的疑惑,還有極度的恐懼和哀拗。 是的。她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痛心疾首。佯裝聲嘶力竭的叫喊,讓她回復到現實裡,他一副奄奄一息,似要死去的模樣。 她心慌意亂,只想趕快為他止血。他全身動彈不得。她想,傷口在腰間,如果要止血,必須要脫下他的褲子。 思及此,這位不可一世、玩過無數男人的情婦,竟也不由得面紅耳赤了。她眼紅著臉,與以前的狂傲、一副「經驗老道」的模樣,有如天壤之別。 這不是她!她搖搖頭,卻詫異地發覺他已面如土色,意識昏迷。救人要緊。她的心一橫。手忙腳亂地先翻過他健壯的身體,他實在很重,好不容易才讓他坐在沙發上,她已氣喘吁吁。沒有體力讓他翻身躺入沙發上,不得已,她只好跪在地上,讓嬌小的身子整個埋進他的強壯大腿間。 這是一副很煽情的畫面。 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要再回味了,她命令自己。 其實,長久以來,除了死去的丈夫——她根本沒有其他的男人。身為寡婦,根本遠沒有機會「圓房」,體會什麼是相愛的魚水之歡時,她的丈夫就跳海自盡…… 她的全身不經意開始顫抖。 「夜愁!」神鷹硰此時瞇起眼睛,充滿柔情愛意地悄悄注視她。儘管自己頭昏眼花,但是,他仍有一股悸動,很久很久以前,他不就一直期望這一刻的來臨——如此如此地靠近她。 千言萬語,只化做一句:他愛她,他真的好愛她…… 她的臉嫣紅得像蘋果,靜溢的黑夜讓她的呼吸聲顯得凝重窒息,她彷彿下了萬般的決心,將手伸到他的褲襠,拉開拉鏈—— 他的身子實在迷人。她發覺自己居然無法漠視他,只是,一眨也不眨地杏眼圓睜—— 他無法遏止自己不在她的注視下肅然起敬,他的堅挺讓她頓時從迷惆中驚醒,她困窘、小心翼翼地抬頭,發現他毫無知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她忖道:一定是她太多心了。 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是分開的,情慾和情感永遠是兩碼事——所以,她的丈夫才背著她和她父親的情婦有染…… 心中的怨恨是永遠無法消失殆盡的。他似乎能看穿她,昏迷的神情哀慟,似與她同悲。「我的妻子啊!如果時光能夠重新來過,我絕不會忘情地丟下你去跳海,如果時光能夠倒轉,能彌補對你的傷害,我死亦不足惜——」神鷹硰在心中吶喊。 一時,他的呻吟讓她嚇得魂飛晚散。「我死…我一定……會死…」 死?他不能死……他不能——一下子,她彷彿如神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拋下矜持,快速脫下他的褲子,讓他只著一性內褲趴著,很快地為他療傷。 神鷹硰不能置信地看到了,她稚氣柔弱不帶防衛的一面。他的心填滿了疼惜和憐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後他真的體力不支,眼前一片黑暗,陷入完全失去意識中。 在他依稀尚存的記憶中,他還是穿著上衣的。他心知肚明:絕對不能褪去衣服,因為,胸膛上的疤痕會暴露一切的秘密,那是一個屬於神武願焰男人的「記號」…… 他漸漸失去知覺,她為他覆上薄毯子,最後也因累得東倒西歪,一下就倒在進口的皮質沙發上,才一閉眼,睡魔就裝向她。 這是第一次,自從她的丈夫死後,她能夠靠在一個男人身上安息。她安穩地人眼,沉睡在一個沒有仇恨的夢境裡。 不知是到了半夜抑或是破曉時分,她被南哺自語的聲音吵醒。她意識朦朧地爬起,發覺他陷入極度的痛苦中,他口中吃語呢喃,斷斷續續:「水……水……夜愁,夜愁——」 他呼喚她的名字?像是理所當然,彷彿她是他最親密的人。她莫名其妙地喉嚨一緊,動中狐疑著,這個才認識不到幾天,而且不過是區區的保鏢身份,她卻有似曾相識一輩子的感覺。她不由得六神無主了。 她扶正了他,趕緊拿來開水,倒入他的口中,這像是沙漠中的甘泉,他乾枯的容顏逐漸恢復了少許的光澤與明亮。 接著,他不斷冒冷汗,四肢痙攣,原來,他發燒了。他的溫度好高,足以讓人蕩傷。 她靠近他,她的心跟著發燙燃燒。她揮去才浮上心頭的想法,趕緊取出酒精,將他的身子塗上酒精,藉以散熱。 她不願意開燈,畢竟,她不願意赤裸裸地看清楚男人的每一寸肌膚和曲線。她靠著窗外微弱暈黃的星月光亮,為他脫去上半身的衣物,拿著酒精,慢慢擦拭背脊、手臂,最後是胸膛。她在黯淡的光線下,還辛苦地為他拭身、擦臉。當她看到他的獨眼罩,「唉!他是個獨眼人。」她歎氣著。雖然她也好奇他為什麼會弄瞎一隻眼,但是,同情心也油然而生,她不禁為他感到哀憐。 雞啼聲此起彼落,當黎明來時,天地的一切顯得富有朝氣及希望。白天的陽光讓人視野清晰,但也讓真相大白。 她望著昨夜忽略了的疤痕,臉上如殭屍般的難看,彷彿當頭棒喝,心中有一千萬個為什麼? 他的胸膛上,有一個她熟悉得不得了的疤痕—— 曾經在多少的日子,她曾躺在那象徵英雄的刀疤懷抱中,伸出舌頭輕舔過那道傷痕…… 她愁眉深鎖。看著傷口在發炎,那個令她肝腸寸斷的人在昏迷中。那疤痕讓她心慌意亂,她很之入骨。「如果,他真的是『他』……」她的方寸大亂。 他從昏迷中醒來已是三天後的早晨。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睜眼第一個念頭——他最心愛的妻子呢? 他趕緊爬起來,渾渾噩砸的他,乍然意識清楚地發現他的上半身全裸。 天旋地轉的感覺費向他。他側眼一望,發現——她坐在陰暗的角落一隅,不發一語,冷若冰霜,除此之外,兩眼還充滿寒意,臉上充滿可怖的表情。 他不經意地摸向身上最深刻的痕跡。 她的手中並沒有拿著松蟲草,而是握著一把老舊又眼熟的梳子,他依稀記得:那是他們在櫻島的甜蜜歲月,雖然日子過得寒酸,但也是最幸福的,她總是知足地拿著他親手雕刻相送的手工梳子,梳著恍似瀑布般烏溜溜的秀髮。 現在也是,相同的動作——她再度拿起那把梳子梳著頭。 他不吭聲,隱約疼痛的傷口竟然在這一刻顯得微不足道,她斜睨著他良久了,他整個神經緊繃,一如箭在弦上,隨時可能一觸即發—— 空氣中纏繞著所有的思恩怨怨,彷彿將時光凝住了。 她忽然輕聲細語道:「你到底是誰?」 她好像是對著虛無縹渺的空氣在說話。「你的臉跟我死去的丈人完全不同,但是,為何你身上的疤卻與他如出一轍——」她的目光幽遠,冰凍的眼腦忽地黯淡,她在訴說一個與她好像完全無關的故事。「……我的丈夫和我父親的情婦跳海自盡,雖然不曾找到他的屍體,但是,是我親手燒掉棺木的,我一直確定,他是葬身於大海。」她露出淒美詭橘的笑容,似真亦假道:「就當他是死了。那麼,我真懷疑現在我是不是遇見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