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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葉小嵐    


  警察衝進來,現場只有令方一個人光穿了褲子,褲腰上的皮帶還來不及繫上,又光  著上身,衣衫不整的,還頂著一頭亂髮。

  「別動!」

  其實沒有人動。

  好幾管槍口對著令方。

  碧芸眼珠一轉,靈機又動起來「快拍,快拍!」她向攝影師大喊。

  「他叫我們別動呀!」攝影師也喊。

  「我們是電視公司「她是我媽媽」拍攝小組,」碧芸大聲告訴警察們,「女主角安  曼在這。請保持現狀不要動。拍呀!」

  警察們一看,啊,那美女可不就是「崔文姬」嗎?大家果然維持舉著槍瞄準令力的  姿勢,然後一起把臉轉向攝影機,掀眉咧嘴,露出個人自認最上鏡頭的笑容。

  ※※※

  假如令方以前曾認為連續劇沒有文化,演員演連續劇就像玩家家酒那麼容易,現在  他可不敢這麼想了。

  在鏡頭前把台詞倒背如流是一回事,演出台詞裡的喜怒哀樂,需要的不僅是技巧、  演技,更要懂得如何掌握分寸,適當地融入感情。

  而當表演能自如到自己不覺得在表演,且能聽得觀眾的共鳴,跟著演者喜、怒、哀  、樂,演出才算淋漓盡致,才算成功。

  令方飾演的是一個終於打動「崔文姬」真情的男人。他在劇中的職業也是律師。

  「崔文姬」曾為一名律師所救,並和他有過一段短暫、失敗的婚姻。那名律師不久  就再娶,令「崔文姬」不但再不倍信男人,也不相信世上有所謂真情。

  令方演的律師,便是要不顧一切消弭「崔文姬」對感情的畏懼,及對男人的仇恨,  以他鍥而不捨,絕不退縮、放棄的決心打動她。

  他正愁不知如何向安曼表示情意,恰巧和她演這麼個對手戲,對他來說等於是以另  一種方式表露心曲。

  「崔文姬」的殘廢丈夫,被人發現暴斃於床上,繼子和她被警方列為重大罪嫌。而  她是老頭子遺囑中億萬財產的唯一繼承、受益人,又被視為嫌疑最重大,尤其繼子出面  指證她勾引他無數次,甚至指稱她曾要他聯手害死老頭,以分若干財產給他為誘惑。

  所有的人都相信崔文姬有罪,除了她的律師。

  「你為什麼要幫我?」囚衣絲毫不減崔文姬的美,她冷漠、蒼白的臉是那麼冷艷,  那麼動人心弦。

  「你為什麼不肯幫自己?」律師反問她。

  崔文姬一被起訴,便放棄抗辯,她甚至不我律師。

  她不知道這個律師從哪冒出來的。

  「我累了。你們不能不要理我嗎?我想我有安靜死去的權利吧?」

  「你的親人呢?她們沒有權利要你為她們活下去嗎?」

  「我說過,我孑然一身,無親無故。」

  「我也告訴過你,你母親在世,你還有個女兒。」

  她的臉色似乎更白了。「我母親在我一出生時就死了。我是生過一個女兒,地出生  不久便夭折了。」

  「你母親委託我來幫你,你女兒渴望見你一面。」

  「我不相信你。」

  「就我到日前所見,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

  「我母親……」她固執地吞嚥一下。「若真有這麼個女人,為什麼這麼久,她都不  露面,不聞不問,偏選在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你最需要她,最需要親人的支持。」

  她望著他,日光凌厲。「你自詡是最好的律師,她請得起一個昂貴的律師,卻沒有  能力養她的女兒,而必須把她丟進火坑?」

  「我收費是不便宜,但我答應做這件事完全免費。」

  「為什麼?拯救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可以使你名號更響,更顯卓越不凡?」

  「我第一次來看你,是因為答應了那個跪地向我苦苦哀求的女人,我不得不來。見  了你之後,我非來不可。我會一直來,到你承認、接受我做你的律師。」

  「你瘋了。」

  「也許。愛上一個聲名狼藉,目前又是殺人罪嫌的女人?也許我是瘋了。」

  「你……」她怔怔瞪著他。

  「對,看著我,看清楚我。」他走向她,朝她俯下身,和她面對面。「我愛你。我  想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愛上你了。此時此刻此地,或許不適當,但是我非說不可。我愛  你,小曼……」

  「卡!卡!」導演大叫。

  「別吵,別吵。」碧芸喊:「讓他說下去。」

  「搞什麼鬼?誰是這裡的導演哪?」

  「你卡你的嘛,我只是說讓那個小子把話說完。」

  安曼和令方在佈景搭起來的監獄會客室裡,四眸膠著,四周的聲音聽而不聞。

  「你……你說什麼?」安曼結結巴巴的問。

  「我說我愛你,小曼。」

  「這……這不是台詞……」

  「我不是在說台詞,念腳本。看著我。我--愛--你。」

  「你……你把戲和現實弄混了。」

  「小曼,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令方,你幹嘛呀?」

  「我是令方,你是小曼。我現在不是在演戲。對不對?」他忽然轉頭問攝影棚內的  工作人員。

  「對,對。」大家齊聲答,看他們比著拍戲還來得有趣。

  「你發什麼神經?」安曼給粉塗白的臉抹上酡紅。

  「你一直認為我是為了那兩個女孩,和你演出在醫院結婚那一幕。我現在當眾鄭重  聲明,我不是。」

  「你……你不能回家說嗎?」

  「不能。回到家,我沒有機會說。從認識你到現在,我連追求你的機會都沒有。我  們四周永遠有其他人在,我們不是忙珊珊,就是忙小咪,再不就是和碧芸商討劇本……  」

  「咦,我成了第三者了。」碧芸抗議的喊。

  四周的人馬上噓她。

  令方繼續說著:「我正以為我們終於住在一起,應該可以有時間相處了,又開始演  戲、接通告,而我仍有事務所的工作。我們每天見面最多的時候,變成是在攝影棚,我  什麼也不能做……」

  「老兄,你儘管做,儘管把我們當隱形人。」有人大聲說,引起一陣笑聲。

  聚光燈底下的兩個人也的確當他們都不存在。

  「我們結婚的第二天,我就去買了戒指,結果到現在,一個多月過去了,我還是沒  有適當的機會和時間拿給你。」

  他由西裝口袋拿出一個首飾盒,打開來。躺在裡面的鑽戒在燈光下閃著耀目的光芒  ,一時間口哨、驚呼聲四起。女性們發出羨慕的歎息。

  安曼錯愕、驚喜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最近你都躲著我,不大理會我。我今天必須把悶在心裡的話說出來。小曼,我從  來沒有輕著你的職業。你瞧,我現在也在演連續劇了。」

  「嘿,那戒指該拿來謝我這個大媒人才對。」碧芸說。

  這回安曼聽見了。「閉嘴,碧芸。」

  她把手伸出去。

  令方欣喜地為她戴上。

  棚內響起熱烈的掌聲。

  「吻新娘!吻新娘!」

  「吻得貨真價實一點啊,不然我來代勞。」

  「應觀眾要求。」令方含笑擁住安曼,低頭給她一個扎扎實實,令旁觀者為之沸騰  的熱吻。

  大家都知道他們因兩個女孩而相識、結婚的經過。

  「我也要去收養個女孩。」有位女性助嫂說道。

  「先問問那女孩有沒有個像展令方這樣的義工爸爸。」一個男人一旁打趣調侃。

  「好浪漫哦,我也要。」另一個女性工作員感動得涕淚並流。

  「完了沒有?」導演吼:「可以正式開工了吧?」

  「開什麼工啊?應該去為他們慶祝一下才對嘛!」

  某人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呼應。大家開始收線的收線,清理的清理,關燈的關燈,  一面七嘴八舌商量到哪去慶祝。

  「希望我們這齣戲拍完以後,能安排時間,完完全全獨處,好好談個戀愛。」令方  歎息地說。

  「嗯,恐怕要等上一段時候。」安曼嬌羞地說:「因為我們要顧慮到孩子們。」

  「珊珊已答應回學校唸書,她是大女孩了,這些日子的表現可圈可點,我想不必擔  心她。小咪嘛,百珍和她玩得滿好,可以請她當臨時保母。你不會不高興吧?」

  「我顧慮的不是百珍到家裡來,是另一個人。」

  「誰?」

  安曼摸摸她們平坦的腹部。「我們要添一個孩子了。」

  「啊?」

  他們不知道有一支麥克風沒有關,控音室的人一直在繼續聽他們的對話,當安曼手  撫腹部,工作人員把聲音轉大,讓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導演馬上把每個人都叫回來。

  「以後再慶祝,我們要在安曼開始行動不便前把戲拍完。」

  大夥一面呻吟,一面大笑,一面湧上去恭喜令方和安曼。

  恭喜他們「又」要當爸爸、媽媽了。

  ※※※

  「她是我媽媽」正如碧芸預料,加入令方、珊珊之後,高潮迭起,收視天天滿,把  友台打得落花流水。

  別說觀眾都鎖定這一台,到了晚上八點整,安曼,不,現在是「展」氏一家了,也  全家總動員,集合在客廳,目不轉睛盯著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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