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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惜之    


  至於造謠的莊玥甄,她在之前已經進入另一家電視公司就職氣象播報員,上官阜運用一點影響力讓她失去工作,並且在短期內她想在電視圈找到工作,恐怕不可能。

  坐在轎車內,上官阜抱著沉睡的妤盼。

  這幾天,她睡得越來越甜,驚擾她的噩夢漸漸不再夜夜上門。她變得依賴、變得憨柔,她喜歡賴在他懷裡,喜歡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聽護士小姐說,她一整天都不肯闔眼,總是,在聽到他的聲音,窩進他懷中時,才能安穩入眠。

  於是,他堅持把妤盼帶回家,他要她一分一秒都不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決定自己幫她戒除毒癮,決定為她看一個新家,決定等她好起來,正式向她求婚。

  這是妤盼一直想要的。

  以前不懂得為什麼一個婚姻會對她那麼重要,現在知道了,幾次和好盼的母親聯繫後,他漸漸瞭解她的生長過程,知道她自母親身上承受過多的壓力和觀念,知道她為什麼非要結婚。既然確定了愛她,他樂意把她想要的交到她手中。

  撫過她的腿,他知道裡面有一個可怖的井字傷疤,輕握她的手,深深淺淺的刀痕讓人心憐。

  跟醫生談過,他們都認為等她健康起來後,再動美容手術會比較恰當,他同意了,不管怎樣,他會讓一個健健康康的謝妤盼重新坐上主播台。

  只是……她不再認得他。

  心理醫生說,那是她下意識逃避,她築了一個厚殼把自己密密實實藏在裡面,在殼中她才會有安全感,才不怕再受傷害。

  所以,他必須有點耐心,等待她自己願意走出來。

  輕歎息,他俯下身輕吻她的額頭。「妤盼,如果你覺得在裡面會快樂一點,就待著吧!等你療好傷、等你有了足夠的勇氣面對這個社會,再走出來。但是,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好不好?」

  抱緊她,不想放、不捨放,原來,這就是愛情的滋味。這回,他抓牢了,再也不鬆手。

  第八章

  紅日西斜,霓光照映上妤盼粉紅的頰邊,她看起來恬靜而健康。

  坐在樹枝上,遙望著歸巢倦鳥,她嘴邊帶著笑意,及肩長髮被風吹起,兩條腿輕輕搖晃,悠然愜意,這裡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所有所有世界,和她的安全。

  兩句短暫的喇叭聲響起,笑容在她臉上擴大,她知道「他」回來了。果然,兩分鐘不到,他走到樹下,一抬眼,看見樹上的小精靈。

  「看完風景了嗎?要不要下來?」說著,他張開雙臂迎接。

  她沒考慮,甚至連猶豫都不曾有過,她憑籍的是對他的信任,她執著相信,他不會教她受傷。張開手,她從樹上飛身躍下。

  他接住她了。

  心理醫生說,這代表妤盼願意相信他。對她來講這是個好現象,因為當外界帶給她的安全越多,她就越不害怕回到這個世界。

  「中午有沒有乖乖睡覺?」撫開她的長髮,她額際的傷痕只剩下淡淡的粉紅色,想像不出,那裡曾有過駭人傷口。

  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八個多月了,他陪她進進出出整型醫院許多趟,一點一點把她身上那些可怖痕跡消除。

  他但願,她心理的傷能和身體的傷一樣恢復迅速。

  趴在他懷中點點頭,算是給過答覆。

  她不說話,經常是用點頭、搖頭和他溝通,偶爾,沒人弄懂她的意思,她就會直掉淚,哭得好不傷心。

  生場病,她的性格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從不掉淚的她變得易感,獨立的她成了依賴,強悍不屈的她變得嬌弱無助,她成功地變成大部分男人心目中的標準女性,乖巧、聽話、柔順……可,這不是他要的,他要那個眼底透露著不服輸訊息的自信女孩。 

  上官阜不確定她到底認不認得自己,說認得,她沒叫喊過他的名字,就是旁人喚他的名字,她也不會抬頭張望;但說她不認得,她又總是黏他,白天她抱著他的照片吃飯睡覺,晚上非要有他的懷抱才能安眠,她對他和旁人確實不同;如果說,她對這個世界陌生,那麼他就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裡惟一的熟悉。

  「你的手很冰,以後到庭院裡要加件外套。」

  她又點頭,抬起臉,一臉燦然。

  他順勢在她額問、鼻子落下一連串細碎的吻,她跟起腳尖,主動把唇貼上他的。

  他調皮地縮身躲開她的芳唇,她迫,他再躲,她再追,他又躲,一路迫迫躲躲,笑聲漾滿庭園。

  「告訴我,今天有沒有想我?」一個甜蜜的擁吻之後,他點點她的唇間問。

  她又點頭,環住他的腰不肯放。

  他喜歡讓她這樣賴著、靠著,喜歡她就在他懷中,不用擔心她會離去。

  突然,她想起什麼似地,拉起他的手,走到她的小花圃裡,指著一串小小微弱的紫色花序給他看。

  「這是什麼?雜草?」怯憐憐的一小株,好像營養不良的小草,他的記憶裡沒有它。

  她搖頭,笑彎腰。拉住他的手,去碰觸那個小小的花穗。

  「不是雜草;是什麼?玫瑰、茉莉、紫羅蘭?薔薇、茶花……」

  她搖頭再搖頭,搖得頭都快發昏。

  「野薑花、天仁菊、金盞花、葵花……」

  「薰衣草。」小小的、輕輕的三個字送出。

  他停下動作,緩緩回身,瞪住她的眼裡滿是不可書信,她說話了?

  「剛剛,你告訴我,那是薰衣草。」

  她點頭,牽住他的手又要去碰觸那株小草。

  「我剛剛沒聽清楚,可不可以再說一次?」他央求。

  她笑了,搖頭。

  「噢……你知道我在騙你是不是?你太聰明了,我騙不過你。下次,你再種新植物時,再告訴我,那叫什麼好不好?」

  她點頭,再度偎進他懷中,躺進她的幸福窩。

  *  *  *

  「你乖乖睡,讓阿巧陪你,等會議一開完,我就馬上回家。好不好?」

  電話那頭一片沉靜。

  「好,現在閉起眼睛,我開始講故事囉。從前從前有一個小男生,他的名字叫巴布耶羅,他很笨很笨,有一天……」

  為她講床邊故事的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養成?他記不得了。

  但他對謝媽媽看見妤盼時,痛哭流涕、悔不當初那幕,卻忘不了。謝媽媽說,她會對妤盼嚴厲要求,是害怕女兒和她一樣走錯路,無法回頭。

  那個下午,她對他說了很多陳年往事,其中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回,謝媽媽發現妤盼坐在他們房門口,耳朵貼著門板。她問她做什麼?妤盼回答:「我想聽聽床邊故事是什麼樣子。」

  小時候,她的弟弟和父母親一起睡,妤盼獨自睡在另一個房間,弟弟常告訴她,床邊故事是全世界最好聽的故事,她也好想聽聽。

  於是她要求,得到的答案是冷冷一眼,從此她再沒提過這回事。那個晚上她貼著門板想偷聽,誰知剛和爸爸吵過架的母親,一回手就是巴掌,她罵:「你沒那個命,弟弟有個疼他的爸爸,你爸爸只是個人渣。」

  那天,他特意繞進書局買下一堆童話故事書。從那個夜晚起,他在每個寂靜夜裡,希她一遍遍念起童話故事,念得久了,故事刻進腦海裡,她的睡容也映人心版,抹滅不去。

  「結果法官就破口大罵:『天空怎麼會下葡萄乾雨!是誰把這個傻子帶來公堂上,來人啊!把他們全給我轟出去。』從此以後,巴布耶羅和媽媽就靠著撿來的那甕金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童話故事總是以幸福快樂作結尾,不知道他和妤盼的幸福快樂,會在什麼時候來臨?

  「好囉,故事聽完了要乖乖入睡,我保證,等你醒來,你就會看見我。晚安!」

  切斷電話,看看腕表,喝一口濃郁咖啡,他走進會議室,進入一場商業戰爭。

  冗長的會議,絲毫沒讓與會人士瞌睡頻頻,相反地,他們各個精神奕奕,因為打贏這一場,他們的公司將會進入另一個新紀元。

  門敲兩聲,一群聚精會神的人不約而同回首。

  秘書小姐走向前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妤盼和阿巧。

  一見來人,上官阜迅速起身走到她們面前。

  撫摸她的臉,拭去淚痕。「怎麼不睡覺?」

  「先生,很對不起,小姐堅持要在院子裡等你回來,可是雨下得好大,勸她進屋也不聽,她在外面一直哭一直喊,力氣大得驚人,怎麼拉也拉不進來,我只好答應她,她進屋換好衣服就帶她來找你。」

  「沒關係,你先回去。」拉起妤盼,他問:「發生什麼事情?」

  她搖頭,再搖、再搖,搖出一串串斷線珍珠。

  「乖,不哭了,抬頭看看,我就在這裡。」

  她依言抬頭。是他!臉笑了,淚還是滴滴答答落個不停。

  「你怕下雨是不是?」

  撲進他懷中,仍然搖頭。兩隻臂膀緊緊圈住他,全身抖的好厲害。

  他慌了,緊緊回擁她。「告訴我,是不是怕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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