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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惜之    


  「這類女人已沒有原本性情,她們讓父系社會的標準,壓去她們的性靈,在我眼中,她們是『器』,不是璞玉,實用卻缺乏生機,和這樣的女人生活太枯乏。」暄燁反對她。

  「在婚姻裡,要求的不就是一個務實好用的女子嗎?她要善於持家、相夫教子,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平和態度、精細方法處理一切事務。」她訝於他的回答。

  「我不能不承認,的確,在大部分男人眼中,他們會希望有這樣一個貞德女子為妻,但有了個『實用』妻子之後,他們又會期待起風流婀娜的女子相伴。」

  「所以稍具能力的男子便三妻四妾,不再對貞德女子專情?」

  「你在控訴?」好奇地側過身,面對她那張嬌俏可人的小臉,他伸出粗糙的大掌在她臉上緩緩撫觸。

  暄燁自問,青兒是器或是璞玉?

  她的眼睛不夠大,卻很靈活,偶爾玉歆的調皮眼神會在她臉上現形;她的鼻樑小巧圓潤,嵌在臉龐正中央,分割出完美的左半臉與右半臉;她的菱唇紅灩多澤,幾度誘人親嘗。

  難怪承泰會教她的美貌迷惑,難怪他會不顧禮數,在眾目睽睽下跟他要起青兒,這張臉教人心疼、引人憐。

  要是,她沒跟了自己,她會有更好的待遇吧!

  「控訴?不,沒那麼嚴重,我只是心有所感。」幽幽歎息,控訴不是她這種人該有的權利。

  「說說看,我喜歡聽。」

  他喜歡聽?那麼她便樂意為他說,她喜歡他的喜歡!

  「就說漢明東的馬皇后吧!她隱忍大度、深明大義、善處人事而德昭三代後宮,又如何呢?

  她年輕時以罪臣之女入主後宮被封馬貴人,她盡心侍奉婆婆搏賢良之名,終得皇后地位;她鼓勵明帝寵幸其他嬪妃以昭顯自身寬厚,好不容易一路爭得皇太后地位;她怕留了外戚干政惡名,竭力反對加封自家親人。

  她事事盡心、樣樣為國著想的下場是什麼?憂鬱、早夭?就算爭得了全世界,划算嗎?我不認為。」

  「雖然你口口聲聲女子要集美德於一身,但心底,你還是不滿意被壓抑。」他一語道破她心中想法。

  「也許吧,我是個矛盾的女人,卻不能接受自己這種矛盾性格。」

  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的矛盾,她習慣當乖巧柔雅的好女孩,好使人人喜歡她、稱讚她,又羨慕起格格大方坦率、不受禮教拘束執意做自己的性子,於是,她被影響了。

  總在歡情過後,心防卸下,她讓自己變得善於表達;在天際將明、星光退隱後,想起自己的身份地位,重抬貞靜性情。

  沒錯,她是個矛盾女人,日裡她貞嫻寡言,夜裡她坦率純潔,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青兒?他不明白,卻也從不多花心思去探索。

  他自然而然地接納了她的雙重性子,是安詳貞和也好、是天真浪漫也罷,她都是孟予青,一個在深夜裡,安慰起他孤寡寂寥的女子。

  他有答案了:青兒在眾人面前扮演實用的「器物」,但她的心仍是待開發的璞玉。

  她依著世俗眼光,勉強自己成為無德、無才的柔順女子,卻又不甘心自己是這樣的女人,所以她不平,所以她「心有所感」。

  「我也來舉個例子,就舉下嫁給松贊干布的文成公主吧!文成公主自幼天姿聰慧,嫁人吐蕃後知道聯姻的重要,於是協助丈夫發展吐蕃的民族經濟文化。

  她傳授曆法知識、提高農作物收成,她教導人民制陶、釀酒、造紙、制墨等技術,她在西藏生活四十年,奉獻了青春歲月,得到老百姓的尊敬,死後還為她塑像。」

  「你想告訴我,有才幹的女子不一定要躲在男人背後,用敦厚忍讓來成就一段世人眼中的圓滿姻緣。」

  「你相當相當聰明。」

  「但卻不夠有才幹。我不羨慕爭得寶座的馬皇后,也不羨慕讓人民立碑雕像的文成公主。」

  「為什麼?她們代表了兩種不同類型女子,一個安於家業,用寬厚大肚量換取安穩地位;一個傾盡所能,用自己的能力創造成就事業,她們都是得人欣羨的才女。」手攬過她的腰際,他還是不懂她,一直都不懂,不過他願意接納她。

  「她們都沒有一個愛她、她愛的男子相伴終身。」

  「你怎麼知道沒有?」喧燁覺得好笑。

  「如果專心愛馬皇后,漢明帝不會讓眾多嬪妃來傷透她的心;而文成公主……一場政治聯婚,你能期待它有多少感情成分?」

  「換句話說,你認定一個幸運女子,身邊要有個愛她、她愛的男人存在才算數。」

  下意識地她想反問他,她能擁有這樣一個男子嗎?

  咬住下唇,她暗忖,不行的,這種敏感問話會把他遠遠推開,青兒明白,他不想負擔她的愛,他的肩膀只願意挑負起格格的感情。到時,她會連這個她愛、不愛她的男人一併失去。

  「睡吧!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早朝。」拉起棉被,她把自己藏進他懷裡。

  不想、不想、不能多想,想多了他們的關係,只會讓情況變得複雜,就這樣子繼續下去吧!讓她能看他、愛他,一切……無所謂了……

   ☆  ☆  ☆

  青兒為暄燁穿戴好朝服,在晨曦中送走他。

  倚靠門柱,凝視他在薄霧中逐地消失的背影,青兒有了甜甜的幸福感。淺淺淡淡的甜蜜在口中,像含了糖霜,捨不得嚥下口水,捨不得甜蜜滋味在口中化開。

  久久,他的背影不在眼眶裡,她整理起記憶箱子,將他的身形、他的言語、將一夜貪歡一併納入。

  關起門,大白天了,她又是那個受世俗禮教養大的女子,安靜、懂進退。

  青兒開始打理起自己,疊被整櫃,擺擺弄弄,將夜裡凌亂的痕跡逐次恢復。

  沒多久,王婆婆端來藥汁,濃濃的藥汁看得青兒眉心發皺。

  那是府裡防止侍寢懷孕的藥,每當將軍到哪個姑娘房裡,第二日王婆婆就會端來湯藥,並盯著姑娘將藥喝光。

  這帖藥不但預防了姑娘們受孕,更是明確地阻止下她們的癡想——身為一個侍寢,沒有權利懷下將軍的孩子。

  悶咳幾聲,她知道侍寢姑娘中,會有人為難婆婆或者塞銀子給婆婆,希望她高抬貴手,忽略個一、兩次,好讓自己有機會借子女攀上枝頭。

  青兒從不在這上頭和王婆婆磨,她曉得當下人有下人的為難處,也曉得自己的身份是一世轉洗不去的印記,所以她認命也認分。

  端起藥,皺起眉,她沒有遲疑地將藥水全喝下肚子,幾番咳嗽,藥汁在腹中翻滾,掀起的嘔吐感差點兒將入口的藥汁全數嘔出。

  猛吞口水,撫住胸口,她阻去一波波不適。

  「吃片甘草吧!別苦了口還順勢往心頭苦去。」王婆婆遞來甘草。

  「謝謝婆婆。」她接受婆婆好意,含住甘草,甘了口,心仍然苦澀。

  倒來茶水,青兒說:「婆婆稍坐。早上我採了玉蘭花供在盤裡,還沾了晨露呢,您要不要帶些回去?」

  「好啊!婆婆最喜歡在髻上別香花,整天光聞著花香味兒,精神都清爽起來,當個老風流也挺不錯。」婆婆說起頑話。

  端來瓷盤,她挑了些碩大完整的玉蘭花,擺入另個盤中,送給婆婆。

  「您喜歡,有空就到這裡走走逛逛,這陣子花開得特別多,我每日清晨都會摘下一些放著。」

  「老身謝過姑娘。」

  拿了花和藥碗,臨出門前,王婆婆猶豫半刻又折回來。

  「青兒姑娘,我看你也不是個非分人兒,況且你的身子又老不好,怎麼不讓將軍多往別的姑娘屋裡去?」

  青兒沒回答,酡紅的臉龐彰顯她的尷尬,這種話……教她怎生回答……

  「唉……是婆婆忒糊塗啦,這事兒又不是你能決定得來,何況將軍喜歡你是你的福氣,哪裡有人把福氣往外推的道理。青兒姑娘別惱我,我老糊塗啦!」她騰出手去拍拍青兒肩膀。

  「婆婆,青兒知道您是為我好。」

  「可不,這藥對女人身子大傷啊!你又不是個健壯娃兒,吃久了早晚會吃出病根來,不如……我瞧你這弱不禁風的身子,想受孕也不容易,往後將軍要是上你這裡過夜,我便不熬湯藥了,若是有了萬一,你月事遲了,可千萬要告訴婆婆,讓婆婆來想辦法補救,你說好不?」

  「謝謝婆婆關照青兒,青兒銘記在心。」

  「別說這話,你的好處全將軍府上上下下哪個不知道,瞧你和將軍站在一起,是多登對的金童玉女啊!可惜你家世不好,唉……全是命啦!凡事看開點,說不定哪天將軍會扶你為妾,咱們貧窮女子能這樣也算出頭天了。」

  青兒但笑不答話,她沒想過出頭天,她盼的是他的情、他的心,可是這份盼望似乎比「出頭天」更加奢侈。

   ☆  ☆  ☆

  今夜斜風細雨,打在窗欞上,啪啪啪的擾得人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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