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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葉小嵐    


  「海邊那個男人,也一樣嗎?」

  銀夜抬起淚漬猶濕的眼睛,軟弱又不安地問她。

  「當然一樣。一個有了未婚妻的男人,會對我這種輕易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動情嗎?  」

  藍霞訕訕自諷,臉上掠過一抹落寞。

  「可是,你為什麼酗酒!你從來不會出事的,你不能否認,發生在你周圍的事情一  點也不曾影響到你!你不恨我?不恨靖哥?也不愛那個男孩子?不嫉妒那個男孩子的未  婚妻?難道不是這些錯綜複雜的情緒造成你的失控?」

  「好啦好啦,我不想再聽你解剖我!」

  藍霞不耐地打斷她,隨即不忍又緩下語氣對她說:

  「你倒是讓我很意外、很震撼!我向來還不知道你也心思細膩到可以去當一個心理  醫生!只是,我厭惡自己的靈魂和內心被人解剖得血淋淋!你替驕傲的衛藍霞保留一點  尊嚴好嗎?」

  銀夜聽得出來,藍霞似乎真的釋懷了,這才反而愛嬌地抱住她,把下巴和臉頰貼住  她的,告訴她:

  「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靖哥?」

  「不怪!」

  藍霞立即回答。

  「真的?那靖哥呢?他怎麼沒來看你?是不是……又被你轟出去了?」

  銀夜想到西靖廣,又神經質地坐直了起來,緊張地問。

  「他來不來有那麼重要嗎?」

  「有!有的!藍霞,你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裂痕。」

  銀夜又沮喪起來,喃喃自責。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算扯平了,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這樣你可以安心了吧  ?」

  藍霞拍拍她的肩膀,摸觸她瘦削的骨骼,不禁心中一片疼憐與傷感。

  銀夜得到了撫慰,不禁又傷心落淚,伏在藍霞身上哀哭訴道:

  「藍霞,我需要你,我甚至可以為你死!除了靖哥我可以百般忍受,但我求你不要  再有其他的人,千萬不要!你不要怪靖哥,我叫他來看你,向你賠不是!我可以跪下來  求他,告訴他你根本沒有什麼陽光男孩,那一切都是假的!不要離棄我!藍霞……」

  她的熱淚沾上了藍霞火燙的臉,她的身子像蛇或蛟一般纏裹著藍霞的身體。

  藍霞閉上了眼睛。

  她的心頭熾熱難當,就彷彿難逃世間千種愛慾糾纏帶給她的,烈火焚身的浩劫。

  ***

  西靖廣神情落寞地坐在他的大辦公室內,望著落地窗外的灰色建築叢林發呆。

  屋宇如海,落寞的心情在相映之下更顯寂寥。

  滄海之一栗而已,形體渺小,煩惱卻是無邊無際。

  人,基本上是可悲可憫的,在靈魂的無始的漂泊中,偶爾寄生於人間,寄生於一個  脆弱的軀殼,而這個小小的軀殼卻充塞了滿滿的情慾,教人一生一世都為它喜、為它悲  、為它哭、為它笑、為它寄望,也為它絕望,教靈魂得不了片刻的安息……。

  前一天晚上,他就得知藍霞住院的消息,而通報這個消息給他的,就是銀夜。

  自從在藍霞的別墅內和銀夜有了突破性的親密性接觸,他才恍然明白,他,銀夜和  藍霞之間過去單純的、慣性的依附關係已經造成了無法回復的劇烈質變!他知道他再也  無法用過去那種純淨、純粹的心情去面對這兩個女人!

  所以,當銀夜打電話給他,叫他去探望藍霞時,他簡直是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他和銀夜像細菌的抗生素一樣彼此迴避著。

  「靖哥,我……我有事情不得不告訴你……」

  銀夜顯然有著和他一樣的心境,用很不自然的聲調開口和他說話。

  他用男人坦然、磊落的聲調掩飾了他的尷尬,告訴她:

  「什麼事?我在聽著。」

  「藍霞回來了。她喝了很多酒,著了風寒,車子也撞壞了,現在躺在醫院裡……。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她呢?」

  銀夜用諂媚和哀乞的語氣對他說。

  「呃……沒有很嚴重吧?她……人是不是還清醒著?」

  靖廣壓抑著震驚和焦慮,直逼重點問她,只要知道重點,他就放心了。

  「她還好,我們談了很多……。靖哥,你來看她吧!我會在你到達以前離開醫院。  」

  「……我,可能一時走不開。」

  西靖廣推諉著。

  銀夜知道他的心理,安撫說道:

  「靖哥,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那件事都怪我不好,我已經向藍霞懺悔了,她也  原諒了我,她不會怪你的。」

  「什麼?你向藍霞懺悔?」

  靖廣大驚,想不到銀夜會如此軟弱、反覆。

  「我不能不向她告罪!不能不向她坦白!否則我只有死路一條!」

  銀夜在電話另一頭吶喊。

  靖廣無奈又頹喪地責怪道:

  「銀夜!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做!你太傻了!你以為她會領情,會被你的坦白告罪感  動而收斂她的行為?你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我一定要告訴她!我不能欺瞞她!背叛她!靖哥,你放心,她答應我把所有的事  一筆勾銷,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所以,你來看她好嗎?她一定在期待你來!」

  「是嗎?你這麼肯定?這麼相信她的話?」

  「當然!我知道她還是愛你的!相信我,靖哥,我對你說過的陽光男孩的事,是被  我加油添醋,誇大渲染的!既使有,也只是逢場作戲,根本不是真的!讓我們全都把那  些事情忘得乾乾淨淨,好嗎?靖哥,算我求你!你來看她,帶著她最喜歡的白玫瑰和體  貼的笑容來看她,好嗎?」

  「銀夜,你……,我真的被你搞得六神無主!」

  他沒有答應她,在她糾纏不休的哀求中掛斷了電話。

  終究,他沒有帶著白色的玫瑰和溫存的笑容去探望藍霞。

  一切都質變了。他很痛苦,痛苦於一念之差中將三人的和諧關係盡毀,他雖然不是  一個情聖或完美的男人,但是,一種美好關係的破滅損毀真是令他英雄氣短!

  正在愁緒輾轉中,秘書敲了門進來,請示他道:

  「董事長,東京那邊打電話過來要確認,我們這邊有幾個名額過去參加丸增公司的  ACOLOR的圖樣設計成品展示會?」

  「什麼時候開始?行程有幾天?」

  靖廣問。

  「下個月初三,有六天的活動。董事長,藍小姐那邊可能有幾個名額吧?」

  秘書看西靖廣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盡責地提醒他。大家都知道,藍霞最喜歡看布  料展覽,沒有一次是會錯過的。

  「過兩天再確定可以吧?到時候再提醒我。」

  靖廣心煩意亂,對於必須牽扯到藍霞的一切事務,似乎都讓他難以決斷而只想迴避  。

  「是,董事長。」

  秘書討好未成,有點訕然,卻又欲語還休。

  「還有什麼事?」

  靖廣捺著性子問她。

  「報告董事長,外面有一個年輕人磨著不肯走,說要見董事長,我們不敢放他進來  ……」

  「什麼樣的人?像是同業嗎?你們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靖廣眉頭皺了起來。

  「他不肯明說他是誰,只是一對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到處打轉,倒像是一個在現場搜  證的偵探似的,可是又不像是一個SPY,看起來也不像一個壞人。」

  秘書竭盡所能地形容,又怕惹惱了情緒不佳的老闆。

  「好啦!把人帶進來,讓我看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可以讓你們這一整間大辦公室  的人一個個都束手無策!」

  西靖廣揮揮手,命令秘書把人帶進來。

  一個很年輕,有著明媚的青春氣息,健康結實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上所洋溢煥發  的特質是西靖廣也曾經有過的而現今已消失無存,一種令中年男人慨歎,用再多事業成  就和金錢權勢也買不到的──青春活力和健朗。

  他們彼此用防禦和試探的眼光對望了幾秒鐘,然後由男孩率先開口問道:

  「你就是西靖廣先生?」

  「我是!」

  西靖廣傲然回答,努力撐持出一個中年男人在年少男孩面前應有的優越與威嚴。

  「你呢?到本公司來,有何貴幹?」

  靖廣眼見男孩有著相當警戒及保留的態度,先發制人又問。

  「我,我姓袁,想向西先生打聽一個人。」

  男孩很謹慎,幾乎是步步為營。

  「打聽什麼人?是我公司的人嗎?」

  靖廣猜不透姓袁的人何以必須如此戒慎恐懼,因此撩撥起了相當的好奇。怎知男  孩竟說:

  「很抱歉,我不能確定……」

  「你不能確定?那麼為什麼要找上我?你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袁偉風尷尬地回答,覺得自己的確十分滑稽可笑。

  「年輕人,你該不是上門來開玩笑的吧?剛才我的秘書來告訴我,你一直在我的公  司裡面探頭探腦!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真的是來找一個人,一個……女人!」

  袁偉風的如履薄冰不是沒有道理的,他不知道花紗和西靖廣或其他任何人的真正關  系,所以他不想在真相未明之前給她製造無謂的麻煩或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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