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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葉小嵐    


  他實在是個好人。熱心公益,細心,富王義感。

  「這年頭這樣的男人快絕種了。」碧芸說:「內外兼具。小曼,抓牢他,別讓他跑  了。」

  「我是個演員,不是在人口追蹤組工作的警察。」安曼悻悻說。

  「你不要,我可要急起直追了。」

  「別給女人丟臉好不好?」

  「嘖,你是何等人?說這種落伍的話。我沒說要直接問他:「喂,我們試婚一個月  ,互相甲意,便買張結婚證書蓋章好不好?」已經夠含蓄了。」

  「如此先進開放,試什麼婚?馬上套上婚戒,套牢他,豈不乾脆?」

  「不試,如何知道尺寸合不合?」

  「去你的。」

  「你當我說黃色笑話啊?不論多麼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性生活不和,最後終有一  個要開始不安於室,許多外遇便是如此發生的。」

  「兩情相悅,有沒有聽說過?」

  「這四個字和「我愛你」是一樣的陳腔爛調,七個字加起來,又和「海誓山盟、此  情不渝」的八字訣,一般的不可靠。」

  「照你的說法,性是唯一重要、可靠的了?那結婚做什麼?有個性伴侶就好了,感  情也不必談。」

  「情是要談的,非談不可,潤滑劑嘛。就連交易買賣的性,也不是馬上便剝光衣服  上床辦事,情趣商店就是如此因應而生。」

  「你是寫文章的,你怎麼掰怎麼是,恕我不同流合污。」

  「唉,像我這種嘴上性來性去全不當一回事的人,實際上是保守、矜持又含蓄的代  表性人物。」

  安曼噗哧一笑。「是哦,合應「會叫的狗不咬人」這句話嗎?」

  「豈有此理,把我比喻為狗,你不是物以類聚了?」

  「我說了我不同流合污的啦。」

  碧芸拿紙巾扔過去。兩人大笑。

  「真痛快,我也只有對著你,才能毫無顧忌的胡說八道。」

  「大編劇,你正紅得發紫,幹嘛發怨聲?」

  「就因為紅得擋都擋不住,最易動輒招嫉得咎,開口說話之前,得先打個哄死人不  償命的腹稿,小心避免得罪人。累死了。」

  「別人如何說,不理會就是了。」

  「你真以為是是非非惹上來,裝聾作啞,便天下太平啦?」

  「不然找上去理論,打一架不成?」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的天真。」

  安曼淡淡一笑。「面對人際關係,我天生愚鈍,把事情想得簡單些,少煩惱。」

  「你偏偏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下了班一切丟在辦公室,饒舌的反正不過那些人  。你身在一個更復雓的圈圈裡,而且你不是坐在辦公桌後面,你是每天要曝光在千千萬  萬人面前的。」

  「碧芸,你又犯老毛病。明明是個爽直的人,有時卻饒了個大圈圈,就是不提主題  。」

  「你確實瞭解你自己,果然愚鈍。」

  安曼也拿起紙巾扔她。

  「咦?你說的,我附議都不行啊?」碧芸哈哈大笑。「身為忠誠的好朋友,我總不  能唱反調吧?」

  「好個好朋友。」安曼給她一記白眼。

  「怎麼不是?我不但交代宣傳,並且親自打電餂給報社和暢銷雜誌社為你闢謠。」

  「我有何謠值得你勞師動眾又躬親的辟?」

  「明天看報紙影劇版就知道啦。你的律師男友怎麼去這麼久?不會泡上俏護士了吧  ?你最好去看看。」

  「去去,他才不是我的。他泡他的妞,關我何事?」

  「哎呀,他不但泡上了,還帶來了,兩個人親熱得很哩。」

  安曼飛快地把頭轉向入口。他和珊珊一起來了,女孩親匿地勾著他的胳臂。

  「臉色變得那麼快。再說不關你的事啊。」碧芸逮個正著,樂不可支。

  「媽咪,你的臉紅通通,你喝了什麼了?」

  「半秒之前吞了半桶醋。」碧芸咯咯笑。

  「醋?」珊珊看看令方。「哦,我做證,媽咪,老爸很規矩,沒有和護士眉來眼去  。」

  「多麼慧黠的孩子。」碧芸招手叫珊珊坐在靠近她的位子。「真是人見人愛。」

  「謝謝美人阿姨,過獎了。」

  「送給你好了。」令方對碧芸說:「而且送你一雙。」

  「送鞋啊?」碧芸誽:「不必了,我的鞋子上百雙,送個男人比較實惠。」

  令方啼笑皆非,微笑不語。

  「別理她。」安曼說:「她發花癡了。」

  「珊珊,你媽重色輕友。」

  「媽咪護老爸,應該的嘛,他們夫妻恩愛,是我做女兒的幸福。」

  「瞧這張蓮花嘴喲。」碧芸輕歎一聲,「就沒有人為我唱和撮合。」

  「珊珊,你就用你的蓮花粲舌,自己向安曼說吧。」令方說。

  服務生這時走過來了。令方點了咖啡,珊珊點了可樂,他卻不馬上走開,在每個人  杯子裡加加水,拉拉桌布,又加加水,眼睛盯著安曼,在桌子四周走來走去。

  「不要再加啦,杯子裡的水要滿出來了。」碧芸說:「不必懷疑,她不是崔文姬,  她叫安曼。」

  服務生難為情地走了,猶頻頻回頭看安曼。

  「真謝謝你了。」安曼對碧芸瞪眼。

  「我說得這麼明白,他反應太慢,我有什麼辦法?」碧芸聳聳肩。

  安曼把注意力轉向令方。「你叫珊珊跟我說什麼?」

  他努努嘴。「你問她。」

  「做人老爸要有擔當嘛。」珊珊嘀咕,眼睛不敢看安曼。

  「我不是你老爸。你口才流利,你說個明白。」

  不管是什麼,看令力的表情,肯定不是好事。

  安曼盯住珊珊。「小咪給帶走了?」

  「媽咪,你心腸最慈悲,最熱心助人,最……」

  「停。」安曼舉起一隻手,「你做了什麼好事?」

  「對啊,對啊,是好事,所以盛情邀你共襄盛舉哪。」

  令方被她的隨機應變,對答如流,惹得不禁莞爾。

  安曼看向他。「你說行不行?我真受不了她。」

  「呃……」令方咳一聲。「我剛才遇見醫生,他說小咪除了外傷,大致還好,但是  她極度營養不良,需要得到悉心照顧。」

  「醫生著老爸的眼神,好像是他把小咪虐待得只剩半條命。」

  令方瞪她。「這就給了你靈感了?」

  安曼來回看他們。「什麼靈感?」

  「你說。」令方把餘下的部分丟回去給珊珊。

  「我是想啊,萬一虐待小咪的人到醫院來,要帶她回去,她不是又要入地獄了?我  靈機一動,便有了個絕妙的好主意。」

  安曼已開始呻吟。

  「我告訴你了吧。」令方對珊珊責備地道。

  「我還沒說我的好主意呢。」

  「你就說呀,急死人了。」碧芸催道。

  「我不要聽她賣弄智慧了,令方,她又瞎掰了是不是?」

  「我哪有?」珊珊委屈地叫嚷,「我向醫生保證,我們帶小咪回家以後,會好好照  顧她嘛。」

  安曼的背僵直,「我們?」

  「她告訴醫生,你我是她和小咪的爸媽,因為忙於事業,請人照料小咪,不料保母  是變態狂。」

  碧芸嗆住,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安曼撐住額頭,哭笑不得地發出哀鳴。

  第七章

  第二天,安曼正在錄影,珊珊一通緊急電話打到攝影棚,她妝也來不及卸,向導演  請了假使趕赴醫院。

  「你匆匆忙忙的去哪?」碧芸在電視公司門口碰到她。

  「醫院。」

  「我和你去。」

  「那好,坐你的車。」

  安曼發現她手腳都在發抖。

  「小咪病情有變?」碧芸問。

  「是社工找到她父母了。應該說,她繼父和她媽媽。」

  「不用說了,虐待那女孩的是她繼父。」

  「我不知道。在醫院的是她繼父,他要帶小咪回去,珊珊說小女孩嚇得躲在浴室裡  不肯出來,那個男人快把醫院鬧翻天了,他要告醫院和社工,說他們綁架他女兒。」

  「你那位律師男朋友呢?」

  「珊珊已經通知了他,他此刻大概也在路上。」

  令方和她們幾乎同時抵達醫院。

  小咪的繼父一派無賴相,身上酒氣沖天。穿得邋邋遢遢,穿著夾腳拖鞋的腳像有幾  百年沒洗過。

  他搬了張椅子坐在小咪的病房門口,大口大口抽著煙,一副凶神惡煞狀,沒人敢走  近他。

  安曼一出現,崔文姬的裝扮馬上被認出來,有的人不相信自己眼睛的尖叫,有的人  立刻興奮地奔相走告,不一會,走廊兩頭擠滿了醫生、護士和住院病患,大家趕來參加  同樂會似的。

  小咪的主治醫生和兩名社工均在場,令方為安曼介紹,他們和她熱情的握手。

  「珊珊呢?」她著急地問。

  「誰?」

  「她女兒。」碧芸說。

  「哦。」

  大家都知道。

  「在裡面。」一位社工指指關著的病房門。「她很保護小女孩。」

  小咪的繼父穩坐如泰山,只一雙賊兮兮的眼睛狡猾地盯住安曼打量。眾人的反應,  讓他知道這個衣著高貴的女人是個重要人物。

  「他很難纏。」另一位社工說:「不管他是否帶得走小咪,他都要告我們。」

  「他休想把小咪帶回去。」令方堅決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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