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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惜之    


  「叔叔,我叫莫莫,我讀小學一年級。」莫莫自我介紹。

  莫莫,又是一個矇矓的熟悉感……解釋不來這種不該存在的熟悉。

  他蹲下身,對小男孩講話:「我叫莫魯斯,名字也有一個莫,很巧合對不對?你長得好可愛,有空的時候我能來找你玩嗎?」

  一個跟他相像的男孩子,讓他如獲至寶,這會兒也有個可以讓他訓練美武足球的男孩,不必再看建平的驕傲嘴臉。

  「媽咪……可以嗎?」他回頭望上母親。

  可以嗎?她不曉得可不可以……只明白曉得,他不記得她了……不記得了……完全不記得了……他的記憶版上,屬於紫色Angel的部分,被擦拭得乾乾淨淨。

  風在耳畔吹過,發浪一波波……刮走了她的情……

  這場愛情,終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第二章

  記憶·在洛爾法維斯

  和樂團朋友分手,以悠帶著探險心情留在陌生國度。

  今年,她二十歲,隨樂團應皇室邀請來到歐洲表演。

  出發前,旅遊手冊上的介紹讓她愛上這個漂亮國家,木屋、草原、綿羊……美得像童話,緩和的生活步調,親切和善的人民,是傳說小消失的香格里拉。

  當然,他們也有熱鬧繁華的一面,不過大多集中在都會,這些天,她和樂團成員在都市中來來往往,沒看見預期中的美景。她不喜歡遺憾的感覺,於是她留下來探訪這個美麗世界。

  可是,壞運氣似乎從她跟團員分手起就開始跟隨,首先她被旅館通知搬家,因為,她忘記要續訂房間,而新房客已準備CheckIn。

  再來,當她辛苦背起行李和小提琴進入餐廳吃飯後,才發現錢包和信用卡被扒定了,帶著尷尬和抱歉,她將手上的鑽表留給餐廳老闆。

  走定停停,她在異國失去目標,身上沒有半枚錢幣打電話回家求助,很想哭,可是在這時間哭泣,似乎沒太大幫助。

  坐在公園的噴水池邊,她發現池中有許多枚閃閃發亮的硬幣,偷竊慾望在陶中升起,她的酒渦淺淺現形,希望橫在眼前,只要伸手一撈,她就能打電話向父親討救兵,可是……這種行為違反她從小所受的教育。

  她在噴水池前來來回回,鼓足勇氣手向前伸出去,一對情侶正好走過來,慌地收回手,以悠忙否認偷竊的念頭曾在心中。

  從來就沒這麼迫切想要一塊錢,第一次,她理解一文錢逼死英雄的窘困。

  錢……她要怎樣才能得到錢?不多,只要一塊錢,她就能得救。

  然後,她看見自己的小提琴,再看看坐在噴水池前的情侶,以悠想到一個好辦法。

  蹲下身,在行李中尋出帽子翻過,擺到地板,打開琴盒,緊弓,她最喜歡的曲子--獨角戲,從提琴中流洩出來。

  瞇眼,她微微笑起,音樂向來能安定她的心,像此刻、此景,她忘記困難面臨。

  JJ   JJ  JJ

  車隊經過,車上的莫魯斯打開一疊報表,今年的外匯數字讓人滿意,這代表上半年的投資計畫是正確而明智的。

  打開車窗,洛爾法維斯的夏天,百花怒放,鳥鳴啁啾,清新空氣在週身圍繞,夏季是最好的出遊日。

  沒錯,忙過這段,他要好好休息一陣,讓自己的身心得到緩和。

  邪邪笑意牽動面頰神經,他該來場新艷遇。

  純熟的小提琴樂聲,從窗外帶入,悠然曲音帶動他的共鳴,他也能拉上幾首曲子的--在童時,提琴的樂音總能領他進入寧靜喜悅的時空。後來年紀漸長,他的身份和地位賦予他太多責任,漸漸地,他背棄了提琴這位老朋友。

  莫魯斯下命令,讓沙特將車子開回有提琴聲的公園。

  車停,他下車,三十幾個護衛在他身後五公尺處立出圍牆。

  他看著眼前的紫衫女子,柔媚白皙的臉龐帶起沉醉夢幻,那是張年輕無憂的臉孔,單純乾淨得可欺,她讓他聯想起滿天星。

  曲罷,以悠睜眼回眸,情侶太專心談情,忘記在她帽中投入錢幣,沮喪帶動歎息,她轉頭,卻意外地觸見一雙湛藍眸子。

  好藍、好漂亮的湖藍色,像澄澈的天空,沒有半絲白雲干擾的藍顏色。

  藍藍的眸子在微笑,彎彎的眼眶勾引出她的好心情,忘記害怕、忘記恐懼,忘記她的下個計畫缺少一塊錢來幫助。

  他是阿波羅神嗎?為什麼他帶著耀眼的金色光芒?是上帝聽見了她的呼救,所以派這個神祇來解救他的子民?

  「你需要錢幣許願?」他從口袋中,拿出-個硬幣。

  誰說他不是阿波羅,他連她的心思都摸得透徹,她想賺來硬幣,想許下-個願望,希望神帶她平安回鄉。

  「我……可以嗎?」她偏偏頭,風將她的及肩頭發帶上空中。

  東方女子的美麗與神秘,在於她們那頭烏黑亮麗的頭髮,而她,有一頭讓人想撫摸的黑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有多少個願望?」

  「很多很多。」當每個願望都能被滿足時,人就會變得貪婪,她也不例外。

  「等等我。」他回身,向沙特低言幾句,沒多久,他捧來滿手硬幣。「我給你-百個願望,開始許願吧。」

  「你怎麼辦到的?」才一眨眼工夫啊!她甚至沒有和他再交談幾句。

  「我有個萬用的阿拉丁神燈。」他指指身後的沙特。

  以悠在他鼓勵的眼神中,向池裡丟出一枚硬幣。「我希望能平安返回台灣。」

  「你住在台灣?」他轉用中文和她交談。

  「你會說中文?真了不起,如果你是商人,一定是個有眼光、有前瞻性的商人。」

  「怎麼說?」他好笑地看眼前的小女孩說起成人話。事實上,他的中文是為了追求生命中的第一個中國女人而學習。

  「二十一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未來想賺大錢,非在中國人身上動腦筋不可。信不信,當中國人在同一秒鐘對地板用力踏一步,全球會發生九級大地震。」

  「哼!中國人的驕傲。」這些話他在死黨建平身上聽過太多。

  「哈!高唱『白種人負擔』的,可是你們這種藍眼睛白皮膚的阿兜仔。」她不甘示弱。

  「你有種族岐視?」

  「是我弄錯了嗎?我怎麼記得抓黑人為奴、發動南北戰爭這些怪事兒的,好像跟黃種人無關。」

  語畢,她睨他,他望她,然後兩人同時大笑。

  「你這個利嘴小女孩,應該叫你父親好好管教。」

  「又是種族偏見,我已經年滿二十歲,早超過需要監護人監管的年齡。」

  「二十?你有沒有謊報年齡?」他以為她不滿十五。

  「這是蔑視?」

  「不!我在誇讚。快許願吧!你還有九十九個願望。」他把雙手的硬幣差到地面前,再次邀約。

  接著,她從他手中拿起硬幣,一枚一枚往水中扔,嘴裡飛快說:「我希望能玩遍洛爾法維斯、我希望能碰上白馬王子、我希望……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念到這一句,他手中的錢幣剩下最後一枚,以悠用大拇指和食指夾起,在擲出錢幣前,她想想,縮回手,把錢收入口袋中。

  莫魯特望住她的動作,接出最後四句。「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是你們中國女孩都必背的詩嗎?」建平的妻子--章亞莙,就老把這首詩掛在嘴邊,三不五時要他以這首詩為讀本學中文。

  「你會背……」她訝然,這個藍眼睛的男人居然對白居易有感覺?

  他沒回答她,牽起以悠的手,他自作主張收拾她的行李和提琴。

  「你要做什麼?」以悠懷疑地看著他的打包動作。

  「這個水池是我們國家最靈驗的許願池,剛剛你許下的願望,將會一一被實現。」

  「你說的是哪一個願望?」碰上他,她想把「返國」願望排到最後。

  「你想玩遍洛爾法維斯,想碰上白馬王子……不是嗎?」

  「等等,我說的王子是真真正正的王子呦,那種戴皇冠、拿權杖、住城堡的王子。」以悠的手擺在他胸前,制止他拖起她往前走的動作。

  「你對我這個王子有懷疑?就因為我沒把皇冠、城堡展現在你眼前?」

  「哈!王子?」她抓抓頭髮,吐吐舌頭,大肆嘲笑。「偷偷告訴你,我對你的阿拉丁神燈比較感興趣。」

  「真的?」 一個眼神,他把沙特召到身邊。「許願吧!貪心的小公主。」

  她站到沙特面前,雙手合十,虔誠許願。「神燈神燈,親愛的神燈,請您送給我一杯水和一塊餅乾,我快餓死了。」

  沙特沒作表情,在接收到主人的示意後,他回身進車中,取來一瓶香檳和點心。

  看見食物,以悠忍不住大聲歡呼,她拍手,朝著沙特彎腰鞠躬。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神燈,告訴我,你還有同類族群嗎?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像你這麼棒的神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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