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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顏依依 正午十二點差十六分。 辦公室一如往常,又開始瀰漫起懶散的餐前騷動,交談聲輕輕飄晃開來—— 「喂喂,那則傳聞是不是真的?只要在這兩天內下嫁那個什麼宏野科技的年輕負責人,就可以得到億萬錢財?」 「真的又怎樣?你願意待在一個植物人身邊,做個一輩子守活寡的妻子?」 植物人丈夫?沒打算聽同事閒聊內容卻聽進每一字每一句的安苡璇,眉間皺起一抹好大的疑竇。 「可是傳聞中不是說……有個算命師鐵口真斷那位失去意識的金大少只要娶了妻,就有甦醒的可能?」這是另一個心動者的提問。 「去!要真是這樣,那個算命師幹嗎不奉上自個兒女兒、侄女或外甥女,圖個吃不完的金山銀山養老?我看那全是騙人的啦……」 帶點玄疑詭譎又似荒唐說夢的傳聞仍被熱絡討論著,安苡璇腦海裡突地閃入父親曾說過的十六字箴言 「劫數在即,但求有破,一絲曙光,稍縱即逝。」 一絲曙光,稍縱即逝…… 恍如受催眠似的,她悄悄走出辦公室…… 第1章(1) 寧靜的黃昏時刻,夕陽在天邊映染出一層又一層的橘黃光暈,很是迷人。 只可惜,歐少展無心欣賞。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床沿,看著昏睡中的自己,任由兩個他同時存在,卻一籌莫展。 不知有誰會像他這樣,「靈魂」坐在床邊,睜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身體」。 荒謬?!他也覺得。 好像……半個月前吧?他記得自己參加一場宴會,會後坐上司機小梁開的車準備回家,然後,他的記憶便如同空白的底片全數中斷。 醒來時,他的靈魂離升了身體。 奇怪的是,他並不感到驚慌。雖然他這個出竅的靈魂居然窩囊的不會飛,還得用兩隻腳貼地行走,但他還是感到興奮,畢竟靈魂出竅這檔事,諒普通人窮其一生也沒經歷過,更何況他又能乘機好好休息,不用去理煩人的公事,他樂得讓自己的身體輕鬆躺著,靈魂悠哉地四處遊走。 只不過,出了他壓根兒料想不及的岔子——他的靈魂回不到他的身體裡。 當他認為休息夠了,想讓元神「歸隊」時,他的靈魂怎麼也無法進入身體裡。 更糟的是,檢查過他的身體後,醫生開了他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他暫且毋需插維生導管維生,但他的昏迷指數已達植物人的標準。 拜託!他歐少展一不放火,二不殺人,要他這種道地守法的良好公民成為植物人,豈不太沒天理?! 不行,無論如何他得讓自己醒過來才行。 重複著這些日子以來他做過無數次的動作——閉起眼,全神貫注地祈望自己的靈魂回到睡得夠久的身體裡…… 當臥房門把響起熟悉的旋轉聲,歐少展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爸、媽。」他低喊,沮喪的得到這些日子以來相同的沉默。 他父母還是聽不到他,就像之前他拚命試了老半天,他的那副臭皮囊依然對他這個靈魂排拒在外一樣。 「我們只能陪你到門邊,接下來,少展就交給你了。」 「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們。」 咦?爸媽在跟誰說話? 回不了身的靈魂從床上坐起,歐少展看見一個纖細的背影輕輕關上房門。 狐疑不解的攏起眉峰,他瞧見緩緩轉過身的女子。 很年輕、不是一眼就讓人驚艷的女孩,不過她秀秀雅雅、清清爽爽的氣息,倒給人一種淡柔的舒服感。 問題是,她是誰? 暗自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安苡璇怯怯地朝床頭走去。在床頭站定後,她再吐口大氣,才將視線移往躺在床上的歐少展。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張帥氣的臉,但她覺得這個頭一次見面的男子長得很端正,五官分明,有他獨特的好看味道。重要的是,他的天庭飽滿,不似福薄之人,怎麼會…… 「你是誰?」歐少展下意識的問出口。他什麼時候成了讓人觀賞的「物品」? 安苡璇微微望向旁邊。剛剛怎麼好像有很奇怪的聲音頻率鑽入耳中? 她轉頭的剎那,歐少展幾乎有半秒的時間要以為這名女子看得見他,卻只見她眨眨靈澈的大眼,又將視線移往床上的他。 「嗨,你好。」 耶?他有沒有聽錯?她居然在跟失去意識的他問好? 「那個……呃,伯父伯母本來要進來的,可他們說命理師說過,你結婚後,最好由你的妻子照顧你,其他人盡量避免和你相處太久,這樣你的靈氣較容易集中,也較容易甦醒。」 沒錯。他父母慌無頭緒之際是請了個算命的到醫院,他死命盯著他,煞有其事的措指捏算好半晌,天花亂墜的說將他移回自己以往獨自居住的住處比較好,而且還跟他父母說要幫他娶個妻子…… 等、等等! 「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妻子』吧?」歐少展驚得跳下床鋪。 安苡璇略皺柳眉,偏過頭往旁邊望了下,又將注意力轉到床上去。 「算命師的話很容易教人斥為無稽之談,尤其是連發達的醫學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可是她那天在辦公室聽完同事閒聊的傳聞後,就默記下她聽來的歐家聯絡電話,糊里糊塗和歐少展的父母見了面,之後,便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 她的身份一如此刻她攤在床頭櫃上的結婚證書所記,她是他——歐少展的妻子。 「老天!」歐少展看了險些昏倒。 結婚證書?!他父母怎麼弄來的?還假冒他的簽名 「你是怎麼回事?我父母因為我的昏迷亂了方寸,聽信江湖術土的胡言亂語也就罷,怎麼連你這個局外人也湊上一腳?你當這是在玩辦家家酒不成?」 歐少展氣得想搖醒這個叫作安苡璇的女子,無奈他的雙手透肩而過,根本碰不到她。 可惡! 安苡璇一個勁兒地望著左前方。 又來了。她彷彿又聽見那說不上來的頻率波動。 剛才有風嗎?怎麼像有什麼拂過她的肩頭?還有,她好似聞到空氣中有另一股淡淡的氣息…… 「你看得到我?」她直盯著歐少展方向看的舉動讓他驚訝的這麼以為,但問完話後,他隨即苦笑的搖頭。 她看不到他。她的眸光對不上他。 失望的下一秒,他冷不防見她湊近床上的他,小巧嘴失幾乎就快貼上他的。 「喂,你在幹嗎?」這大膽的女人想對他做什麼? 「奇怪?就是這抹淡淡的氣息……」她喃喃咕噥,接著站起身朝空氣中嗅去,「啊!在這裡。」 他怔忡愣住。她此刻就站在他跟前,仰著小臉望他,他甚至可以聞到她的呼息。 「你……看得見我?」 「好奇怪?這是屬於你的氣息沒錯呀!為什麼飄得這麼遠我還聞得到?」說著,她踮起腳尖,閉起眼,用力吸了口那好聞的氣息。 要不是聽得見她說什麼,歐少展真會以為她是在誘惑他。 她現在近得只差沒貼上他臉的闔眼吸氣模樣,還真亂好看一把的。 「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他不帶希望的問,果然就見她很不配合的又跑到他的身體旁。 他不由暗笑自己的愚昧。剛才她似乎感應得到他的氣息是誤打誤撞的吧?他竟然冀望她聽得到、看得見他? 安苡璇再次湊近歐少展,想再試一次剛才嗅聞到他氣息的奇特情形,不意教他鼻上沁出的細微汗珠截去注意。 「你會熱嗎?」反射性的想為他拭汗,她忽又頓住,「對不起,冒犯了。」低低加了句,她這才伸指,輕柔的由他眉間撫拭而下,直掠過他高挺的鼻樑。 站立在一旁的歐少展猛地一震。不是因為她傻氣的那句「對不起,冒犯了。」而是…… 怎麼可能?她青蔥玉指劃過的是他的身體,可他出竅的靈魂居然有感覺? 這還是頭一次,他的靈魂對他人的碰觸有知覺。 但,為什麼是她? 就快午夜十二點,安苡璇兀自靠坐床頭,曲著膝抱著枕頭,安靜的低望一旁昏迷著,卻像睡得極深沉的歐少展,沒發覺他的靈魂始終在床尾那頭定看著她。 「怎麼辦?我睡不著。」 他唯恐聽錯的撼動了下。 她竟然對著一副沒有意識知覺的身體,說她睡不著? 「其實我不是因為害怕才睡不著,而是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夜,心情有些複雜。」她還是對著床上的他喃喃自語。 歐少展真的不懂她。 就像傍晚他以為她沒多久便會離開,可她居然逕自打掃起他的住處,要取用東西時總會跑到他的身體旁輕聲詢問,恍如他是有意識似的。 他訝異她離譜的溫文多禮,同時也感到莫名的生氣。 她該離開的,他不需要妻子,至少根本不知道有沒有甦醒機會的他,不需要! 可是她,為何還在這裡? 「我在想,你也許會介意我佔用你的床鋪吧?」她露出一抹尷尬的微笑,不自覺地抱緊枕頭,「其實我本來想打地鋪的,可是伯父伯母交代我必須睡在你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