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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葉小嵐    


  「你可以去當心理分析家了。」展喬咕噥,心裡不得不承認,她的分析是,嗯,頗有道理。

  「我是你封的半仙哪。」繡真笑道。「當然不能辱沒你展大俠給的封號。」

  「你把他說得這麼好,等他回來,把他介紹給你好了。」

  「君子不奪人所愛。等他回來,你快快要了他的生辰,我半仙替你倆合一合倒是真的。」

  「幹嘛呀,難道我還去向他求婚不成?何況他不一定會回來。」「我說他一定回來。」

  到這時,展喬因為好友篤定的口吻而定了心,才明白她的芳心事實上果真跟著宗康走了。

  「你何以這麼確定?」

  繡真擠擠眼。「他若回來,你展大俠可要恢復女兒身哦。」

  展喬羞赧又好笑。「說什麼鬼話?我分明是女兒身,是一些睜著眼的瞎男人老把我當男性。」

  「這個宗康可沒有吧?算他是調戲你好了,他調戲個和他同性同類做什麼?

  有何樂趣可言?」

  展喬的心情霍然開朗起來。「哎,不談他了。有沒有東西吃?」

  繡真知道她打開心結了。「我說你鼻子這麼尖呢,王媽媽每次一做了好吃的送來,你就聞香出現了。」

  「我有口福嘛。不過老是吃王媽媽的,怪不好意思。王媽媽喜歡吃什麼?改天我買了拿來,你帶回去代我答謝答謝。」

  「不用了,我媽有糖尿病,很多東西要忌口。你喜歡吃她做的東西,她就很高興了。我出門前她還問我展大俠今天會不會來,我說不一定。她上次做的蕃薯餅你那麼愛吃,她今天為你做的呢。」

  展媽媽有時也做些她的拿手絕活,要展喬帶來給繡真。

  「繡真,我們兩個媽媽把我們喂來喂去,可是我沒見過王媽媽,你也沒見過展媽媽。我們湊巧都是母女相依為命哩,我看應該安排個時間,我們兩家兩對母女交流一下。」

  繡真由座位後面拿出一個保溫盒。「再說吧。我要看店,走不開。我媽是難得出家門的,偶爾臨時想到做些特別的吃食,送到這,只要我不是一個人,她把籃子放在門口,回家再打電話告訴我店門口有吃的。」「幹嘛這樣?她女兒的店,她進來有什麼關係?」

  「我媽生性拘謹,有陌生人在,她非常不自在。」

  「請展媽媽去開導開導王媽媽好了。展媽媽接到打錯的電話,都可以和人家東拉西扯聊上半個鐘頭。」

  繡真心想,王媽媽和自己女兒都說不上幾句話呢。

  展喬離開時,郁卒不悅的心情已一掃而空。她本就是個樂天派,任何時候看到她,總是活力充沛、神采飛揚的,但今天她在說著宗康時,儘管火氣十足,眼裡的光彩卻異於平常。

  她這個好朋友分明已被愛神的箭射中了,繡真抿嘴而笑。展喬今天甚至好幾次露出戀愛中的女人特有的神韻呢,和她豪氣千雲的樣子揉和在一起,十分可愛。

  但願這個叫宗康的男人,真的像她對展喬分析的那樣。但或許她不該那麼說,她並不認識宗康,萬一他是流水無情,她說那些話等於鼓舞了展喬,豈不反而害她去受傷害?

  風鈴響,繡真抬頭,「歡迎參觀」的習慣歡迎詞卡在喉間,微笑凍結住。

  「繡真,好久不見。」

  是他。要當新郎的前一晚,約她見面,告訴她,他要和另一個人結婚了的那個人。

  繡真以為她的傷口早結了疤,也老早把一切拋諸腦後,當她欲開口,至少禮貌的回個話,發覺自己在顫抖,她震撼地明白,過去並沒有完全過去。

  於是她只能冷淡地點個頭。

  「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還是你要我離開?」

  五年前她和他緣分既盡,五年後還有什麼話可說!深呼吸後,她冷靜、乎和地說:「我開著店,進來就是客,豈有趕客人的道理?請自由參觀,樓上還有……」

  「我是來看你的,繡真。」

  她淡然再點一下頭,強迫自己面對那曾令她心動,而後令她心碎的英俊面孔。

  此刻她全力壓抑的激動,是因為隔了這麼久,在他傷她傷得那麼深以後,再見到他,她的心仍然為之怦然不能自已。

  「謝謝你。」她用客氣、疏遠的音調說。

  「我可以坐下嗎?」他指指她桌子前面的長椅。

  她沒作聲,他則自己過來坐下。

  不管他突然出現的目的何在,似乎他也不知從何開始。他環視打量四周。

  「你的店……和你很像。」

  「什麼意思?」

  「我從前不善於說動聽的話,現在還是一樣。我沒變。」說最後三個字時,他轉向她,直視她。

  彷彿那三個字,和他坦然的目光,便可使他對她的傷害一筆勾消。

  而他那目光,曾讓她相信他是個坦蕩的正人君子。結果他徹徹底底的玩弄了她的感情,最後還給她措手不及的一刀,直刺她的心臟。

  「我變了。」她回答,維持冷淡的口氣。「老了。」

  「你和我同年呢。」

  事實上,他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們還曾經半玩笑半發傻盟誓的說,將來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繡真不理會心口的悸痛,繼續說:「老了,比較聰明了。」

  「那倒是好事。」

  接著,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曾經是多麼的心靈相契和相知呵,如今竟相對兩無言。過去毋需再提,未來,他們共同的未來早隨落花掩埋。現在,見面都應是多餘。

  他來做什麼呢?婚姻不幸福?後悔,悔之已晚。找她訴苦?未免可笑。

  「幾個孩子了?」繡真打破沉默。

  他似乎未料她有此一問,怔了怔,隨即笑了笑,竟笑得也還是那麼坦然。

  「沒有。」他說。

  她不想問他的太太。沉默再度降臨,又無話可說了。

  他站起來。「我走了。」

  就這樣?繡真反而怔住了,看著他走向門,那熟悉的背影依然揪緊她,她忽然——在這麼許久之後——升起一股子不甘心。

  「包稹。」她叫住他。「你今天到底為什麼事?」

  他深深注視她,看得她幾乎窒息,望得她幾乎覺得時光倒轉,他們依然是戀人,他依然愛她。

  他沒回答地的問題,逕自說道:「繡真,我沒有結婚,我騙你的。」

  留下這個炸彈,他走了。

  她呆坐著,給炸得七葷八素。這震驚,絲毫不亞於他告訴她「我明天結婚」的當時,相同平淡的口氣,告訴她之前,他也靜靜望著她許久。那時,她以為他要向她求婚,心跳得要蹦出胸膛。現在也是。她知道她沒有聽錯。他沒有結婚。他說他沒有結婚。

  為什麼?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他和她見最後一次面那晚,以及之後,她都沒有哭過,不曾掉過一滴淚,為了一個冷酷無情的騙子,她告訴自己,不值得。她不准自己哭。

  現在,她伏在桌上泣不成聲。而她不知道為什麼。

  印尼耶加達「這是什麼?」石江山對他兒子舉起帳單。「你做什麼去了?包了架七四七環遊台灣嗎?」

  石宗康懶洋洋地靠著椅背,聳聳肩。「泡妞啊。坐飛機追小姐。台灣女孩教人眼花繚亂哪。」

  他妹妹石宗萍坐在旁邊,伸腿過來踢他一腳。

  但他們的父親反而笑了。「是嗎?追到了幾個?」

  宗萍翻白眼。「爸,你乾脆問他在那邊給你製造了幾個孫子不是更直接?」

  「孫子孫女一樣好。我從來不重男輕女。」石江山看看他一雙兒女。「我有嗎?」

  「有。」他們兄妹異口同聲。

  宗萍先對哥哥哼一聲,再向父親抱怨。「石宗康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香港、日本,無處他不玩。東南亞的女人都給他玩完了,一個台灣沒玩到,他不甘心,也去玩了。你不管管他,還問他追到了幾個。石宗康都是給你寵慣得無法無天。」

  「居然說一個執法人員無法無天。」宗康對妹妹的笑容是疼愛的。「你對爸爸說話這種口氣,叫哥哥連名帶姓的叫,就有法有天了嗎?」「你對爸爸又有多尊重了?他要你學著接管他的事業,你偏要去英國讀英國文學。還以為你要當大文豪呢,念了一年多,又跑去讀法律,爸爸還說:『當律師更好,將來公司不必花那麼多錢請別人做法律顧問。』結果呢,也沒念出個名堂,沒畢業就跑了回來,和爸爸大吵一架,失蹤了幾個月,最後變成了警察。警察也沒個警察樣子……」

  「精采,說得精采極了。」宗康仍是懶洋洋地微笑著。「你覺得警察應該是什麼樣子?」

  「反正不是像你這樣,一會兒去這,一會兒去那。你加入的是警察觀光買春團嗎?」

  「宗萍,」石江山輕斥。「這麼說有點過分囉。」

  宗萍噘起嘴。「本來就是嘛。你還給他幫腔。你看他這次居然把私人開銷報成公帳。他如果不是仗著爸爸的財勢做靠山,做警察可以做得這麼輕鬆愜意,吃喝玩樂,無所不能嗎?爸,人家是因為你每年大筆大筆的捐款,看在你面子上,不好意思約束他、開除他。你再繼續任由他胡作非為,總有一天他要變成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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