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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葉小嵐 他沒作聲,只是微笑著。 他若不試,豈不就是不相信她嗎?繡真一旁想著他或許因此在為難。 「真的只是好玩而已,不是算命。」她解圍道。 她還不想替陌生人排呢。然而說不出個所以然地,她卻對這一個頗有興趣,想看看他的星相為何。 他思慮了片刻,聳聳肩。「好啊,有何不可。」寫下他告訴她的年月日,繡真很快找出他的行星五行星座。當她一一在紙上列出,她不禁暗暗吃了一驚。 因為並不相識,她又不是擺命相攤的,繡真沒有說出他的各星座詳細內容,只把那張紙遞給他。 「太陽是你的本命星座,代表你的潛能和人生觀,金星主才藝,水星是知識領域方面,木星主理想,月亮象徵情感,土星主本性,火星主本能。」她簡單向他說明。 他接過去,看一眼,和展喬一樣,折起來放進襯衫口袋,露齒一笑。「謝謝你。」 「不客氣。」由於他轉身朝門而去,繡真加上一句。「有空歡迎常來。」 他點個頭,走了。 而繡真還處在驚訝不信中。 他的星相和她為展喬排的相配星座,一模一樣。 展喬回到「南俠偵探社」,第一件事先查錄音機留言。 一通也沒有。她聳聳肩,隨手把一大串鑰匙往桌上一丟,坐下來,雙腿舉到桌上。「南俠偵探社」一共兩個人,老闆包稹,和一名職員兼助理兼秘書兼跑腿兼打雜,她,展喬是也。老闆不在,到外地出差,她最大。 展喬原本在這裡同一層樓一間事務所上班,她拍桌子不幹那天,氣沖沖經過「南俠」,正好看見門邊貼了張「征行政助理」的啟事,想也沒想就推門進去。 「我正在等你呢。」包稹氣定神閒地坐在桌子後面對她說。 「嘎?」她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你這種憤世嫉俗,看不順眼就要發作的個性,怎麼會去事務所上班嘛。到我這來就對了。偵探社專管閒事,最適合你這類多事性子。我這叫『南俠』,你叫展喬,念快點,恰恰是南俠展昭。我姓包,你我注定要合作。你就從現在開始吧。」 她如此這般就進了包稹的開封府。而沒幾天,那家事務所便關門大吉了。說也奇怪,展喬從大學畢業後換了幾份工作,每一個地方都是她離職不久就倒店。 她都沒待多久就是了,最長的一次是半年。獨獨在「南俠」,一做至今三年。 其中當然不乏又激起她的俠義性情的時候,但是有包老闆大人一旁不時開導又開示,不知不覺磨掉了她個性中一些稜稜角角。 這次老包出差前交給她去辦的案子,可差點氣得她當場吐血。 她在繡真店裡說的現代男女關係,不是說故事,是真有其事。她剛結束的案中男主角,便是上了年紀不認老,不安分,多金,以為常嘗幼齒有益他壯精活血的那種老不修。 所不同的是,這個男人想和小情人做長久鴛鴦,而為了要有個理直氣壯的理由離掉他結褵將近四十年的槽糠之妻,他反過來誣指她有外遇,苦無證據,所以要僱人幫他的忙。 此翁是香港富商,老婆住在香港。展喬納悶他何以不就近找香港的私家偵探。 他的解釋是他是頗有身份地位的港紳,鮮少有人不認識他,而家醜嘛,總是不宜外揚,故而經人介紹老遠飛來台北。 展喬猜想他老婆八成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型的美艷婦人,豈料她姿色平庸,身材矮小圓滾滾,毫無曲線可言,更無半點風韻。 所謂她的外遇,是有家室的,夫妻倆一個是她的司機,一個是清潔婦人。那司機見了她恭恭敬敬的,哪有絲毫情人狀?她也不是常住香港,多半時間和已成年的兒女居住加拿大,香港的住處是一家大酒店樓上的私人套房,她老公指稱她和外遇幽會的地方。酒店還是她的呢,所以她三不五時的去視察一下。 整個情節像一出陳腔爛調的電視劇。男的為了貪女方娘家有錢娶了她,待他藉勢平步青雲,自覺身價今非昔比後,開始不安於室,最後想擺脫黃臉婆,又擔心落個一文不名,連當小情人長期飯票的資格都沒有了,於是出此下下爛策。 展喬是拍到了富婆和司機一同進出酒店及套房的照片,但捉姦也得捉在床才能成立。 跑一趟香港,花了許多精神和體力,發現的是這麼教人啼笑皆非、氣憤填膺的結果,展喬好不懊惱。 雖然她只要把調查結果交給委託人,他是否離得成婚,能否如願和年紀小他一倍的小情人雙宿雙飛,與她毫不相干,她照拿她的酬勞,但是她實在按不下那股不平之氣。 老包打電話來時,展喬一五一十報告。 「所以你溜出去散氣啦?」 「你調查我啊?錄音機沒有你的留話呀。」 「我又不是你老公,為什麼調查你?我打電話給你是有要事,留話,說什麼? 『我是老包,等一下我再打給你。』那再打就是了,何須廢話?如果我說:『我的電話號碼是,你回來打給我。』我又不一定在,你打來,再留話,我再打回去…… 沒完沒了,越洋電話哪。我時常說……」 「當花便花,該省則應處處開源節流。」展喬接道,一面偷笑。 「咦,一字不少的背下來了。」老包很滿意。 「你的要事還沒指示下來呢。」 「悶得慌,是吧?你很快就會有個伴了。」 「你要給我做媒啊?」 「你還不到退休的時候。」 「嘩,到那時候我還嫁得出去嗎?」「這你就不懂了,到那時候要你的男人,才是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只想和你長相廝守的。」 「恐怕那時候守不了多久了。」 「短暫成為永恆,最美的一種。」 展喬大笑。「要事,老包,要事。再扯下去,你的電話費帳單才是永恆。」 「等一下,我剛發現我又說了一句雋永的智能之語……好,我陶醉完了。現在,言歸正傳。我突然領悟我對自己太苛刻了。我決定這裡的事辦完,放自己一個長假。事實上,我……唔,在半個鐘頭之內就要登機了。」 展喬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哎,老包,你不是要退休了吧?」 「嘿,童言無忌。我說的是放假,我要去度假。」 「你說放『長』假,多長?」 「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 「那這邊……」 「你看著呀。」 「我?」 「和你的助手。」 「我的助手?我哪來的助手?」 「我給你找的嘛。」 「你在馬來西亞登報,叫人來台北應徵?」 「我還在新加坡、香港也登了報呢。真是的。總之,今天應該就會有人去了。 對了,你最好用個男的,以後跑腿之類的雜事,叫他去做就好。」「老包,我看不需要吧。七、八、九月是淡季,通常生意冷清得教人發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度你的假,我真忙到不可開交,再找人不遲。」 「你又不懂了。正是淡季,所以才是好時機,你既然閒著,替我訓練一下新人,調教調教,等忙起來,剛好派上用場。你在『南俠』三年了,差不多該升職啦。」 「說得有理。」 「老闆永遠是對的。」 「是是是,大人明察秋毫。既然如此,屬下感謝大人提拔。」 「好好幹……喲,我要登機了。祝我假期樂不思蜀。」 「喂,老……」他掛斷了。他故意忘記告訴她他去何處度假,這表示他銷假回來之前,不會再和她聯絡了。 展喬聳聳肩。好吧,兵來將擋就是。 老包不知究竟多大年歲?他看起來似乎大她沒幾歲,卻非常老於世故。和他共事、相處三年,不見他有過約會,似乎除了回他的王老五狗窩,就是辦公室,因公出差時,問他可有艷遇,他的眼光彷彿問他是不是同性戀。 展喬不知道他為何情願當「寡人」,她自己呢,她媽媽和一些好友都勸過她不要做這一行,日後人家知道她在偵探社待過,哪敢娶她?她一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在此三年,接到最多的案子,便是男人有外遇,而且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別的男人都有外遇,我怎麼可以沒有?」很沒面子似的。 在展喬看來,身為女人,使人感到沒面子的應該是那些做老婆的。大多數都是「只要他肯回心轉意回家來,一切既往不究」。你不究,他未必因此心懷感激,感到內疚。不必翻身也罷,展喬想,除非遇上個正字標記的男人。但,難哦。 忽然地想起她的相配星座。她拿出口袋裡那張紙,曬然失笑。 「月亮在巨蟹,」她念道。「和我一樣嘛,戀家。唔,這個好。戀家的男人不會變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