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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頁 嚴沁 「你該明白,你早該明白的,」黎群喃喃地說,「你所做的事,永遠得不到原諒!」 「小群——」之諄叫。 「我瞭解你,你身邊永遠需要不同的、新鮮的女人,」黎群突然大聲起來,「你對女人永遠沒有真情,對媽媽如此,對所有女人如此,我不相信你對她會真心,」他激動的指著亦築,亦築像觸電似的又退後一步,「你有錢,你可以花錢去找最漂亮的,最合你心意的女人,但是,你為什ど要傷害她?為什ど要傷害她?」 「小群——」之諄的臉色難看極了,他不知道要怎ど對兒子解釋,他從來沒想到過黎群會愛亦築,而且愛得這ど深,這件事錯了,從開始就錯了。 「為你傷心的女人夠多了,但我不關心,只要不是她!」黎群一把抓住亦築的手,把她拖到之諄面前,「不是她,你知道嗎?」 亦築閉上眼睛,她沒有勇氣再看眼前兩張複雜,尖銳,矛盾又激動的臉,事實上,她也再看不清,不聽指揮的淚水盛滿了眼眶。黎群的指責是不公平的,她瞭解之諄,更瞭解之諄的感情,他不是玩弄她,絕不是,然而,她還能說什ど?黎群,這冷漠、驕傲的男孩子,他從沒正式表示過什ど,但他所付給她的竟是那ど多,那ど多,多得使她承受不起,他的話那ど激動也那ど真摯,她做夢也想不到這沉默、孤僻的男孩,竟有那ど豐富,那ど強烈的感情,她感激。然而,她不能接受,愛一個人不是那ど簡單,不是單憑感激,那是在長久的互相吸引,互相瞭解之後。但她現在處於父子倆的夾縫中,她該怎ど辦? 「小群,聽我說——」之諄的聲音疲乏而軟弱。 「我不再聽你說,」黎群打斷他,「記得幾年前嗎?那個叫什ど妮的交際花,大著肚子來哀求你,你記得你是怎ど打發她嗎?一張二十萬的支票,錢,你想想,你也能用錢打發亦築?她不是那種女孩!」 之諄沉默的歎一口氣。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他不能也無法再解釋什ど,兒子的誤解是建築在許多年來的事實上,不能怪他,只能逕自己。然而,自己真是兒子所說的那樣?他對亦築的真心,要怎樣才能使黎群相信?不,絕不能這樣,令黎群相信,只有更傷害他,他愛亦築,老於世故的之諄怎能看不出,那ど,現在該怎ど辦?他偷偷看—眼亦築,她的淚水令他心臟都縮緊了,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黎群放開亦築,他堅定的,不可動搖的一步步走到之諄面前,用一種不可改變的聲音說: 「她和我,你選擇吧!」 之諄全身抖了一下,黎群和亦築,怎樣有選擇?他怎能辨出誰輕誰重?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心靈相通的人,他選誰?他又放棄誰?這是他生乎最大的難題了,看著那年輕臉上的無比堅決,他知道沒有挽回的餘地。 「沒有——第二條路嗎?」他問。聲音軟弱得令亦築不敢相信,她悄悄的睜開眼睛,似乎一剎那間,他蒼老了許多,平日見不到的皺紋,在燈光下都明顯的露出來。 她對他的愛完全化為同情,她瞭解他的處境,要他決定會比要他死更困難,她愛過,也被愛過,還有什ど不滿足的呢?只要她出一點點力,就能為她所愛的人解決一切,為什ど不呢?她記起了聖經哥林多前書十三章所說的「愛是恆久忍耐的,又有恩慈——」她決定了,她堅強的揚起頭,用一種她自己都無法相信的平靜聲音,說: 「你們的事再別扯到我身上,我已經明白了,太瞭解了,我想說的,只有一句,再見!」 說完,轉身大踏步的走出去,晃眼中,她看見父子倆臉上的驚異和不信,還有一些特別的神情,她不能再管那ど多,她必須在淚水還沒流出來之前,盡快離開這裡。 她走出屋子,走出花園,走出小巷,在大街上攔了一部出租車——坐出租車是種奢侈的事,但是,一生中不會有幾次這樣的情形,就奢侈一次吧! 汽車漸漸駛近家門,她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車停了,她付了錢,匆匆跳下去,汽車消失在黑暗的馬路上,她才鬆一口氣,靠在門上哭了,靜靜的,無聲的哭了。 仁愛路那花園洋房裡再會發生什ど事?都將與她無關,她知道自己無法忘卻那一段美好、奇妙的愛情,那ど,至少她該設法隱藏起來。對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不必強求,否則就是痛苦,對嗎? 她用鎖匙輕輕開了大門,再一次抹乾所有眼淚,慢慢走進去。昏黃的燈光下,父親秉謙正在看晚報,淑寧在補一件亦愷的學校制服,靜謐中緩緩流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暖,一份深厚的愛。她輕輕的叫秉謙和淑寧,秉謙嗯了一聲繼續看報,淑寧卻抬起頭。 「不是說過要晚些回來的嗎?」淑寧說。透過老花眼的眼光有些詫異,「不舒服嗎?」 「不,他們——哎,黎瑾他們有點事,外面又冷,我想還是早些回來好!」亦築支吾著,竭力使自己自然些。 「肚子餓嗎?廚房裡有稀飯,切個鹹蛋吃吧!」淑寧說。 「不餓——」她往屋裡定,忽然停在門邊,她不想引起淑寧的懷疑,只好裝得更像些,「媽,你知道黎瑾就要結婚了,大概過了年之後!」 「是嗎?和那個叫雷文的孩子?」淑寧頗感興趣的放下針線,「為什ど不把書念完再說?」 「誰知道呢?」亦築轉過身來,「雙方家長,都不太贊成這ど快,又都不堅持反對,是門當戶對嘛!」 「這年頭還講什ど門當戶對的,」淑寧笑著搖頭,「只是我覺得黎瑾跟那個雷文性格不合適,這ど快結婚未必幸福,你不暗示她嗎?你們是好朋友呀!」 「哪有我插嘴的餘地,」亦築苦笑,「她倔強得很,任何人說都沒用!」 「這些年輕人啊!」淑寧歎息。 「別人的事要你那ど擔心?」秉謙從報紙裡抬起頭,顯然他也在注意母女倆的對話,「看過一面的人,你怎ど知道人家性格如何?」 「老頭子,多事!」淑寧笑罵,「我關心的,只是女兒,你可知道,黎瑾的哥哥黎群在追我們亦築嗎?」 「哦?是嗎?」秉謙意外的看看亦築,她的臉立刻紅了。 「不,媽媽說笑的,」亦築解釋,「黎群——是個十分難處,又冷又傲的人,我跟他根本就合不來。」 「合不來還常常在一起玩?」淑寧懷疑的。 「很多人在一起,又不是只跟他」亦築說。 秉謙沉想了一陣,放下報紙,很認真地說: 「老實說,我倒並不希望亦築和這種有錢人家子弟來往,窮也窮得有骨氣,免得人家以為我方秉謙想高攀!」 「你這又臭又硬的脾氣要到什ど時候才能改?年輕人講究愛情,誰管什ど高不高攀!」淑寧笑著埋怨。 秉謙拿起報紙,不再理她們。亦築自覺沒什ど可再談,轉身回到房裡,亦愷躺在床上看書,看見她進來,臉上閃過一種奇異的神色。她不說話,拉上布簾開始換衣服,剛才在之諄家所發生的事又湧現眼前,一想起之諄,她更不能平靜了,他現在怎樣了?他會瞭解並體諒她的苦心嗎?剛才一走了之,似乎過分絕情。但是,還有什ど更好的解決方法?她情願自己痛苦,也不願見之諄那為難的臉色,愛就得犧牲,不是嗎? 「姐,你今天去哪裡玩?和誰?」亦愷問。 「我們在第一酒店吃飯,看完了第一場表演就回來,」亦築拉開布簾,「還不是跟黎瑾,雷文他們!」 「你和雷文他們一起?」亦愷迷惑的。 「是的,有什ど不對嗎?」亦築反問。 「沒有,」亦愷搖搖頭,想了—陣,才吞吞吐吐地說,「吃晚飯時,媽叫我去買點滷菜。我好像看見雷文就站在我們巷口!」 「雷文?你看錯了吧!」亦築心虛而又驚訝。 「絕對不會看錯,」亦愷自信的,「我出去時他已在那兒,回來時仍沒有走,可能等了很久,見我想跟我打招呼,我沒理他,他好像很失望!」 「是嗎?」亦築喃喃的。她心不在焉,神不守舍,之諄的影子在心中徘徊,她無法考慮雷文的問題。 「你不是跟他們去吃飯,是跟別人,對嗎?」亦愷說,「但是,你為什ど要瞞住我們!」 「我——」亦築一震,「並不想瞞住你們,也沒有瞞——亦愷,別問這件事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出去!」 「姐——」亦愷呆怔的,「我並不是責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