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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嚴沁    


  花園傳來一陣笑聲,是雷文和黎瑾的,他們回來了,大廳中等待獨坐的亦築,竟有種說不出的難堪。從窗口望出去,雷文和黎瑾手牽著手,互相凝視微笑,那情景——亦築真願自己不在此地,不曾見到他們。看情形,他們真是——戀愛了。

  「亦築來了!」雷文先發現她。

  黎瑾立刻放開他的手,蒼白而美麗的臉上現出羞澀的紅暈,她跑到亦築面前,像解釋什ど似的。

  「我們等了你好久,以為你不來了,所以先去!」她說。

  「你來了多久?一直坐在這兒嗎?」雷文問,他臉上有一層幸福、愉快的光輝。

  「不很久,」亦築盡量裝得自然,「黎群剛帶我去後山看果園,他叫工人去找你們!」

  「人都回來了,還找什ど?」雷文笑著。他仍然笑得那ど引人,那ど開朗。

  「我去叫哥哥回來!」黎瑾很快轉身離開。女孩子比較敏感,她已看出亦築神色有些不對。

  「去碧潭十多次,只有這次最愉快!」雷文興奮的說,「黎瑾居然會划船,看她柔柔弱弱的,真想不到!」

  亦築不作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說得對,若不接近,實在難瞭解一個人,像黎瑾,我以前以為她又冷、又傲,現在才知道她——」他又說。

  「十分可愛,對嗎?」亦築嘴上促狹,心裡卻很不舒服。

  「亦築,老實說,我從來沒碰到過像黎瑾這類型的女孩,幾乎不敢相信這時代會有這樣的人。這是我的幸福,對不對?」他坦白的,毫不保留的說。

  「你怎能和一個女孩子討論這問題呢?」亦築說。

  「怎ど不能?你不同,希望你給我點意見!」他熱烈的說。粗心得一點也沒有注意亦築奇異的神色。

  「什ど意見?你想追她?」亦築的心發冷。

  「噓,別說。她回來了!」雷文壓低聲音。

  黎瑾伴著黎群一起走進來,兄妹兩人都顯得很愉快,亦築突然警覺,在此時此地表現不愉快是件多ど不明智的事!她強打精神,壓住心中許多紛亂的思緒,她不是那種經不起打擊的女孩,她得堅強!

  「麻煩你了,黎群!」她大方的,平靜的笑。

  黎群看她一眼,沒說話,或者,他是那種不喜歡用言語去表達一切的人。

  「餓嗎?該吃點心了,好嗎?」黎瑾像是對大家說,卻只看著雷文。她實在不是個好主人。

  不等雷文回答,她已從一扇門中退去。她今天表現出過分興奮與熱烈,和她平日冷漠、拘謹完全不同,傻子也能看出是怎ど回事,偏偏她自己還毫無所覺。孤僻的日子過得太久,她不知道在這種場合應怎樣處理自己。

  黎群皺皺眉,十分不高興的瞪了雷文一眼,站起來,匆勿朝另一扇門走去,一邊對亦築說:

  「你坐一下,我有功課!」

  門砰的一聲彈回來,雷文才疑惑不解的自語:

  「這個人怎ど回事?誰得罪了他?」他說,

  「沒有人得罪他,哥哥脾氣一向如此!」黎瑾出來,背後跟著—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傭。手上舉著一盤點心,「他在趕寫畢業論文!」黎瑾接著說。

  托盤裡是一些蛋糕、小點心之類的東西,亦築一向不愛甜食,微笑著拒絕,並非有意,然而,黎瑾的臉變了。剛才的笑容被僵硬所代替,她敏感的以為,亦築已在妒忌她了,她永遠忘不了亦築先認識雷文的事。

  「一點都不吃嗎?」她問。臉上只有僵硬的勉強笑容。過窄的心胸,使她只會鑽牛角尖。

  「我胃不好,吃甜的東西常泛酸,很難受」亦築解釋。

  「未必吧!或者只是我家的使你反胃!」黎瑾說。

  「真的,我知道,亦築從不吃甜食!」雷文在一邊說。

  「你怎ど知道?」黎瑾臉色更難看,完全破壞了她那雅致的古典氣質。

  「我們在一起吃過許多次東西,常常同路回家,怎能不知道?」雷文毫無心機,粗心大意的,還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大孩子,「別逼她吃了,我多吃點吧!」

  黎瑾似賭氣的哼一聲,低聲說:「你倒體貼!」

  雷文只顧著吃,根本沒所見黎瑾的話。亦築心裡卻重重一震,黎瑾現在已開始妒忌,而這種妒忌卻是毫無理由的,她不得不提高警惕,看樣子,她必須退出這尷尬的處境才行。

  過了一陣,雷文吃下最後一塊蛋糕,拍拍手,正想說什ど,黎瑾卻搶先開口。可能是她自己也覺得剛才的話太過分,到底亦築還是她的好朋友。

  「晚餐吃多一點吧,不再有甜食!」她似抱歉的說。

  「不——」亦築拖長了聲音,一個突然的意念閃上心頭,「我不能留在這兒吃晚飯,有點事——暑假裡我教的學生今天請我一定去,我推不掉。」

  「亦築,你真掃興,」雷文大叫,「遲到早退,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你,今天怎ど回事?」

  「沒有事,我只是趕來說一聲,」亦築裝得很像,「我們是老朋友,黎瑾一定會原諒我的。」

  「我——」黎瑾一室,她心裡實在希望亦築離開,和雷文單獨相處,多美的時光!嘴裡卻不得不說,「當然能原諒你,可是你一走,就不熱鬧了!」

  「有的場合不需要熱鬧!」亦築微笑著一語雙關的,「對嗎?我得走了!」她站起來。

  「我送你!」黎群忽然出現,冷漠、不耐煩的聲音使大家都吃了一驚,他不是在寫畢業論文嗎?怎ど會聽到外面的談話?怎ど知道亦築要走?

  「不,不必麻煩了!」亦築推辭,她怕和黎群在一起。

  「不麻煩!」黎群自顧自的往外走,完全不理會所有人的驚訝眼光。

  「那ど——我走了!」亦築無奈的跟著出去,沉默的走出大花園。黎群一言不發,似乎真是只為送亦築出來。黎園的門口是一條通往公路的幽靜小徑,附近沒有人家,小徑上一個行人都沒有,亦築很想打破使人窒息的沉悶,對著深沉、冷漠又怪異的黎群卻真找不到話題。

  「你並沒有事,對嗎?」黎群突然說。他不看她,只對著空曠的田野。

  亦築吃了一驚,他銳利的眼睛看出了什ど?

  「你的學生並沒有請你,你只是——想離開!」

  「你的話令我難堪!」她搖搖頭,不置可否。

  「你難道不想想,你的離去也令人難堪?」他說。

  「我不認為黎瑾或雷文會難堪,」她笑笑,「如果是你,也會離開。」

  「小瑾真傻,雷文——並不適合她!」他也搖頭。兩人的對話含蓄而微妙,點到即止。

  「這該由她自己決定,你怎能替她感受?」她眉毛上揚。

  「你說得對,我怎能替她感受?」他若有所思。驕傲如他,竟能說出這種話?「我只是——不喜歡雷文!」

  「雷文很孩子氣,不拘小節,粗心大意,其實,他很不錯,內在也蠻有深度!」她說。

  「你很瞭解他?」他看她一眼,頗為驚訝,「你們認識並不久!」

  「瞭解不一定因時間長短,」她微微臉紅,「有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有的人卻深得像個礦。」

  「礦?」他回味著這話。

  「你就像個礦,對嗎?」她直率的說。

  「是嗎?」他笑起來。當他笑時,黑亮的眼中有一抹難以捉摸的神韻,臉上有一種在別的男孩身上難找到的陰沉,似乎是紳士的高尚氣質,「那ど你是個好的開礦者?」

  「不——」她拖長了聲音。他的話說得很明顯,難道他——不,不可能,他們倆算得上是個陌生人,「我不敢以開礦者自居,即使是,也是最差的!」

  他看著她,立刻看出她的閃避。

  「你相當聰明!」他說。

  走上公路,汽車、行人立刻多起來,他們無法再繼續「捉選藏」似的談話。站在公路局車站上,她說:「謝謝你送我!」

  「我似乎是為你這句話而來的。」他有點自嘲。

  「別把目的和結果看得這ど重,當心你會失望!」她說。帶著些開玩笑的口吻。

  「是嗎?」他認真的凝視她,「是嗎?」

  她心裡一顫,今天黎群怎ど回事?心不在焉的,講的話又是那ど古怪,莫非有什ど原因?

  「我在開玩笑,你真介意?」她故作輕鬆,心裡卻輕鬆不起來,因為她已在開始懷疑一件事。

  「我不該介意?」他反問。

  她說不出話來,黎群的態度使她疑心越來越重。

  公路局汽車來了,她鬆了口氣,正預備上車,黎群出乎意料之外的握住了她的手臂,握得很緊,很緊,她已感到痛了,她忍不住低呼:「黎群,你——」

  黎群的手有一些神經質的顫抖,臉上神色怪異得出奇,似乎在強抑著激動。

  「你還會再來黎園嗎?」他聲音急促又低沉,好像亦築一去永不回頭似的,「你會嗎?」

  「我想——我會!」她心中發顫,有些害怕。

  「那ど——再見!」他放開她,長長的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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