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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嚴沁 「你們自私,」文珠望家瑞一眼。「別以為蕙心這麼軟弱,為什麼不能講?」 「反正我也知道了,」蕙心笑起來,「斯年現在調到羅馬教廷工作,不是嗎?」 「你——知道?」費烈神色古怪地。 是古怪,可是沒有人明白為什麼。 「朗尼說的。」蕙心努力裝得很自然。 「其實——我和斯年也很少通信。」費烈吸一日氣。「只是他每轉換一個地方,他都會通知我。」 「真是凡心未死。」文珠笑罵。「還有牽掛。」 「他只不過是通知我新的地址。」費烈笑。 「出家人應該六根清淨。」文珠忽然說了句國語。 「出家人?」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除了朗尼。 「她說什麼?」朗尼感興趣。 「她說出家人,中文和尚的意思,也等於神父。」慧心解釋。「但不完全相同,是語氣問題。」 朗尼也笑一笑,看得出來.他對費烈、文珠他們都很有好感。 「喂,朗尼,斯年還是老樣子嗎?」文珠問。 「我只能說,他是最漂亮、最出色的神父。」朗尼答。「很奇怪.當我一眼看見他時,就知道他是斯年。」 「當年的情敵。」文珠盯他一眼。她在心中,還是怪罪朗尼的。 「我無意把事情弄成這樣,真是抱歉,」朗尼誠摯 地,』『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有斯年這個人。」 「那就要——」文珠口無遮攔,她一定要說出心裡的話。 可是費烈更快地打斷了她的話,不讓她說下去。 「昨天——我收到斯年的信。」他說。 「啊——真的?他說了些什麼?」文珠怪叫。 慧心的臉變了,費烈迅速看蕙心一眼,「只是講一些他在羅馬的工作。」 「這斯年,好像真的把我們都忘光了;只記得費烈。」文珠抱怨著。「下次若是讓我見到他,一定不放過他。」 「你能怎樣嚴家瑞笑。「別忘了他已是神父。」 「神父又怎樣?他還是斯年。」文珠說。 沉默的蕙心發現家瑞真的對朝尼很冷淡,他甚至不正眼看朗尼。 他是——哎!是老實人,他始終忠於和斯年的友誼,只是——在座的人,誰又不是呢? 蕙心只是歎息,誰不是呢? 午餐來了,他們開始迸食,講斯年的話題也告一段落,蕙心的神色又恢復了。 費烈和朗尼很談得來,他們還訂了晚上的約會,友誼實在是奇妙的。 午餐後,他們在文華門口分手。 朗尼送慧心回公司,一路上他顯得很高興。 「我真心喜歡你的朋友。」他說。 「是否包括咄咄逼人和不友善的文珠和家瑞?」她問。 「當然。他們很真,我喜歡真的一切。」朗尼說:「還有費烈,我們很談得來,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我相信,你們都很優秀,你是哈佛的,他是劍橋的,大家半斤八兩,門當戶對。」她打趣地。 「這不是念什麼學校的問題,」他搖搖頭,「我和他的個性相近。」 「你們成了朋友,我也輕鬆了,」她笑,「早知如此,六年前就該介紹你們認識。」 「若真如此,恐怕今天也不會是這樣的局面,斯年也不會離開了。」他唏噓。 「這是命運,我們不能埋怨。」她說。 「我覺得抱歉。」他搖頭。「斯年實在是我見過的男士中最出色的。」 「包括你自己?」她半開玩笑。 「包括我。他比我好,所以當年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他說;「只可借當年你連哈佛的獎學金也放棄了。」 「當時——我萬念俱灰。」她說。 「後來怎麼振作起來的?」他問。 「在比利時見過做了神父的斯年.他的一些話,他送我的『悠然草』,不知怎麼的,我竟——心中又有了希望和光亮,於是我全神投入工作。」 「但你不該放棄哈佛。」他說。 「你不明白,」她搖搖頭,「斯年因你而誤會,雖然我和作之間並沒什麼,但那時候若再去哈佛——我自己的良心會過意不去,不去哈佛是因為你的關係。」 「但他自己卻去哈佛,你不以為他是因為你嗎?」他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因為我?」她心靈巨震。可能嗎? 「或者——他以為你在那兒?」朗尼再說。 「不,不,」慧心震驚地,「不會的,他該知道我不會在那兒,他該知道——」 「他怎會知道呢?除非你告訴他。」他說。 「告訴他——又有什麼用?他已是神父。」她黯然。「所有的一切都已太遲了。」 「但是你說你心中又有了希望和光亮,是不是?」他拍拍她,在她辦公室外轉身離去前說:「想想那『悠然草』。」 蕙心真的呆住了,什麼意思?希望和光亮? 「你知道——斯年原本也是哈佛的MBA。」她小聲說。 可是朗尼沒聽見.他走遠了。 下班前十分鐘,慧心正在看一封緊急電報,秘書帶著神秘的微笑走了進來。 蕙心抬頭,她不明白這些女孩子為什麼常常大驚小怪的。 「他來了。」秘書眨眨眼。 他?誰?那些女孩子們已替她認定了一個對象嗎?朗尼?或是李柏奕? 她皺皺眉,看見門外的柏奕,他雙手放在身後,把頭探人門內。 「能進來嗎?」他說。 「當然歡迎,」蕙心放下電報,「不用上班嗎v』 「就五點鐘了,我可沒跟公司簽賣身契。」他說。 他走進來,秘書退了出夫。 「這是送你的。」他的雙手從背後伸出,手上卻什麼也沒有。 慧心微笑,也大方地伸手接過他送的無形禮物。 「謝謝,很漂亮。」她說,很有幽默感。 「很幸運,買到最後一枝。」他笑。 『』這一枝比上一枝還要漂亮。」她說。 兩人都很默契,她知道他心目中想進什麼,他也知道她明白這無形的禮物是什麼。 「在中環見一個新客戶,談完之後就不想回去,因為想起你在這兒。」他說。 「不是又想吃海鮮吧?」她笑,一面收拾桌面上的東西O「你提醒我可以下班了。」 「不吃海鮮,我想——去拜訪伯父、伯母。」他說,非常誠懇。 她的眉宇揚得好高,去拜訪她父母?這——當年斯年也要這麼做的,卻被她拒絕了.是她太固執、大講原則、大保守;相同的事,她不能錯兩次。 「也好,我先打個電話告訴媽媽。」她對自己妥協 了,是吧?「你第一次去,總要準備一下。」 拿起電話,她說了幾句就掛斷了。 他望著她半晌,搖搖頭。 「我以為你一定不會同意。」他說。 「如果早幾年,我是不會同意的,」她臉上流過一株黯然,『當年我就沒讓斯年去見過父母。」 「為什麼?」他好意外。 「當然,他們見過面,」她搖頭,「不過是在找不到我,又急又氣的情況下。」 「很抱歉,令你想起以前的事。」他說。 『淚D使你不提,這些事也仍存在我心中,」她苦笑,「有些事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我瞭解。」他點點頭。「我們走吧廣 她拿起皮包就要往外走,他卻叫住她。 「別忘了,那盒隱形禮物。」他笑。 「啊!透明百合,我已經拿了。」她搖一搖手。 他伴她走出去。 「怎知一定是百合?」他說:「可以隨便是什麼。」 「我很固執,早認定了它是百合。」她說。 一直到停車場,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認定了百合,豈不是失去了很多欣賞其他花朵的 機會?」他一語雙關。 「是的、我知道。」她開車。「那是沒法子的事,個 性是天生的O」 「我——很欣賞你這種固執,」他點點頭,「我深信這種固執是幸福的保證。」 「我不明白。」她看他一眼,車已駛出停車場。 「我是說——如果能得到你的心、你的固執,幸福豈不永不流失?」他說。 「也許,不過誰也不能保證什麼,因為幸福實在是虛無熟緲、來去無蹤的,我們必須時時警覺,在感覺到它來時,就得抓牢,否則——就消失了。」她感歎。 他同意地點頭。 這是她從自己的經歷、挫折中得的經驗,當然是正確而深刻的。 「一個人在一生中,應該不是只有一次機會,你認為對嗎?」 「當然.」她感慨,「可是——我相信一個人生命中想抓牢的機會只有一次。」 「這麼肯定?」他問。 「到目前為止我是這麼認為,但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她笑起來,「說不定會出現我想抓牢的第二次機t〞no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祈禱?」他笑。 「祈禱是沒有用的,」她搖搖頭,「柏奕,我想告訴你,你的神韻、氣質都非常非常像斯年,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真的大吃一驚。」 「是這樣嗎?」他反問。 「我講的是真話,希望你別生氣。」她誠懇地說;「至少——你像斯年這一點就吸引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