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嚴沁 > 光年中的一瞬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23頁 嚴沁 送他們回國際飯店的路上,梵爾提出要求。「我想去以前天教墳場的地方看看,明天你可以帶我們去吧?」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區,」劉司機說:「我去查,明天一早上去查,查到後回飯店找你們。」回到房閒,少寧一直很沉默。 「我們到底在追查其麼?」他終於說:「迫到後又有怎樣的結果?」 梵爾呆怔—下。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股力量在推動我。」她思索著。「那些幻象不停的在引導我,還有夢裡的女人。」 「就像幻象和夢真有某種意義,他們要我們證明甚麼?」 劉司機在午飯時才來飯店接他們。 「問了很多長輩,又請一報館記者朋友替我門聽,終於找到大主教墳場的舊址,」他滿臉興奮。「這就帶你們去。」 上海對他們是陌生的城市,根本不認識道路,任由劉司機東轉西拐的。半小時後,穿過車多人雜的街道,終於到達。 他指著一片古舊,看來像五十年代的舊大樓的屋子。 「他們說,就是這一帶。」 梵爾仔細的打量四周,都是八層到十層的古舊大樓,像是辦公室、機關什麼的。 「是辦公大樓,屬於國家的,現在聽說租給—些香港、台灣的公司工廠當辦事處。別看它外表舊,裹面全翻新過。」劉司機說。 梵爾、少寧同時仰頭向上望。在仰起頭來的那一剎那,梵爾看見一扇窗戶裹一個年輕女孩子站在那兒,穿墨綠絲絨長裙,梳著二十年代的頭髮。心頭巨震,那夢中女人來到這兒?搖搖頭,甚麼也沒有,那扇窗裹甚麼也沒有,剛才是幻想。 看見她變了的臉,少寧立刻擁著她。 「甚麼事?」 「我看到夢中的女人在那兒。」她低聲說,又指著那扇窗。 「八樓,」少寧數一敷,「第三個窗戶,我們上去看一看。」 「能嗎?」梵爾心怯。 是不是心中的謎團就能解開? 「可以,可以的,」劉司機十分熟行。「我們說上樓找人就行了,兩位反正是外面來的。」 這大樓裡居然也有電梯,他們上了八樓,找到第二間辦公室,因為每間相同的辦公室都擁有兩扇大窗。那麼第三扇自然是第二間辦公室了。 辦公室大門上有著「台灣鞋廠辦事處」的木牌。 他敲門進去。 辦公室有一千多尺大,坐了八個職員。最近門邊一位男士禮貌的站起來。 「請問找誰?」 「啊!這兩位失美國來得買辦,想看看貴公司的鞋版,不曾約好,可否接待?」劉司機看來是識途老馬,他一定帶過不少外商看廠,接觸公司之類的。 「可以,可以。請進。」那男的熱情起來。梵爾已迅速看遍每一個人,沒有穿墨綠絲絨的女人, 相似的都沒有。那人把他們帶到最裡面一間單獨的辦公室。 「經理不在,兩位要等他?或是先看鞋版?或是另約時間?」 「我們可以先看版。」少寧看梵爾—眼。 她沒出聲,帶著警惕的眸子彷彿緊張的四下轉動,在尋找甚麼似的。 「那麼請等一陣。」那人退出。 隨即有人送上茶來。 「要不要看看隔壁兩間,或樓上樓下。」劉司機提議。「我怕剛才我們數錯層數。」 「不用。就是這裹。」梵而說得好肯定,好奇怪,好特別。 「你怎麼知道?」少寧小聲問。 「我感覺得到。」 「感覺列甚麼?」少寧嚇了一跳。 「就是感覺到地方對了,」梵爾笑起來。「也說不出甚麼原因。」 那職員進來,後面跟著一人,兩人各提一隻箱子。箱子裹全是各式各樣的皮鞋、球鞋。少寧裝做很用心的在看。他本身沒什麼感覺,那就讓有感覺的梵爾去感覺吧。 看了一陣,選了十種鞋樣,又很認真的討論一下價格。梵爾這時點點頭,於是少寧付錢,買下那十對鞋,全選的是劉司機試的尺寸。 「這些鞋都送給你,」一走到樓下,少寧說:「你慢慢穿。」 「這麼多出口鞋,我大概十年都穿不完!」劉司機又意外又喜歡。「謝謝,謝謝。」 梵爾點點頭,再點頭,黑眸中—片深沉的光芒,十分神秘。 「沒什麼告訴我?」 「回飯店再說。」她透一口長氣。 回到酒店,梵爾卻什麼也不說的呆坐著發呆,少寧追問過幾次她都沒出聲,只好由她。由下午到黃昏到晚上。她甚至不願出去吃完飯。少寧叫了酒店的食物再房裡吃,她看來心事重重又不說,一早嚷 著上床。 半夜,少寧被一陣又—陣哭泣聲吵醒。是甚麼人?他驚得彈起身來,發現竟是梵爾在哭泣,顯然的,她還在夢中。 「梵爾,醒醒,醒醒,」,他輕拍著她瞼,叫喚著她的名字。「你又發夢?」 她悠然醒來,一臉驚愕。「甚麼事?」 他打開燈,看見她滿面淚痕,而她自己卻是全然不覺。 「你發夢?」他凝望著她。 「沒有。我不記得。」她茫然以對。「你怎麼會以為我發夢?」 他用手緩緩抹乾她臉上的淚,細心體貼又溫柔。 「你在夢中哭泣。」他擔憂地說。 「是嗎?」她怔怔的望著他。「你以前替我抹過淚嗎?這動作——這麼熟悉。」 「你可曾在我面前哭過?」 她搖頭,再搖頭。 「不要把我弄混亂,梵爾,告訴我你是梵爾,快說、」他有些不安。 「自然我是梵爾,你想列哪裡去了?」 「有的時候——就像下午你呆坐著,就像你剛才夢中哭泣,我覺得那都不像你,不是你。我很迷惑,足否我們弄錯了什麼?我們把—些事弄得複雜。」 「不。我不這麼想。」梵爾認真的思索一陣。「早上在那家鞋公司,我的確感覺到找對了地方,只是,我們不知道要找甚麼。」 「方淑嬡。」 「那座大樓真會是她的墓地?」她眉心緊蹙。我真的在八樓窗門見到一個女人——我不知道。把我們引進她們的故事中,是不是她想告訴我們些甚麼?」 「怎麼告訴呢?事情過了五六十年,一切證據或知情的人全部都不在,憑我倆能在上海找到甚麼?大海撈針一樣。」 「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感覺到我們可以找出一些東西,一定可以!」梵爾有奇異的興奮:「我有這預感。」 「甚麼時候你變成有預知能力的人?」 「自從來到東方,回到亞洲,」她嚴肅的。「尤其在上海,有很神秘的感召。」 「神秘的感召?」他失笑。 「別笑。從小開始,我有種說不出原因的使命感,越大越清晰,尤其最近,」她吸一口氣。「我覺得必須去完成某件事,那是我的責任。」 「輿我有甚麼關係?」 「一定有。一定。」她好肯定。「現在我還說不出是甚麼,以後你一定會明白。」 「半個月假期之後,我又將飛長途。」 半個月?還需要那麼久嗎? 他望著她,難道她真有預知能力? 「你越來越不像剛認識的任梵爾。」他苦笑。「你彷彿拖著我逆時光而行,我自己也不明白,居然會跟你一起時光倒流。」 「時光不能倒流,但有些事可不可以重演?」 「你在說甚麼?」他吃了一驚。 「不知道,想到這句話就說出來。」 「還是——再睡一陣,否則明朝起床,你會沒有精神。」 重新躺下來,兩人都知道,對方沒睡著。 「明天我還想去那大樓。」 「還去?再買十對鞋子?」 「不——那大樓不知道有沒有地下室?」 「甚麼意思?」他赫然轉頭看她。 「真的不知道,想到了就想去看看。」她的眼光朦朧,好像飄得很遠,很遠。「反正也沒甚麼損失。」 「損失好大,這事糾纏著我們,完全破壞了我休假的情緒。」 「答應你,明天再沒進展,我們立刻回香港,以後再不提這事,只陪你。」 「一生一世陪我。」他滿意的笑。 「一生一世陪你。甚至生生世世陪你。」 再去那辦公室大樓,連劉司機都覺得奇怪。「不可能找到甚麼。」他說:「兩代的人和事。」 梵爾不語,很堅持的走進去。 「大樓沒有地下室。」大樓管理員說。 「但是——」她皺起眉頭。「應該有的。」管理員笑起來。 「小姐以前來過?以前有?」 「不——我看過。」她的話一出,三個男人都被她嚇了一大跳。 「梵爾,」少寧很尷尬。「這不可能。」 「真的。」她一本正經,再認真也沒有了。「我見過,但不知在那裡見過,很清楚的,那兒——有好多機器。」 「機器房。」管理員恍然大悟,用手拍拍額頭。「我們的確有部分暖氣機和鍋爐機是裝在地牢裡的一處地方。但那算是地下室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