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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惜之    


  她牙關喀喀作響,冷汗從四肢百骸中滲出。

  她緊緊咬唇忍住痛苦,仿若被人拿著鋸子一寸寸、一分分在肢解,那種叫人窒息般的痛壓迫著她的每根神經。

  天堯快速地跑到她身旁,用手指扳開她的牙齒,不讓她傷害自己。

  尋君閉不上眼,她清清楚楚的看見大家焦慮的表情。他們是真的在為她擔心?

  驀地,一陣火炙般的疼痛的燙著她身上的每寸肌膚,她瞪大眼睛,氣息微弱的呻吟,再次於鬼門關前徘徊,尋君自殺的念頭更加強烈。

  「致翔,去開車!」天堯暴烈的大吼,抱起尋君,他的心亂成一團。

  「天陽,你在家陪心心。我們送她去醫院!」致翔拍拍天堯,給他一個安撫的表情。「她不會有事的。」

  躺在天堯懷裡,尋君嗅聞著屬於他的味道。

  天堯驚懼的表情宣告了他的在乎程度。知道在他心裡留有一個位置,尋君已心滿意足,即使疼痛持續侵蝕、即使死亡陰影依然籠罩,但在他的懷中,她找到溫暖的幸福。

  在車子搖搖晃晃間,疼痛逐漸消失,她輕聲喘息,仰起頭說:「我沒事了,送我回家。」

  他淡然地看她一眼,強抑下心中的慌亂。

  「不!我們去醫院徹底檢查找出真正病因。」

  她沒力氣同他爭辯,靠著他緩緩入睡。

  沒病?她居然沒病?

  「可是她明明痛得咬牙切齒。」天陽不解地問著醫生。

  「這幾天我們幫她做過無數項精密的檢查,所有檢查報告都顯示她的生理機能很正常。」

  「有沒有其他原因造成她的疼痛?」天堯問。

  「我們曾考慮過是不是心因性疾病,也就是說精神方面的疾病,但經過精神科醫師會診,她的精神狀態很穩定,沒有異常現象。所以我建議你們可以幫她辦理出院手續。」

  「醫生,那天送來之前她看起來的確很痛苦。」

  「當時情況我們沒看到,實在無從下診斷。你們送來時她正處於睡眠狀態,雖然她睡得相當久,但有些人的先天體質就是需要大量睡眠,也許她只是單純地真的很累,也許是她想引人注意,你們要不要跟她談談,或許就能找出原因。

  「換句話說,她有可能是在演戲?」天堯的聲音不信地揚高了起來。

  醫生不置可否地微笑。

  「該死的女人!

  他最恨被人愚弄,如果查出來她從頭到尾都是在做戲,他絕對不放過她。

  「大哥,讓我先去跟尋君談談。」

  他冷著臉不說話,丟下一語即轉身離去。「我們一起去!

  打開病房,尋君正手支著下巴,無聊地瞪著雜誌發呆。看見天堯、天陽她高興地猛然跳下病床,跑到他們跟前。

  「怎麼樣?可以出院了嗎?」她期待地看看天堯,天堯卻別過身不理會她。她轉向天陽求取答案。

  「醫生說可以。」

  聞言,她的愁容立顯喜色。「謝天謝地!等我一下,我馬上換衣服跟你們走。」

  「尋君,你為什麼那麼急著出院?」天陽喊住她。

  「因為這裡有好多鬼,他們陰魂不散的要找人作伴。我才不想當那個倒楣的「跟屁鬼鬼」。」她俏皮地說。這兩天她躺在病床上,躺的快變成後天性殭屍,關節全硬得像鐵塊,再不出去動一動,早晚會進入植物人協會當會員。

  又來了!老愛拿些鬼話唬弄別人。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天堯捉住她的肩膀問。

  「我早說過,我沒病沒痛,是你們太大驚小怪。」

  「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了!」她信誓旦旦地說。

  當然不會再有下次,她會在疲倦感出現前躲回房間,不再讓意外出現。

  她能控制?真如醫生所說?善於做戲的女人!天堯寒著一張臉轉身走出房門。「砰」的一聲巨響,巨得她耳膜嗡嗡作響,迷惘地望向天陽。

  他一直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我想跟你談談。」

  「好!我們回家談好嗎?我不想在這裡多留一分鐘。」她怕死了消毒藥水的味道和一屋子的白色。

  「不!我們出去外面談。」

  「為什麼不回家?談話內容要防著別人聽嗎?防天堯和心心?」尋君反問。

  「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

  「要談他們的感情婚姻是嗎?原來我不是普通的聰明,我是超級聰明。」她的音調不經意的流露出妒意。

  「你為什麼這麼激動?」天陽問。

  「因為我聰明的頭腦又猜出來,你要警告我不可以介入他們之間,不能當第三者。」原來他始終是防著她的,在他心裡她是個貼上標籤、不容否認的賊。

  「你都知道不可以,為什麼還要去做?」

  「我做了什麼?還是你又聰明地「猜測」出我背後的陰險計謀?」

  「這次回來,我發覺你們之間的氣氛不同,你們迴避著彼此的眼光,而你在吃心心的醋。」他挑明了講。

  「真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你還能解析出來。」她驚慌無措的神情更加證實他的臆測。

  「大哥對你的所言所行都很在乎,為什麼?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們發生過什麼事?」他逼近尋君,他可以疼愛她、照顧她甚至發出真心地接納她,可是那必須在她不對心心產生威脅的情況下。

  「你認為呢?你以為呢?你繼續猜呀!一路猜下去,不就能夠得到你要的答案。」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掀開,她頓時惱羞成怒。

  「我不是要跟你吵架,只是希望你明白,心心和大哥早已注定要成為夫妻,你不可以從中破壞。」他義正辭嚴地告誡她。

  尋君頹然地坐回床沿,她不得不心虛,她的確有過這樣的妄想。她無奈地說;「你為什麼要那麼防著我?你防我就像在防自己的心一樣是嗎?」

  天陽被她的話震撼,他從未想過有人會看透他的心思。

  「你愛心心,卻因她是天堯的未婚妻而不敢承認,你打著家人旗幟毫不保留地愛她,不叫人看穿,只因你有哥哥的身份做護身符。」她抬頭看見了他的痛苦。

  「尋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

  「你自欺欺人!心心愛你,你卻硬要將她推給天堯,好偉大的手足情深。」

  「你不懂,她愛的人一直是天堯,現在她頭腦不清楚,總有一天她會醒來,重新記起她的感情歸向。我請求你,別在心心渾渾噩噩時搶走天堯,否則我不敢想像當她真正醒來時,要如何面對這雙重打擊。」他避重就輕地不提自己的心態。

  「你放心!」看見他那麼努力的維護所愛,她不忍心地幽然吐氣。「天堯很愛她,他堅守自己的愛,不會為任何人破例。」

  「但願如此!但是我仍然必須提醒你,心心拿你當知己看,你不能對不起她。」

  「如果我執意要愛天堯呢?」她說出隱藏在心底深處的聲音。

  「我會不擇手段把你弄走,讓你徹底的消失。」他出言恫嚇。

  「你只在乎她的心受不受傷,我的心不在你的管轄範圍,所以就算被切割的四分五裂也無妨,是嗎?」

  「不管良心是否不安,我都決定這麼做。請承諾我,絕不搶走心心所愛的人。」

  「你愛她愛慘了!」她自己何嘗不是,只是她的愛沒有親情做保護色。她只想在旁邊偷偷地看他、偷偷地愛他呀!這樣一點點要求都不行嗎?

  「給我你的答案。」他堅持。

  「對天堯我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她在心底增補一句。「我答應你不搶走心心所愛。可是--你怎麼辦?」

  他無言以對。他不允許她自私,卻允許自己自私地傷害她?

  尋君率先跳離尷尬的沉默。「我可以出院了嗎?」

  「我去辦手續!」有了她的承諾,天陽放下心離開。

  尋君沒等天陽,逕自走出醫院。

  一陣寒風襲來,她冷得縮起脖子。

  冬天到了!等冬天走到盡頭,她將會消逝在這個世界。

  揮去頰邊的熱淚,淚水是她身上唯一有熱度的東西,但它的能量太小,溫暖不了被冰凍的心。

  再見了,早夭的愛情;再見了,年輕的生命;再見了,美麗的世界。她已經死心地對天堯不再存有任何幻想,是天陽和她自己合力拔除掉那棵希望的幼苗。

  她盲目地讓腳步交叉前進,淚珠一滴滴地滑下。

  這世界上總有人該扮演配角,心心是主角,而她只是個應該認分的配角,時間一到本該鞠躬下台,她還在戀棧什麼?一個不屬於她的人?一份不屬於她的愛情?

  別再癡心妄想了!人生自是有情癡,情癡、情癡,為情癡呆為愛瘋狂,可她的情愛不過是幻影,不過是虛無。

  走過仰德大道,走過忠孝東路,走過一大堆一大堆連她都不知曉的道路,她忘記疲憊、感覺不到體力透支,昏昏然地任身體憑借意志力支撐著往前行。

  「大哥,我再出去找找看!

  尋君從醫院離開到現在已經失蹤將近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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