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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惜之 春花在枝頭綻放,風吹,花瓣迎風舞動,一個不小心舞得太過,艷色繽紛落地,張揚的青春、張揚的美麗,能張揚……多麼幸福…… 「你就是青兒?」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子走來,美目裡滿含挑釁。 青兒一頷首,但笑不語。 這女子她沒見過,不過只消一眼,她就知道對方的身份。 那雙和格格一個模樣的靈活大眼,顧盼間皆是風情……她是……將軍的新收藏吧! 「你幾歲?十八、九歲了吧!老姑娘一個,就不懂將軍為什麼會特別寵愛你?」 因為她像格格的地方最多呀!想說這話,又覺自己太刻薄,同是淪落紅顏,何苦再去相欺? 「將軍這幾天都在我的春瑩樓過夜,你失寵了。」 她雙手橫胸,驕恣地斜眼看向青兒,那張揚的笑容……好美麗…… 青兒看呆了,那年格格一生氣,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人,直要人家百般道歉,哄過半天,她才笑瞇眼說:「哈!你們都被騙了,我才沒發脾氣呢。」 「看什麼看,你沒見過人吶!」她推過青兒,害她差點站不住腳。 「你做什麼?」將軍冷冷的聲音自她們身後傳來。 「羽裳沒要做什麼……剛剛我是在和青兒姐姐說笑。」她被暄燁的冷肅表情嚇壞。 「是嗎?」喧燁斜眼看過,等著青兒回答。 青兒仰頭對上,往昔她曾誤以為這是將軍關切,多次之後她懂了,並不是;將軍只是不喜歡女人在府裡吵吵鬧鬧,甚至於他還會厭煩起她老招惹別人挑釁。 「是。」青兒不想惹事,更不想再挑起眾人對她不滿。 「那就好,你隨我進來。」話說過,他領身走進她的房裡。 關上門,沒人理會門外氣鼓鼓的羽裳。 「羽裳是新來的,你要多照應她。」一入門,他先開口言。 「是。」他未免高估了她的能力。 「不要讓她在府裡惹是生非。」 他習慣對她下命令,她則習慣順從他的命令。 「是。」連續幾個是字,她連自己允過什麼都不知道。 「記不記得你跟我提過的吳知才?」頓了頓,他想起請托福家兄弟的事情。 「青兒記得。」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她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他因貪污被捕入獄,家產全數充公,家人發配邊疆。」 乍然聽見這消息,青兒忽地懷了,這是……天網恢恢?爹爹的冤屈得償? 淒然一笑,她感覺不到絲毫快意,只覺鬆口氣,憋了多年的一口氣終得抒解。 「青兒謝謝將軍,也感激皇上體貼黎民百姓。」 「皇上怕失去你這顆『民心』。」嚴肅表情退去,他開玩笑說。 他還記得那天夜裡的對話?青兒感動萬分,他心中並非全然無她的,是不? 「對了,您要的錦囊繡好了。」青兒掃去心中竊喜,慌地轉身,從抽屜裡尋出新做好的錦囊。 「這是福家小格格想要的,她聽說我們有個織工賽過京城鑿芳齋的青兒,硬要我跟你要來一個。」福家兄弟總是跟他要來青兒製作的東西,四處做人情。 「如果不夠,我可以多做幾個。」她喜歡自己對他有用處。 「不用了,好好養著身子吧!彩蘋告訴我你又瘦了。」 她瘦不瘦,日日相處的他看不出來,反而要久久才見一次的彩蘋來告訴他?對於自己有沒有在他心裡,青兒又起了質疑。 不過,這是不能計較的,想留下、想平順度日,她就無權在乎這些,計較只會計較出心底晦澀。 「我沒事,將軍要不要吃點東西?青兒幫您去做茶點。」 「也好,福家兄弟待會兒要過來,你順便準備琴箏,他們喜歡聽你彈琴。」 以前暄燁愛聽青兒彈琴,是為貪看玉歆開心,現在愛聽她彈琴,是為貪看她的身影,他喜歡她時時刻刻在他視線裡,一刻不離。 福家兄弟是赫連暄燁少數好友之一,他們經常來來回回,對這裡熟得跟自己家一樣。 「是」 看著他別過身的孤寂背影,她心疼,即使他身邊有眾多女子,他仍然孤獨。 他走不出格格的死亡,他沉重悲慟而不快樂,不想由著他在往事中沉淪,但她能期待他忘卻格格,展開新生活嗎? 假設哪一天,他真正走出來,是不是……影子的存在再無意義? 青兒矛盾了 她希望他忘記格格,卻又害怕他忘記格格;她期盼他過新生活,卻又害怕他的新生活中沒有她……怎麼辦?她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 ☆ ☆ 春山煙欲收,天淡星稀少。殘月股半邊;別淚臨青曉。 語已多,情未了;回音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一首生查子道盡青兒心緒。 涼亭裡,幾壺酒,幾聲笑語,羽裳倚在將軍胸前,柔美似有若無拂過。 之於他們的親暱,青兒早該習以為常,可是心一陣一陣痛過,她做不來視若無睹。 青兒明白,她和羽裳屬同一種人,都是將軍為記取綠羅裙而憐惜的芳草,春風幾度,他的憐愛能維持多久? 這些事情羽裳不知道,她可以無憂快意;青兒不行,她時時痛著、憂著,害怕寒冬至,青草將凋零。 到時人萎花殘,誰來助他記得綠羅裙?他是不是又要另尋一片青草地? 也罷!別想太多,至少眼前,將軍再不攢眉千度;至少夜深,他不用害怕起東窗未白孤燈滅。 幾個輕咳,青兒停下手中弦,順順氣,她準備新起曲子。 新曲未成,陰影擋住琴上光亮,青兒抬頭,是福家老二——福承泰。 「你病了?」 他端來一杯熱茶,青兒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侷促地轉眼看向赫連暄燁,他臉上原有的幾分笑意不見,表情轉而僵硬寒冷。 暄燁偏過臉避開她的注視,一口喝下杯中物。 莫名其妙的憤怒、莫名其妙的高張情緒,暄燁不解自己心態,強烈地,他感覺自己的重要遭人掠奪;強烈地,他想斬去那雙捧住茶水的手。 重要?青兒成了他生命中的重要? 不、不對!她成了重要,那玉歆呢?玉歆變成次要? 不對不對,他弄錯了,青兒只是侍寢,和他身邊名喚羽裳的女人一樣——不重要。 壓下憤怒,他提醒起自己,青兒並不重要。 垂眉,她知道他不高興了,卻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他在生氣她招惹注目?一哂,掛起客氣笑容。 「謝謝福貝勒關心,青兒沒事。」 接過茶水,她擺在桌側。 「每次見你,我都彷彿看見王歆,你們長得很像,只不過一個活潑奔放、一個卓靜恬適,你們的性格南轅北轍。」福承康說。 格格……大家都習慣在她身上尋找格格影子,再從中理出她們之間差距? 她想回話,其實她也可以活潑奔放的,在格格病的那大半年,她不是成功地扮演起活力健康的格格?不過,青兒沒說話,她腦子裡還映著暄燁偏過頭那幕。 有趣了,一個小心翼翼,一個臉色難看,福承泰起了玩心。 「先謝謝你幫我們家小寶做的錦囊,她一定喜歡極了,往後你有時間可以到我家走走,府裡有座蘭圈,正值春天花開正好。」他笑嘻嘻在她身邊坐下。 青兒不搭話,垂頭,開啟新曲。 福承泰可沒打算這樣就放過她。 「上次你幫暄燁做的鞋子式樣很別緻,有空時能不能也幫我做一雙?」 「是。」她努力讓自己專心於琴曲上。 「別這麼拘謹,我是在央求你幫忙,又不是在對你下命令,你要是有困難的話,大可以拒絕我。」說著,他突地湊近青兒,在她耳邊說:「那傢伙是不是都用命令口氣對你說話?」 這姿態分明暖昧,青兒皺起眉,尚未離開座位就聽見羽裳的聲音傳來。 「將軍,福貝勒似乎對咱們家青兒姐姐很有好感。」 「可不!哪天你顧到了兄弟情,就把青兒給我吧!我很樂意迎她為妾。」他撂下重藥,挑挑眉,對暄燁拋下招。 「迎她為妾?福貝勒,您弄錯了,青兒只是一個暖床侍寢,要了便是,何必麻煩?」羽裳說。 「她值得我麻煩。暄燁,說句話吧!給不給?」福承泰不顧哥哥拚命使眼色,偏要挑釁於他。 「行啊!等我玩膩了,你就把她帶走。」喝口酒,他不讓憤慨現形。抱緊羽裳,俯身親吻,他破例在大家面前表現他的熱情。 鏗然,琴音止,心弦斷,他的話直直撞進她的心。 她留著……只是為著等他玩膩?咬住下唇,鹹鹹的滋味竄進喉間,是血是淚她分不清。辨不明。 深吸氣,青兒將硬咽留在心頭。 本來就是這樣啊,她還能期待更多?不能了……再貪心妄想她都貪不到他的情。 不去看他、不去想他,過一天是一天,少了期盼。少了心澀……繼續等著吧!等到他驀然回首,或者等他……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