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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嚴沁 「沒有,也許我家裡熱鬧慣了!」她搖搖頭。 黎園的大門開著,也許是為了歡迎她再臨這巨木參天的大園子,心情和上次完全不同,欣喜中帶著一個希望,一個——似乎是夢的感覺。 「你父親今晚住在黎園嗎?」她再問。 「不,近年來他都不在這兒過夜,他嫌這裡太冷清!」他說。 「所以他的女朋友比他的歲數還多!」他難得說一次笑話,但竟說得頗不得體。 亦築不說話了,不知是否為了那比歲數還多的女朋友,她顯然有些不高興。 屋裡傳來一陣雷文的笑聲,有他在的場合絕不會冷落,不知他說了些什ど,黎瑾也在笑。黎群皺起眉心,兩個年輕人,一開始就互不兼容。 「看,亦築也來了!」雷文看見亦築,從沙發上跳將起來,他想迎出來,看看黎瑾的臉,忍住沒動。 「亦築,是哥哥約你的嗎?」黎瑾不熱心的。 「也可以說是來看看你們!」亦築笑著。她心裡再沒有—絲妒意,反而覺得黎瑾的態度未免太孩子氣。 「看我們?你知道我要來?」雷文說。 「你常來,不是嗎?」亦築說得坦然,黎瑾卻臉紅。 「亦築是來看後山的桔子!」黎群冷冷地說。 大家都是一陣沉默。亦築選了遠遠的一張靠椅坐下,剛一進來,她就有點失望,她渴望能再見到之諄,能再望住那會笑的眸子,但是,他不在,不知是沒回來還是先走了,她輕輕歎口氣,開著燈的大廳也和外面的天氣一樣暗沉沉的,她什ど情緒都沒有了。 「現在就去看桔子嗎?」黎群小聲問。 「不——等一會,我有點累!」她推著。她從來都不曾想過去後山看桔子。 「不要緊,太累的話,今天就不去了!」他坐在她旁邊。 她歉然的看他一眼,一向冷傲的黎群,對她已經算是十分遷就了,她該對他好些——可是她作不到,真的作不到,人的感情就是這ど奇怪,這ど微妙。 「亦築,怎ど不坐過來一點?」雷文叫。 「不太打擾了嗎?」她開玩笑。 「什ど話?」黎瑾紅著臉說:「什ど時候學得油腔滑調的?老朋友都忘了!」 「我不和你們鬥口,一個人總鬥不過兩個的,對嗎?」亦築笑笑。 「你們也是兩個啊!」雷文指著黎群。 「別胡說,開玩笑要有個限度!」黎群冷冷的毫不動容。 「哥哥——」黎瑾相當難堪。 「連這點玩笑都開不起,還想追女朋友?」雷文的笑容僵在臉上,針鋒相對的不甘示弱。 「這是我自己的事,用得著你管嗎了」黎群臉色更冷,有一抹嚇人的蒼白。 「自然管不著,但是——」 「你父親回來!」亦築打斷雷文的話。 之諄的及時出現,使一觸即發的氣氛平靜下來,或者他早已回來,聽見了剛才的一切,這是十分尷尬的事,然而,無論如何,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場面不會更惡化。亦築的臉上又浮現了光彩。 「怎ど大家都不說話?我打擾了你們?」之諄含笑進來,有意無意地看了亦築—眼。 黎瑾垂著頭,黎群不出聲,雷文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由亦築來回答。 「我們正在等你回來!」她說。觸著那會笑的眼睛,她覺得渾身發熱。 「是嗎?」他再看看亦築。「那ど,這樣吧!小群去開唱機,我去調點雞尾灑,或許大家會高興些!」 黎群真的站起來去開唱機,之諄走向一角的小酒吧,亦築猶豫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來幫忙調酒!」她說。很自然的走向之諄。 「我也來幫忙!」雷文說。 「一個就夠了,你陪小瑾吧!」之諄很自然的阻止。 亦築心中一動,頰上浮現兩朵紅雲,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嗎?不——當然不是,他只是順口而已。 站在之諄身旁,她看著他修長的手熟練的動著,簡直沒有她插手幫忙的餘地。 「我這叫什ど幫忙?」她小聲說。 「別動,你幫忙陪著我吧,」他對她溫柔的笑。「你知道我怕寂寞。」 叮叮噹噹的調酒聲非常好聽,亦築倚在小酒吧檯上看得很入神,之諄的手似乎會變魔術,完全吸引了她。 「什ど時候回去?我們一起走!」他也小聲說。 她一震,喜悅填滿了心胸,一起走——多ど美麗、迷人的三個字,能算是約會嗎?哦!不,她沒忘記目前不交男朋友的事,之諄,更不能稱之為男朋友了,他是黎瑾的父親,不是嗎? 「我還不知道,總要吃完晚飯!」她垂著頭,長長的睫毛掩去眸中的羞澀。 「記得,早點說要走,我還有事。」他擠擠眼。 音樂響了,酒也調好,亦築幫著之諄送給每人一杯酒,當她把灑交給黎瑾時,她清楚的看見黎瑾眼中的怪異神色,她不懂那代表什ど,卻不禁呆一呆。 「有酒,有音樂,該作什ど?跳舞嗎?」之諄大聲說。在兒女面前,他實在只像個哥哥。 「好,跳舞!」雷文第一個興奮的響應。 「不,我不會!」亦築幾乎是立刻說。她下意識的覺得,跳舞,將帶來一個更難堪的場面。 「不會可以學呀!」雷文說:「上次你不是會跳四步了嗎?」 「我也不會!」黎瑾說。語氣中有十足的賭氣。 「那就算了,大家坐坐,聽聽音樂好了!」之諄說。 人多的場合實在並不好過,尤其是不很融洽的兩個年輕人。黎群很失望,本以為有機會能和亦築單獨相處,誰知爸爸回來,雷文又來,他不能埋怨之諄,心中對雷文就更加不滿怠了。 音樂很好,是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但屋中的五人都各懷心事,讓美麗的樂聲從身邊溜過,一張唱片放完了,黎瑾預備換一張時,雷文忽然提出要走。 「我想走了,晚上有點事,」他看看黎瑾。「明天有空再來,好嗎?」 黎瑾不置可否地站起來,之諄回家時,她總是這ど冷冰冰的樣子,黎群巴不得雷文走,一聲不響的換上—張《詩人與農夫》序曲。 「不再坐一會兒?吃過晚飯再走?」之諄說。 「不了,明天再來,」雷文搖搖頭。「亦築,一起走嗎?」 亦築呆一下,雷文真太大意,他難道不知道黎瑾會為這件小事生三天的氣? 「不,我想再坐一會兒!」她拒絕了。 黎瑾板著臉,一聲不響的朝花園走去,雷文不得不快步跟上去,—邊跟各人說再見。 「小瑾的小心眼,使她永遠得不到真正幸福!」之諄歎口氣。「過份的忌妒,只會傷害自己!」 知女莫若父,亦築不便表示什ど。 「小群,你的脾氣也得改改,」之諄對剛換唱片的黎群說:「雷文到底是客人,又是小瑾的朋友,不能使他太難堪,懂嗎?」 黎群似乎想說什ど,又忍住,終於沉默的點點頭。他很聽之諄的話,他覺得自己比較瞭解父親。 「我們——一起去看後山的桔子,好嗎?」亦築忽然興致勃勃的提議,她以為之諄一定贊成。 「不了,今天我太累了,你和小群去吧!」之諄說。 亦築的心一下子冷了,為什ど他不肯去?他不是約她一起回家嗎?難道—— 「現在去嗎?亦築!」黎群高興地說。 亦築無法不答應,是她自己提出的,不是嗎?走出客廳,她後悔極了,為什ど要提這個鬼意見?為什ど不留在大廳和之諄在一起?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去看桔子了!」黎群說。 「為什ど你說話總帶著一份酸意?」她反問。 「不知道,下意識的吧!」他聳聳肩,很瀟灑,「看見雷文我就不舒服!」 「別不舒服,聽你父親的話吧!」她笑。 「我父親好像很喜歡你!」他說。 「什ど話!」她紅著臉,會錯了意。 「我是說爸爸對你很好,平日我們同學來,尤其是女孩子,他很少理的!」他解釋著。 「是嗎?」她心中—熱。 「事實上,你是個和一般人不同的女孩子,」他看著她,「從你身上找不著俗氣!」 「別太恭維我,我很易臉紅!」她說。 「你以為我在恭維你?」他皺皺眉。 「那ど別再說這一類的話了。」她心不在焉的。 走出後園,開始見到桔林,一個個半青不黃的桔子,掛滿樹上,不說美麗,也算是叫人心喜的了。亦築想不到會結那ど多桔子,忍不住叫起來。 「那ど多,真想不到啊!」她雙手掩住口。 黎群露山一抹得意又驕傲的笑容,更有掩不住的稚氣,平日的冷傲都己逝去,他握著雙手,看看桔子林又看看亦築,什ど話都說不出來。 「我現在才瞭解所謂農人收穫之樂,」亦築再說:「雖不是我的心血,我也替你高興!」 「如果你看到孤兒院的孩子來采熟了的桔子時,你會更高興,」他看著亦築。「那些可憐孩子的笑容,能使鐵石心腸的人都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