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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嚴沁 「別告訴我你有事,」文珠立刻打斷他的話,「如果你不來,我不再理你這個人,不論你是斯年也好,傅神父也好,我們從此一刀兩斷。」 斯年心中是亂得一塌糊塗,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淺水灣別墅,那不正是當年他和蕙心感情開始的地方嗎? 「文珠,家瑞改不了你的霸道?」斯年只能這麼說。 「別顧左右而言他,」文珠怪叫,「你一定要來。」 斯年看看文珠,看看費烈——他看到的是朋友真誠又殷切的盼望,於是,他點點頭。 「我沒說過不去。」他說。 「好,我五點半來接你。」費烈立刻說。他看來非常、非常開心。 他們真是好朋友,真是。 斯年再點點頭。他知道,今夜伯難以成眠了,本已紊亂的心,更是亂得不可收拾。明天要見蕙心,而且還是重臨舊地,唉!這是命中注定的嗎? 「先聲明,不許穿神父袍!」文珠說。 「要穿西裝嗎?」斯年開玩笑。 「神父可以穿西裝?」費烈問。 「沒有什麼明文規定不可以,」斯年說,「但幾乎沒有人穿,我們可以穿普通衣服。」 「牛仔褲?」文珠開玩笑。 「可以,我常穿它做些園藝工作。」斯年說。 「還記得嗎?我以前說你是全香港中穿牛仔褲穿得最帥的男士。」文珠說。 「不記得了。」斯年搖頭。 是真的不記得,他心底深處惟一留下的烙印,永遠難以去的只是蕙心和蕙心的一切。 「明晚在海邊BBQ,」文珠說,「像以前一樣。」 以前?唉!斯年只能沉默。 「還有些什麼人?」他問。 「我啦,家瑞啦,費烈夫婦啦!蕙心啦,還有你。」文珠一口氣說完。 「為什麼不請李柏奕?或——那助教?」斯年說。他已記住了李柏奕的名字。 「為什麼要請他?我和他沒交情。」文珠說:「還有那個任哲之,以前我就認定他沒希望。」 「人多不是熱鬧些?」斯年說。 「我只請老朋友。」文珠搖搖頭。 老朋友,是的,明晚將是一個老朋友的聚會。 「蕙心知道我要參加?」斯年問。 「你擔心什麼?怕她不見你?」文珠笑。 「不——希望不要引起她的震驚。」斯年說。 「別小人之心了。」文珠不以為然地說:「今天的蕙心貴為總經理,人家會大驚小怪嗎?」 「那——就好。」斯年說。 「斯年,我很好奇。」費烈突然問:「平常你們在教堂裡做些什麼工作?」 「教會的一切行政啦,對外的活動啦。」他慢慢地說:「因為我要教理工,所以每星期只負責一堂的彌撒,另外還有一個聖經班。」 「不算太忙。」費烈點點頭。 「喂!那個地方和你以前寶雲道的家差得太遠了,你——住得慣嗎?」文珠問。 「別的神父能住,我當然也能,」斯年笑,「我們主教的宿舍也差不多是這樣而已。」 「哦——」文珠聽後呆愣了片刻。「可是電影裡的紅衣主教——」 「那是電影,而且是幾百年前的。」斯年說:「現在的教會不同了,我們要走在社會前端,和人群打成一片,而且要深人社會。」 「難怪你改念社會系。」文珠搖頭。「你對這些工作有興趣嗎?」 「有,有很大的興趣,」斯年說,「我們正計劃興建更多的養老院,這是目前香港最缺乏的,而且是政府比較忽略的福利措施。」 「真悶,難道你一天到晚只想這些?」文珠叫。 「這是我的工作,不想怎麼行?」斯年反問。 「你想過蕙心嗎?」文珠問。 斯年一震,繼而沉默了。 「我告訴你,蕙心可是常常提起你,我相信她是時時刻刻想著你的,告訴我,你有什麼感覺?」 文珠咄咄逼人。 「我——」斯年無言。 「很抱歉,很遺憾,是不是?」文珠透一口氣。「我實在不想跟你發脾氣,但,看到了你又忍不住!」 「文珠——』」費烈搖頭。 「我明白。」斯年點點頭。「或許——當年我是做得絕了一點。」 「那——你可後悔?」文珠追問。 斯年——可為當年之事後悔? 蕙心和家瑞下班後一起到文珠的淺水灣別墅,這不過是一次普通聚會,不必緊張的,可是——她心裡就是好緊張,好像是第一次赴約一樣。 赴約?她自己也笑了起來。全是老朋友,赴誰的約呢?講好了今天沒有陌生人的。 她在去淺水灣的路途中,一直沉默著。 經過花園的時候,已可以聽見文珠的笑鬧聲,這種場合有文珠在就不會出現冷場。 家瑞笑看搖搖頭。 「文珠就是這個樣子,天大的事笑幾聲也就算了,」家瑞說,「她從不為難自己。」 「這是她的聰明,也是她的福氣。」蕙心由衷地說。 家瑞沒再出聲,推開了那扇雕花木門。 文珠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直奔蕙心面前。 「來得這麼遲,我還真怕你黃牛了!」文珠叫。「來,來,看看誰來了?」 蕙心上前兩步,看見穿著便裝的斯年坐在那兒。 「嗨!斯年。」她努力使自己平靜著打招呼。 斯年微微一笑,點點頭。 「是不是?全是老朋友,沒有一個陌生人。」文珠眨眨眼睛又作個鬼臉。 「斯年肯來,我很意外。」蕙心淡淡地。 「神父也有自己的生活,除了神職之外,其他的和普通人是一樣的。」文珠說:「他為什麼不肯來?」 蕙心看斯年一眼,沒有出聲。 「其實除了不能結婚,不能做壞事之外,斯年什麼都能做。」家瑞也說。 「費烈他們怎麼還沒來?」蕙心轉開了話題。 「費烈要回家接太太,你知道這個時候最容易塞車,他最快也要四十分鐘才能到。」家瑞說。 「我們——又要在海灘BARBQ?是嗎?」蕙心走向窗口。 她是故意避開斯年的,她心中矛盾又緊張;似乎早有預感似的,她會見到斯年。 「當然,傭人巳替我們預備好了,」文珠也跟了過來,往窗邊指一指,「喂!怎麼不坐過去跟斯年聊天?」 後半句話她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你認為我們還有什麼可聊的?」她問。「我真的不知道他會來,真的。」 「如果知道了,你會怎麼樣?不來?」文珠問。 「也許。」蕙心壓低了聲音。「事已至此,再多見凡次面又能如何?改變不了事實的。」 「至少你們還可以做朋友。」文珠說。 蕙心搖搖頭,再搖搖頭。 「很難,以前的感受巨變,環境也不同了,真的很難再做朋友。」惠心說。 「偏見,我不相信你們不能再做朋友。」文珠十分不以為然地。「斯年也認為可以。」 「他——他是這麼說的嗎?」蕙心意外地。 「是啊!昨晚我們去他宿舍找他,一起到理工學院散步,他下學期將在那兒教書。」文珠說。 蕙心皺皺眉,似乎在沉思。 「如果你不願意,我們以後不再約他就是,誰叫他去做神父的?」文珠稚氣地。 「剛才還說神父和普通人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同呢!」蕙心笑。「他也是你們的朋友。」 「不是你們,是我們大家。」文珠瞪著蕙心。 「是,是我們大家的朋友。」蕙心笑。 「終於不拒絕他是朋友了吧?」文珠也笑了。 「不過——要給我一點時間。」蕙心說:「從再見到現在才三天,我沒有心理準備。」 「行!我再給你三天的時間,」文珠拍拍她,「以後我們可以常常來個老朋友聚會!」 「斯年哪有這麼多時間?」蕙心問:「他不要替教堂工作嗎?」 「還是要,可是不忙。」文珠說:「尤其他是新報到的,很多事都還沒交給他。」 蕙心又沉默了,她望著窗外的海灘,彷彿在沉思。 「蕙心,文珠,怎麼不過來坐?」家瑞在後面叫。 「來,我們過去,」文珠拖著蕙心,「免得那些男士們說我們小氣。」 「好。」蕙心平靜地走了過去。 文珠坐在家瑞旁邊,她很自然就坐在斯年旁邊。 很奇怪的,她的心又劇烈地跳了起來。就像當初和斯年約會時一樣,既緊張又溫馨。 「剛才你們在窗口說些什麼?」家瑞問。 「講等會兒燒烤的地方。」蕙心搶著說。她怕口不擇言的文珠亂說話。 「等費烈夫婦來我們就開始,」文珠拍拍手,「就像六、七年前一樣。」 「不可能完全一樣,至少我的身份不同了。」斯年說。半垂著頭不看任何人。 「但是我們還當你是斯年,人是不會變的,變的只是稱呼而已!」家瑞說。 「是啊!變的只是稱呼。」文珠附和著。「蕙心,你說是不是?嗯?」 蕙心迅速看斯年一眼。 「是!」她只簡單地回答。 一個傭人出來,對文珠講了兩句話。文珠拍拍家瑞的手,站了起來。 「走,家瑞,我們去幫三姐的忙,」她說,「她叫我們去看看食物夠不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