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葉小嵐 > 我的情敵是幽靈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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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葉小嵐 「就像一種明明白白經過專業設計,但它就是件穿著舒舒服服的衣服。」 「不錯,你一點就明,我可以走了。」 他一怔。「走去哪?」 「全交給你啦,專家。」 關敬開懷大笑。「還沒有人捉弄過我。」 「凡事總有第一次。」戀文心情好些了,驚魂也定了些。 「別養成習慣就好。」他輕輕揉一下她的短髮。 「嗯,」她抗議。「拿我當小孩啊?」 「放心,我看得明明白白,你每一寸都是十足的女人。」 他的眼光再次灼紅了她的臉龐。 「吃一次豆腐,扣一餐飯。」 「過分,吃豆腐的標準何在?」 「哼,君子動口不勸手。」 「我沒說我是君子。不過,談正事吧,否則你又要惹得我方寸大亂了。」 「你的方寸還真像亂流。」 「亂流要碰上適當氣壓才會蠢蠢欲動。」 一塊天花板砰地掉下來,明明該會砸到關敬頭上,不知何故,它在最後一秒,自動轉彎,墜在他腳邊。 戀文看得明白,心裡大驚。 是真的有鬼。他不喜歡關敬。天花板是他搞的鬼。 世間哪有鬼?何況白天裡現身?鬼由心生。她立刻如此告訴自己。 有本事你再出現嘛,我就相信你真的存在。她無聲地挑釁。 等了片刻,沒有動靜。她好笑起來。真的,疑神疑鬼。 「幸災樂禍。我可能給砸成腦震盪,你還笑。」關敬咕噥。 「我不是笑你,不過我想得盡快把該修的修好。」她不再擔心鬼的事,開始說出她的想法,「我要有間工作室,光線要充足,你提過的天窗是好主意,我有時會工作到深夜。」 關敬專注聆聽,並不打岔插嘴。 「廚房要大,我喜歡烹飪,雖然不見得擅長。」 他微笑,他相信她很擅長於任何她喜歡做的事,她不是那種馬馬虎虎,或做事半途而廢的人。他自己是如此,當他看到同類,他感覺得到。 他聽著她說明她的構想,凝視她每一舉手投足,愛極她眼中的自信光芒。她知道她自己要什麼,然後全力以赴,這一點又和他不謀而合。 啊,相見恨晚,他希望她還沒有意中人,但以她這般才貌兼具的秀外慧中女子,不可能沒有追求者。生平第一次,關敬對自己的魅力產生疑問,她會將他這種不注重衣裝的男人放在眼裡嗎?她是服裝設計師哪,一個人的穿著如何,必定是她衡量份量的首要條件。 他記起他們初次見面,她急欲打發他的反應,心頭涼了半截。 「你不做記錄的嗎?」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呢。 「我有個電腦。」他指指腦袋。「我只要瞭解你的需要,至於如何做,就是我這個專家的事,你等著驗收成果就行了。」 她柳眉一揚,「要是我不滿意呢?」 「我提早退休,搬來與你同住。」 又一塊天花板咻地降落,又一次,到了關敬頭頂,來了個怪異的急轉,砰地掉在他腳後跟,絆了他一下。 太邪門了!戀文全身起雞皮疙瘩,瞪著眼睛,張圓了嘴。 「我會先從天花板著手。」關敬說。 砰! 戀文知道莊琪回來了。 咚!咚! 兩隻鞋子各自飛。 砰! 皮包扔出去,不知跌到哪個角落去默默委屈,等它主人下次記起它讓她風光、令人艷羨的時候。 戀文放下筆,椅子旋轉半圈,面向門。 門輕輕打開。 「又把工作拿回家來做!」莊琪把她穿著一身名牌的苗條身軀摔在戀文床上。「你這人十足的勞碌命,白天賣命賣了一天,下了班還不讓自己喘口氣。」 「我也沒見你有停歇的時候。」 不過莊琪忙的是約會,她有應酬不完的約會。她說赴男人的約全是應酬。 「幹嘛去應這種應酬?」 因為不必花腦筋,對方心緒如何,全與她不相干,她只要愉愉快快、漂漂亮亮的享受輕鬆就好。 在家不能享受輕鬆嗎?不是更自在? 那多無聊?沒有一雙傾慕的眼睛注目你的一顰一笑,在意你的每個反應。 莊琪的寂寞深刻得曾教戀文吃驚,有些看起來擁有一切的人,生活過得卻是最空虛的,她在水晶一樣的昂貴環境下成長,要什麼有什麼,然而她一靜下來,就腦子一片空白,全然不曉得生命目的和目標何在。 所以她選擇從事自由攝影,走遍世界各個角落,用鏡頭捕捉、尋找她的夢,她的靈魂落腳處。找到之前,寂寞依然如影隨形地追隨她。 「今天應酬結束得特早啊?」戀文是關心。 「他帶我去他住的地方。他和一個德國女孩。一個從日本來的女孩合租的公寓。」莊琪撐起上半身。「你絕對猜不到他如何娛樂我。」 只有莊琪會說「娛樂我」這種話。 戀文不問,她自會接下文。 「他拉二胡給我聽。一個金髮藍眼的洋相公拉二胡,我耳朵差點中風。」 她做個鬼臉,兩人大笑。 「外藉人士學我們的樂器,不容易呢,你以為二胡那麼好拉的嗎?」 「是,是,我欽佩他的精神,不表示我的耳朵樂意受罪。」她向戀文的工作台揚揚下巴。「趕什麼工?」 「要盡早把手邊的工作交代完畢。」戀文靜靜說。 莊琪由床上彈起來。「交代?你辭職啦?」 「我想自己開公司。」 莊琪半晌無言。 「我有這種想法好久了。等時機,不如製造時機,我快三十了呢。」 「怪不得你急著非買房子不可。」停了停,莊琪笑。「我想我該說恭喜你。」 戀文過來坐在她旁邊。「做什麼一副生離死別相?我們又不是從此不相見了。喏,等我那邊弄好了,你下次飛回來,就可以到我那裡落腳。」 「噫,你還算有良心,沒把我一腳踢到一邊。」 戀文伸手摟著她,從前在別人眼中,豪氣千雲的莊琪是嬌柔的戀文的保護神,私底下,只有她們倆知道,莊琪感情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器。戀文因為家境的關係,縱然青春期,也沒有多餘的心情和時間多愁善感。 「我的楚留香,你武功蓋世,誰敢輕易冒犯你?」 她一句玩笑話,不意觸動莊琪心事,然而她「楚留香」外號也非浪得虛名,眼眶方紅,嘴邊瀟灑一笑就一掩而過。 「我東飛西飛的流浪期間,我們雖然少有時間像以前一樣膩在一塊,可是我總知道,我回來時,你一定在這。這兒,」莊琪看一眼房間,「在我心裡,是個有人會張開雙臂歡迎我撲上的溫暖窩,但現在你這個提供溫暖的人要走了,窩也就要易主,我一下子覺得……」莊琪哽住,說不下去了。 「啐,我搬個家而已,不是上西天哪!這雙手又沒斷,你隨時回未,我還是張開來抱你,下次不擠斷你幾根肋骨,你不知道我的厲害。」 莊琪又啼又笑地捉住她,「哎,你房子幾時裝修好?」 「關敬說預計兩個月左右。」 「他真的免費給你做啊?」 「他是這麼說啦,不過,等完工我多多少少要付他個……我還沒個數。」 莊琪坐起來。「你這人就是死腦筋,他心甘情願做,你歡歡喜喜受,各得其樂嘛。」 戀文不和她辯。男女間的受與授,莊琪有她的灑脫,戀文有她的堅持。 「楚留香,有件事……」 「什麼?不要折磨人的耐心好不好?」 「那房子……好像真有些蹊蹺。」 莊琪興趣來了,「有鬼?哈!我就知道!不然怎會賣得那麼便宜?快說,你看見什麼了?」 戀文詳細告訴她,說著說著就泛起一身的疙瘩,可是她又不全然是害怕,好奇的成分恐怕還多些,以及迷惑。 「哎呀!」莊琪大叫,「我那天連跌幾跤,就感到不對勁。我叫你別買它,那鬼不高興,就來整我。」 「我還不曉得他是不是鬼。」 「神經,難道他還是仙嗎?走,走,走!」她把戀文拉起來。 「走去哪呀?」 「看鬼去,我倒要看看鬼是什麼長相。」 「不去,不去。」戀文甩開她的手,「那房子沒電,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到。」 「沒讀過書,你電影也該看過哪,鬼還需要燈的嗎?」 「莊琪——」 「走啦,我們帶著手電筒。等一下!我拿我的相機。」 莊琪的跑車開得像噴射機似的,戀文每次坐她的車都坐得膽戰心驚。她平時就喜歡開快車,馬路上車子再多、再擠也阻礙不了她。 「沒見過你這種人。人家聽到有鬼,逃都來不及,你卻急不可待的要趕著去看鬼。」 「鬼有什麼好怕!人嚇人才嚇死人。」 好像有幾分道理。 「好鬼碰上惡人,還會被人給嚇死呢。」 戀文好笑。「鬼本來就已經死了。」 莊琪神情認真。「活著的人,活得漫無意義和目的,更像孤魂野鬼。」 「幾時成了哲學家了?」 「唉,有這種感觸呀,是老化的現象。」 「在我面前賣老,有沒有搞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