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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葉小嵐 凌志威一聲不吭,打開後座車門,做個手勢請少安上車。 少安彎身,看到車內坐著孟廷,才向凌志威道聲謝上了車。 「哇,有一會兒,我還以為我被綁架了。」 孟廷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位是阿威。阿威,這就是少安。」 「你好,阿威。」少安一手伸向駕駛座。 「你好,金先生。」凌志威恭謹而禮貌。「小姐,請問接下來去哪?」 孟廷教他做作的謙卑惹得幾乎笑出來。 凌志威接著又說:「沈秘書為你和金先生在『塞納河畔』訂了位子,要直接過去,還是……」 少安嚇一跳。「我們要直驅巴黎嗎?」 「『塞納河畔』是一家新開的法國餐廳,金先生。」凌志威說。 孟廷不知道有這回事。 怪不得沈雁堅持她穿上這件絲緞裙,且將她的道具首飾拿來借她佩戴。 「不,阿威,我們要去少安家……」 「不不不,」發現自己的語氣太急迫,少安連忙停一停,微笑道:「孟廷,既然你的秘書安排好了,我們就去這家新開的餐廳吧。」 「可是……」 「我十分懷念我們在巴黎的快樂時光哩。不妨當作舊地重遊,好不好?」他幾乎是在拜託了。 孟廷也是。在巴黎時,他們多麼無拘無束啊。 「好,阿威,那就麻煩你,我們去『塞納河畔』吧。」她對少安溫柔地笑著。「我們下次一定要去你家哦。」 「一定,一定。」 他悄悄抹一把冷汗。 「你的車子非常壯觀,孟廷。」 「噢,它其實不是我……」 凌志威打斷她。「你喜歡嗎,金先生?」 「很不錯。相當……舒適、豪華。」 少安極端反對這種大而無當的交通工具,除了外觀耀眼醒目,一無是處。 他有點失望。想不到孟廷也是個講究表面排場的女人。 「你有這麼『便利』的大車,又有位專任司機,怎麼還會需要拎著公事包在馬路上奔跑呢?」 他還比較喜歡那幕景致。 「阿威不是……」 凌志威又打斷她。「小姐,冰箱裡準備了飲料和香檳,也有啤酒。金先生,要喝點什麼嗎?」 「我以為你不喝含酒精的飲料的。」 「我是不喝啊。這車子是……」 凌志威再度插嘴,「車子裡的酒類是為和小姐同座的客人準備的。」 孟廷瞪起眼睛。 少安滿不是滋味。 她常常在座車內「招待」客人嗎? 「此刻塞車,到餐廳還有一段路,兩位不妨先來點餐前飲料。」凌志威建議。 「阿威……」孟廷想叫他閉嘴。 「好主意。」少安悶悶不樂,但假裝愉快。「我來些啤酒好了。」 「啤酒。好吧。」孟廷無奈地說。 她隨便揭開一個看起來像門的東西,裡面卻是一具電話。 「你要打電話給誰嗎?」少安問。 喝,她可真忙。 「我……呃,我不知道冰……」 「金先生,我們小姐擔心啤酒不夠冰。」 孟廷瞪著他。 忽然,她想到她可以升起隔音玻璃。她按下按鈕。 「少安,我必須告訴你……」 她的聲音從麥克風傳出來,把她自己和少安都嚇了一跳。 凌志威忍住笑。 「對不起,小姐。後面重新佈置過後,一些按鈕都移了位子,我忘了告訴你。」 電話這時忽然鈴鈴響了起來。 孟廷跳起來。 車子不是她的,她無法決定要不要接。 「你不接電話嗎?」 少安替她拿起話筒。 她趕快拿過來,砰地放回去。 凌志威在前面偷笑。「金先生,我們小姐約會時不接電話的。」 「阿威。」 「是,小姐?」 「閉嘴。」 少安反而挺喜歡她的司機。 有這麼個話多、愛攪和的司機,她的後座約會,大概十個有九個會告吹。 「孟廷,你有個好司機。」他說。 「多謝金先生誇讚。」凌志威說。 孟廷呻吟。 第八章 孟廷被餐廳裡的領班、服務生,慇勤的一口一聲的「孟小姐」,叫得昏頭昏腦。 怎麼好像這裡每個人都認得她? 一向都是少安走到哪,便像個活動看板,人人識得這位「金先生」。 首嘗敬陪末座。當無名小人物的滋味並不壞,很輕鬆。 只是孟廷似乎經常和人來此的想法,令他覺得五味雜陳。 「孟小姐,請問今晚的晚餐您還滿意嗎?」餐後,經理禮貌周到地到桌邊詢問。 「很好,好極了,謝謝你。」孟廷說。 「只有一點,」少安懶洋洋補充,「你們的菜好像放了太多醋。」 「啊?」 「連水也是酸的。沛綠雅也有酸味。」 「啊?」經理大驚失色。「我馬上去問是怎麼回事。」 少安擺擺手,咧咧嘴。 「我是開玩笑。」 「哦。哦。」經理揩揩額上冒出的汗。「謝謝你,先生。謝謝你,孟小姐。」 孟廷不明所以。 經理走開後,她問:「幹嘛把人嚇得面無人色?」 「你看不出來我吃醋嗎?」少安悶悶的答。 「吃醋?」 「吃得每樣東西入口都變了味。」 孟廷片刻後恍悟,卻更莫名其妙。 「為什麼吃醋啊?他們認得我,我又沒見過他們。」 「誰是他們?」 她看著他。「你今晚好奇怪,少安。為什麼事不開心啊?」 「不開心?有嗎?我好開心呢,呵呵呵。」他乾笑數聲,然後喃喃自語,「這大概是我的報應。」 孟廷無法再裝下去,也不想再裝下去。 她看得出少安整晚都不自在。 她何嘗不是? 坐在這個裝潢華麗、浪漫的餐廳,她一點也不覺得浪漫。 穿扮得像個名媛,她感覺全身穿的是一副沉重的假面具。 這一切皆有違她的本性。 「少安,有件事你需要知道,我……」 「孟廷,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我……」 凌志威冒了出來。 「小姐,時間差不多了。」 他們同時看表。 唉,她還有工作任務,必須趕赴酒會。 唉,不管他多麼不想去,也無法忽略爺爺的焦慮,他還是得到酒會去瞧瞧。 「對不起,少安。我有個……唔,應酬,不能不去一下。」 「哦,不要緊。」他既不甘心,又如釋重負。「我也要早點回去,家裡有事。」 「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叫計程車就好。」 他們不約而同欲招手叫人結帳。 凌志威說:「已經付過了,小姐。」 兩人在餐廳門口依依的拉著手。 「我幾時可以再見到你,孟廷?」 「隨時。呃,我是說,你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真的?可是你這麼忙。」 「只要是和你見面,我一定有空的。」 少安想親吻她,卻見凌志威在一旁虎視眈眈盯著他。 「阿威,你上車等著。一會兒我會為你們小姐開車門。」 嘿,他竟對他下令。凌志威欲反駁。 孟廷也說:「阿威,上車。」 凌志威悻悻的走開。 「你的司機簡直像個武士保鰾。」少安抱怨。 孟廷咯笑。「你不久前還稱讚他呢。」 他傾身親親她前額和臉頰。 「希望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他也如此嚴密監視,保護你。」 孟廷眸光一閃。「原來你吃的是這種醋啊。」 「不然呢?難道是鎮江老醋?」 ◎◎◎ 幸虧多數人有遲到的習慣。彷彿到得越晚,越顯得身份、地位的崇高與重要。 吾是何等人物?一個晚上趕多少應酬啊,比藝人趕場還忙。 主辦人體察要人意,酒會安排在九點熱鬧開始。 凌志威拿下領帶,換上領結,搖身一變,成為孟廷的男伴。 他們是唯一混進來的記者。 孟廷平時諸事迷糊,工作時可一點不含糊。她耳聽八方的本事無人能及。 「聽到什麼沒有?」繞了一圈,凌志威回到她身邊。 她搖搖頭。「你呢,千里眼?」 「此地視野不夠廣闊,視線都給『冠蓋滿京華』遮住了。」 他指的是他們希望見到的人,「金氏」集團第一代當家金永銓,或第二代,亦即現任掌門金超群,均未現身。 「好像沒聽過『金氏』有傳人。」 「你那個金少安要不要沾點「金』邊?」 孟廷用手肘撞他一下。「如此嘲弄人家,有失厚道吧?」 「本來我覺得雁子的計謀不夠善良,但你們是好友,我愛她,自然愛屋及烏的也十分關心你,所以答應幫忙從旁照顧你。」 「你那叫幫兇。」 「咦?是雁子千叮嚀、萬交代,萬萬不可留你和金少安單獨在四下無人處。」 「嗟,要發生什麼事,在巴黎,我們有得是機會去四下無人處。」 「哎,可不是嗎?」凌志威十分感興趣。「有沒有?啊?有沒有?」 「阿威,我今天才知道你也是三姑六婆類。」 「還不是近朱者赤,被你們倆感染的。」 「我回去把這話告訴雁子。」 「呀,好孟子,我們好不容易化干戈為玉帛,你千萬不要興風作浪又挑戰端。」 「我曉得你和雁子是好意,要試探少安的反應,但是……」 「事實證明,他對一切豪華享受,樂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