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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嚴沁 「好!這就走!」他眼光一閃,是讚美。 「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那條怪棉裙!」 雅之不理他,對門邊的女工阿月交待一聲,請阿月替她鎖門,就這麼隨他出去。 門外停著一輛兩百CC的大型摩托車,車頭上掛著兩個硬殼帽子,他隨手遞一個給她。 「帶上,上車,」他命令著。「坐穩點,抱牢我的腰,撞傷你是我的責任,跌下來可就要你自己負責了!」 「你能不能說句好話呢?」她戴上帽子,坐在後座,又抱牢了他的腰。 「真作怪,到你家這麼近的路,又是帽子又是車,像要長途跋涉呢!」 「誰說不是!」他說著,摩托車嗖的一聲就飛了出去。 雅之只聽見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速度快得睜不開眼睛,。她是第一次坐這嚇人的玩意兒,只得動也不動的抱牢了他的腰,閉著眼睛任他飛馳! 似乎越來越快,車還沒停止的意思,去那兒呢?他溫州街的家早該到了啊!勉強睜開眼睛,什麼地方呢?似乎是往景美、新店的方向,真要長途跋涉? 她也不問,來都來了,問又如何?而且她心中對他的信念十分堅強,她肯定他不是壞人,她真是一點也不擔心,去任何地方和去他家又有什麼不同? 又向前飛馳一陣,過了新店,折人一條窄窄的石子路,這可顛簸難行了,坐在摩托車上比走路還受罪,何況他還是開得那麼快。再過一陣,石子路走完了,摩托車也突然停下來。 雅之睜開眼睛,跳下車,這是個怎樣奇妙的地方?四圍可望見的地方全是竹子,粗粗細細、深深淺淺、老老嫩嫩的竹子,右邊的竹林外,卻是一個好大好大的池塘,塘裡生滿了荷葉,綠綠的一大片,令人全身舒暢。 「這是什麼地方?」她深深吸一口氣。 「你怎麼發現「這是我的私人風景區,」他開玩笑。 「是我專有的。」 「總是胡扯,」她嬌俏的白他一眼。 「準是你什麼女朋友帶你來過,對不對?」 「現代那找得出這麼樸,這麼素,這麼『出世』的女孩子?」他癟癟嘴。 「跟我來!」他拖住她的手,大步朝池塘那方向走去。 「一片竹林,一個池塘有什麼了不起?」他說: 「有竹林的地方多了,有荷葉的池塘更數不盡,來吧!」 一口氣繞過了池塘,又是一片竹林,竹林中間顯然是人為的小路,完全不落痕跡,好像竹子是天生,小路也是天然的。小路的盡頭是——怎麼說?幾間茅舍?卻是怎樣的茅舍呢? 那根本是完全用竹子編織而成的屋子,連屋頂,連窗戶,連門都是粗細不同的竹,看來古雅樸抽,卻氣勢不凡,一種超凡脫俗的清秀,一種不沾人間煙火的飄逸,什麼人住在這兒?這樣的不可思議! 「喜歡嗎?」他伸開雙手,深深吸一口氣。 「很驚奇,很意外,」她老實的說: 「我沒想到現代的台北附近有這樣的屋子,也根本沒有想像過,叫我來參觀,來玩玩,我會喜歡,叫我來住,我不習慣!」 「說得很好,很誠實,」他拍拍她。 「當初我發現這兒也是這麼想,畢竟我們是世俗人,缺少仙氣,靈氣!」 「你發現的?有人住嗎?」她眨眨眼。 「不知道,也沒見過人,」他搖頭。 「這不必研究,我們坐一坐,休息一陣,呼吸一點靈氣,抖落一身的俗塵,這不是很好的事嗎?」 「就怕主人不歡迎!」她小聲說: 「我們到池塘那邊去吧!」 「放心!就坐在竹林裡,我來過許多次了,」他仍舊握住她的手,帶她退回竹林。「從沒有人干涉過!」 「我猜是個隱士,世外高人!」她壓低了聲音。 「還練武功,修仙呢!」他笑。 坐在竹林的地上,真覺得舒暢、清新,就連那空氣中的溫度也好像降低了。 「怎麼發現這兒的?」她好奇的問。 「我說過,我是個『不安於室』,無法把自己拘於一隅的人,」他半開玩笑的。 「當我覺得心中塞滿了廢物、廢氣時,我就會到處亂走,亂跑,找一個能發洩的地方,靜一靜,呼吸一下,再回到家中,我又變成全新的人了!」』 「你有很多這樣的地方?」她問,很意外的。 「不算多,也不算少,」他聳聳肩。 「台北的俗氣已經蔓延出來了!」 「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就這樣的尋覓?」她沉思說:「你是現代的、野心的、不羈的,是不是?」 「我卻是矛盾的,」他笑,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有雙重個性,雙重人格!」 「是嗎?」她皺皺眉,有的時候,她真分不出他話中真假。 「很可怕吧?」他揉揉眉心,很不自然的掩飾。 「不是可怕,是奇怪,」她說: 「尤其奇怪的是,你怎麼會讓我來?」 他不出聲,臉上閃過一抹特別的神色,整個人突然間就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也不知道做什麼,似乎突然間就忘了身邊還有個人。 「喂,你怎麼了?」她問。這人莫非有毛病嗎? 他直瞪瞪的聽著,就是不聲不晌,臉色也變得沉寂,剛才的得意,剛才的神采飛揚都消失了。 「想嚇我嗎?沒這麼簡單的,」她推推他。「我才不會上你的當,更不會害怕。」 他還是不響,眉心也緊緊的皺在一起,像是被打擾了一樣。 「喂!斯亦凡,你說話啊!」她叫起來。「莫名其妙的不出聲,你發神經嗎?」 他睜開眼腈,漠然的看她一眼。 「走吧!我們回去!」他逕自跳起來,往竹林外走。 「喂!喂!等我。」雅之也跳起來,奔跑著追上他。這人怎麼回事呢?說變就變,無緣無故的,在一秒鐘之內就趣味索然了似的,「你不能不帶我回去!」 「那也說不定!」他跨上摩托車,戴上帽子,發動了引擎,嚇得雅之慌忙跳上去,,還沒坐穩,已射了出去。 雅之緊緊的環抱住他的腰,這一刻——奇異的,她覺得他的身體也都變冷了,他真是個奇怪的人,情緒變化得那麼突然,剛才——可是她的話得罪了他?她沒說什麼啊?什麼原因使他由晴變陰?或是——竹林裡的靈氣觸動了他心裡某一根不明的神經? 像來時一般的風馳電掣,他們回到市區,根本沒有讓雅之開口表示意見的機會,當車停了,她能睜開眼睛時,已停在那幢小小的、精緻的、與眾不同的米色屋外。 雅之默默把帽子脫下來,又默默的掛在車頭,他依然那麼漠然騎在車上,無論如何,這是令雅之尷尬不安的,她有個感覺,似乎真是她得罪了他! 「我想——我回去了!」她還是保持好風度,她不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也問心無愧。「謝謝你剛才帶我去那個地方,再見!」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轉身走,她幾乎猜得出來他必然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狀。 「慢著!」他怪叫起來,回身就捉住了她的手臂。「誰說要你回家了?」 她眉心微蹙,這個斯亦凡又霸道又孩子氣,這種情形下還不許她回家,這算什麼呢? 「我想是我得罪了你,」她輕輕掙扎一下,掙不脫他的手,他竟握得很緊呢?「我道歉,你放手,好嗎?」 他臉上浮起一抹狼狽的紅色,又懊惱又著急又生氣似的,不放手也不妥協。 「不許走,」他是孩子氣的,很矛盾的孩子氣。 「你的照片——還有牛排!」 她凝視他一陣,怎樣才能瞭解他這樣的男孩呢?狂風驟雨似的,有十個或一百個不同的面貌,不同的性格,一秒鐘之內就變了,怎麼變得了呢? 「下一次,等你情緒好的時候!」她笑一笑。她喜歡他這種孩子氣,有點一撒賴的味道。 「不行,」他漠然的臉漸漸鬆弛,漸漸有了笑意,後,竟又慢慢恢復正常。「怎麼無端端的就走?」 「無端端?」,她叫起來,正常的,他是那樣可親。「怎麼說無端端?剛才若不是動作快,差點回不來市區!」 「哪有——那樣的事?」他望著她,眼中也有了暖意。「我的脾氣怪,情緒莫名其妙的低落,什麼都變得不對勁——喂!何雅之,你不是真生氣吧?」 「生氣倒不至於,你發怪脾氣,情緒突然低落時可會打人?」她半開玩笑問。 「不會!」他肯定的搖頭。 「不理我,過一陣子就會好!」 「那一陣子的時間可難捱了!」她笑。 「別諷刺了,行不行?」他放開她。 「進去,進去,照片是一流佳作,我預備寄去美國參加春季沙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