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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葉小嵐    


  他在人群中尋找了一個多小時,仍不見玉人芳蹤。難道她已經上車了?

  惠安又趕回家撥電話到台北,是瑞雪接的,她答應玉翎一回來,立刻撥電話告訴他。

  他筋疲力竭地靠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該打電話回台南。他請小妹惠嘉撥電話到唐家,要玉翎回來後打電話給他,並說明今晚不回台南了。玉翎有可能去台北,他得先確定她的去向後再做打算。

  打完電話後,他覺得肚子有些餓。他替自己下了碗乾面,和著玉翎煮的意大利面醬吃,干苦的味道滑下他的食道,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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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竹街道漫無目地的逛了一個多小時,玉翎又餓又累,跑到麥當勞裡啃漢堡。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口中,苦澀的滋味更讓自己覺得好委屈。

  她很不甘心地撥了惠安的電話,卻「嘟嘟」地響了半天沒人接,他一定還在陪那個女人,她的心再度碎成片片,任淚水在臉上淌流,舉起千斤般重的腳步繼續在街上遊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竟走到了車站。她搭上往台北的長途車,縮進椅子裡,視而不見地望著窗外的一片黑暗。她的心比這漆黑的深夜還要黯淡,她悲哀地想著,哭腫的眼瞼漸漸沉重了起來,將她帶往一個沒有愛的夢境。

  一直到司機來趕她,她才知道已經到了台北。玉翎茫然地下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該回三哥家嗎?她搖著頭,她已經打擾他太久了,豈能在這樣的夜晚又去擾亂他的睡眠?

  那她該去哪裡?

  她想起了善解人意的小雅,除了那堆親戚以外,她只知道小稚的家。對了,小雅一定能理解她的心情,或許還可以告訴她該怎麼辦,她招了輛出租車到天母,在昏暗的光線下找到了莫家,但卻沒有勇氣按響門鈴。

  她悲哀地蹲坐在莫家門口發呆,用雙手抱緊自己,靠在牆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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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是最適合跑步、做早操的。從軍中養成的習慣,讓國風在退伍的第二天早晨自動自發地起床,穿上他的名牌運動鞋,精神抖擻地打開大門,準備以雄赳赳、氣昂昂的駿馬之姿,一股作氣地沖離家門,誰知道第一步就差點跌成了個狗吃屎。

  他氣憤地瞪向害他跌倒的罪魁禍首——是個小乞兒?他俯下身一看,那張漂亮的臉蛋是他所熟悉的,是……玉翎??

  老天爺,她一太早睡在他家大門口乾嗎?

  他推了推她,「玉翎,玉翎,唐玉翎!」

  終於,她張開迷濛的睡眼,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國風拍了拍她的臉頰,驚恐地發現她臉上的熱度燙得嚇人,害他差點尖叫喊救命。他一把將玉翎抱起,衝回屋內,卻剛好和早起的爺爺撞個正著。

  「救命呀,爺爺!」

  「救什麼?」莫老先生一臉疑問。

  「她發燒了!」

  這句話像炸彈般炸醒了莫家人的好夢,老老少少全家總動員,最後在小雅的決斷下送醫院急救。

  玉翎一送進急診室,小雅就撥電話至唐家,只聽見唐玉龍「喂喂喂」地直嚷著。

  「玉翎,是不是你?你到哪去了?」

  「我是小雅,玉翎在醫院。」

  「醫院?」唐玉龍大吼道,全家人一晚不成眠地守著電話,台南到台北間的唐家電話線路差點沒燒斷,結果他們在找的人竟然進了醫院!這給奶奶知道還得了?

  「她沒事的,只是發高燒。」小雅避重就輕地說,反正醫生還沒診斷出有肺炎的傾向,她這麼說也不算是在撒謊。

  「發燒?在哪家醫院?」

  「我們這裡當然是離榮總比較近啦,她還沒進病房,你直接到急診室來。」

  唐玉龍掛斷電話後,立刻交代妻子通知台南老家,接著就抓起車鑰匙趕到榮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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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唐家和莫家的財勢,當然不難弄到一間頭等病房。玉翎這場病在醫生的急救下,來得急去得也快。不過熱度雖然降了下來,身體仍很虛弱。

  王翎一直到中午才清醒過來,玉龍追問她一整晚都跑哪裡去了,她卻只是垂著淚不回答,教他這個做堂哥的看得心疼不巳。

  下午國風捧了一束鬱金香來探望病人,玉龍乘機到外頭透口氣,順便打電話給親愛的老婆。

  「好一點沒?」國風陽光般的笑容足以照亮幽冥界,卻照不亮玉翎心頭的灰暗。

  她點了點頭,臉上仍沒有笑容,「小雅呢?」她只想見小雅。

  「她一會兒就到。」國風憐惜地撫著她的短髮,他現在終於知道她為何會睡在他家門口,原來是來找小雅的。

  「聽說是你救了我的,謝謝你。」

  「謝什麼呢?我只不過把你抱進屋裡而已,救你的是醫生。」國風俏皮地說。

  「還是要謝謝你。」她有氣無力地合上眼瞼,淚水再度自眼眶氾濫。

  「玉翎,別哭了,哭泣並不能解決問題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沒臉見三哥,沒臉見你們,我好恨……」她泣不成聲。

  「噓……別難過了,任何問題我都會幫你解決的。是不是惠安惹你生氣的?」

  「別再提他……」玉翎激動地喊著,「我再也不見他,我恨他、恨他……」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國風手忙腳亂地安撫著。他這輩子還沒遇見女人哭泣的場面,那個姚惠安到底做了什麼事讓玉翎這樣傷心?他將她摟緊,暗自感歎不已。

  惠安一進門就看到兩人相擁的畫面,怒氣像暴風般佔領他所有的思維。

  他為她擔心了一整晚,今天快到中午時才接到瑞雪的電話,告訴他玉翎人在醫院,他急忙從新竹趕來,沒想到卻看到這幕令他妒火狂燒的情景。

  他握緊拳頭衝到病床前,抓緊國風的領子就想飽以老拳,國風以毫釐之差躲過,向後退了幾步,和闖入者怒目相視。

  「你瘋了!」國風喊道。

  「我是瘋了,你要是敢再碰玉翎,我會更瘋!」他朝國風揮舞著拳頭,眼中充滿陰霾。

  國風傻了眼,目瞪口呆地,覺得自己像極了肥皂劇裡的第三者。

  「你……」玉翎驚喘著,惠安憔悴的臉上蓄滿怒氣,眼睛都是紅絲,教她既心疼又氣惱。

  「他就是你昨晚離開我的原因嗎?」惠安悲喊著,嫉妒蒙蔽了他的理智,讓他像只瘋狂的野獸般亂咬人。

  「你……你說什麼?」玉翎生氣地大嚷著,這分明就是做賊的喊捉賊!

  「我說他就是你昨晚離開我的原因!我的床還沒睡暖,你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他懷裡!」

  「啪」的一聲迴盪在寂靜的頭等病房裡,惠安的臉上多了一道掌痕。他捂著臉,眼中充滿驚愕。

  「姚惠安,你這個混球!」玉翎悲憤地哭嚷,「你自己昨夜跑去追她,今天卻來怪我?我在新竹漫無目地的逛了一個晚上,又自己一個人搭夜車回台北,還摸黑到小雅家,在她家門口蹲了一晚,我為你流了一夜的淚,而你今天卻這樣說我?我恨你!」

  「我昨天去追秀芬是怕她會做?事!我已經跟她解釋清楚了,是你自己多心!這件事不對的人是你!還有,你為什麼不回家,卻到莫國風那裡?你存什麼心只有你自己知道!」惠安不甘示弱地吼道。

  「你……」玉翎差點氣昏過去,他竟然這樣冤枉她?明明是他不對,竟然還吼她?老天爺,這還有天理嗎?

  「我退伍的事玉翎並不知道,你別——」莫國風攤開雙手解釋著,然而面對姚惠安惡狠狠的眼光,也只好噤口不言。

  「是國風救我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我早就發高燒死了!明明是你不對還怪我!你太沒良心了!」

  「我沒良心?我沒良心就不會為你擔了一晚的心,還趕死趕活地到台北來看你!結果我看到什麼?你竟然投入別的男人的懷裡!」

  「我沒有,你這個大壞蛋就會冤枉我!」玉翎哭得聲嘶力竭,「國風只是安慰我而已!你自己就可以跑去別的女人,我就不能讓人家安慰一下嗎?」

  「你……你當然不能!」惠安握緊拳頭,玉翎的模樣教他心疼,可是他心中的痛又有誰能瞭解?「為什麼你就是不信任我?我說過我的心裡只有你,為何你總是懷疑?為什麼你一定要離開?還跑去莫國風那裡?」

  「我不信任你?那得問你自己為什麼總讓我無法信任!我打了電話回去,可是沒人接,你根本沒回去!」

  「我去找你了!我在車站找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家,我打電話回台南、到台北,就是沒有你的消息,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姊夫!」

  「不信,不信,不信……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只會騙我,我恨你,再也不見你!」玉翎用雙手捂著耳朵,瘋狂地搖著頭。

  「你恨我?再也不見我?」惠安不敢置信地大吼,悲憤的眼光從玉翎淌滿淚水的臉上,移到一臉無辜的國風,憤怒再度襲向他,他抿緊唇,面無表情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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