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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嚴沁 「看,你的語氣也讓我擔心,不能斬釘截鐵的,」母親歎口氣。「倩予,你不能再錯第二次。」 「媽,看你說什麼。」倩予不高興的看母親一眼,站起來轉身回臥室。 「我是為你好,你這孩子就是心軟,就是感情用事。」母親不放鬆的追著上來。「人家幾句好話一說,你就什麼痛苦、挫折都忘了。」 「媽——」倩予在門邊轉身,認真的、嚴肅的、鄭重的說:「當年的事也不能全怪杜非,他不是壞人,是情況逼不得已。」 「還替他說話,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母親氣得直頓腳。「你簡直——太傻了。」 「不是傻,媽媽,你不認為我處理這件事一直很理智嗎?你相信我,我——從來都不怨不恨任何人。」 「倩予——」母親吃驚得話也說不出。 「我不怨不恨卻也不表示我會和他再在一起,」倩予心平氣和的——至少在表面上心平氣和。「媽,我這麼大了,我會處理自己的事,你不用擔心。」 母親怔怔的望著女兒,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我希望不用擔心你,我希望你處理得對。」她說。終於離開。 倩予依然站在那兒,臉色卻是難懂的——是那樣複雜也那樣矛盾。 電話鈐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 「我來聽。」倩予搶先跑過去。 正待回房的母親卻站在那兒不再移動,做為一個母親,她怎能不關心女兒? 「找哪一個?我是任倩予。」倩予愉快的說。 「我,大澤。」是大澤英雄,那個出色的日本男人。 「哦,你——」倩予顯然有點失望。她——期待著誰的電話呢?「不是要趕去機場?」 「還早,接我的車子一點鐘才來,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大澤問。 他的關懷、體貼與深情都令倩予感動,但感動——並不夠,真的,並不夠,尤其對倩予。 「那豈不是太急促了?」倩予並不直接拒絕。「恐怕湯沒喝完你就得走了?」 「那就算了,」大澤是善解人意的。「後天你會到日本,我們再一起進餐。」 「一言為定。」倩予笑。「是不是這次又是伯母親手做日本菜請我吃?」 「你若喜歡,可以吃一輩子。」大澤強烈的暗示。 倩予沉默一下,這是個難以接下去說的話題,她聰明,她知道該怎麼應付。 「大澤,如果時間來得及,你不如到我家吃午餐?」她問。明知時間不允許,她這話——並無誠意。 「你該昨夜約我,我一早趕來得先約好司機。」大澤笑。他是寬大的。 「那麼下次。」倩予有些不好意思,大澤聽出她的不真誠嗎?「現在預先講好,下次你一定來。」 「當然一定來,我還要多學幾句中國話,好和伯父、伯母聊天。」大澤很高興。 「好了,我得去洗頭,後天東京見。」她說。 「好好休息。」他掛上電話。 聽倩予講英語,母親知道一定是大澤,卻仍是不放心的站在那兒。 「有沒有問百合花是他送的嗎?」母親問。 「忘了,」倩予不在意的。「一定是他——還有誰呢?」 「真要去洗頭?」母親還是站在原地。 「昨天下午才洗的。」倩予笑。「我換衣服,媽,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自己打電話給士廉兄妹,叫他們來接我。」 母親搖搖頭,嘀咕一聲,終於回到臥室。 倩予一邊換衣服,一邊回望百合花,是大澤送的?剛才實在該問一聲,至少說個謝字。 剛換好衣服,門鈐就響起來,今天真熱鬧,又是花、又是電話、又是客人到訪。 「我來開門。」倩予半跑著出去。 穿一件淺紫襯衫,深紫裙子,她把今年最流行的顏色襯托得分外出色。 「找誰?」打開門,她呆怔一下。 一個小弟模樣的男孩子,捧著一束百合花站在那兒。 「姓任的?」小弟問。 「是。」倩予皺眉。 「請簽收,送給任倩弟的。」小弟說。他把「予」字讀成「弟」字,很絕。 倩予接過花束,看見上面有一張小卡片,只有任倩予三個字,沒有送花人的名字。 「什麼人送的?」她問。 「不知道。」小弟一問三不知。「有沒有任倩弟這人?你到底收不收?」 「我就是任倩予,不是任倩『弟』,你一定知道是誰送的,總有人付錢,是不是?」 「當然有人付錢,否則老闆不會叫我送花,」小弟對叫錯名字有點不好意思。「任小姐,我看見付錢的人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矮矮的、瘦瘦的。」 倩予愣了,三十幾歲,矮矮瘦瘦的男人,記憶裡簡直找不出這麼一個人,誰呃?她簽了字,小弟道謝離開,她仍站在那兒苦思。 是朋友?是同事?是在飛機上認識的追求者,矮矮瘦瘦的男人。 「是誰?怎麼還不進來?」母親在背後問。 「送花的,百合花。」她關上大門。「真是奇怪,有人一天送兩次花嗎?」 「你沒問是誰送的?」母親也狐疑著。 「送花的小弟怎麼知道呢?」倩予隨手把百合花插在一個花瓶裡。「可能有人開我玩笑。」 「開這麼美麗的玩笑?」母親笑了。「還不容易,打電話問問大澤或士廉不就行了。」倩予思索一陣,果然打電話給大澤,他正預備去午餐,三言兩語就掛斷了。 「不是他送的。」倩予說。立刻又撥士廉的電話。 母親一直在看著她打電話,眼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是誰送的花呢? 「士廉他們就來,」倩予放下電話,輕鬆的。「奇怪,花也不是他們送的。」 「還有誰有這可能?」母親變了臉。「還有誰?」 「有可能的人可多了,」倩予並不緊張,也不擔心。「我做空姐這行,認識的人數不清,誰都有可能送。」 「哦——會是那些人送的嗎?」母親果然安心些。 「一定是。」倩予微微一笑。「除了坐飛機飛來飛去的那些人,誰還來送花這一套?」 「我倒希望是個好條件的人。」母親自語。 「看你,又來了,就希望我趕快出嫁。」倩予白母親一眼。「這個也好、那個也好,就是不要我留在家裡。」 「你總是要結婚的,當然希望條件好些的啦。」母親說:「不過說來說去,還是士廉最好,結了婚帶你去美國,就——一了百了。」 「什麼叫一了百了,媽,你說什麼呢?文不對題。」倩予不依。「一點也不吉利。」 「哎——我是說——走了就好,只要不在台灣,就不必我這麼擔心了。」母親自知說錯話,訕訕的。 「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倩予不高興的。 「不是對你沒信心,而是——而是他——杜非太狡猾,你不是他的對手。」母親歎口氣。 「誰要做他對手呢?」倩予故作開朗的笑。「我又不會舞刀弄槍,又不想演武打片。」 「你說的是真話才好。」母親說。 倩予笑一笑,摟住母親的肩。「小時候不聽你的話,很喜歡騙你,大了,怕小百合以後也騙我,所以不敢再說假話。」她說。 「就是,做了媽媽的人還跟小孩子一樣。」母親笑了。 「事實上我真不大,不能算老啊!」倩予說。 「你算老,我呢?」母親白她一眼。「士廉他們下午預備了什麼節目?」 「他們沒說,反正我都依他們,士廉是遠客。」倩予說。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見到——那個人。」母親終歸是母親,愛心永無止境。 「怎麼杜非又變成『那個人』了?」倩予大笑。「不要那麼緊張嘛,人家會笑話的。」 「笑話我可不怕,只要你再上當、吃虧。」母親說。 倩予皺眉,她實在不想提這件事了。「為什麼今天總說起他呢?」她不耐煩的。 「我也不知道,」母親歎息。「昨天見到他在樓下——」 「昨晚在夜總會也遇見他。」倩予坦率的。 「什麼?他跟蹤你去?為什麼不早說?」母親大吃一驚,天快塌下來一樣。 「人家比我們早去,怎會跟蹤?」倩予說。「這種事告訴你,恐怕你會睡不著覺。」 「哎——不行,不行,我們得快搬家,」母親似在自語。「被他找上門——總之不行。」 「媽,你是怎麼回事嘛?說起風就是雨,反正我不常在台北,擔心什麼呢?」倩予說。 「我不是擔心,反正——我有預感,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若他找上門來了呢?」母親說。 「那隨便你,總之我是不搬的,」倩予說:「他找到我們又怎樣呢?今天已不是四年前了。」 母親怔忡了一下,也點點頭。 「好吧!唉!你一日不嫁我就一日擔心,誰叫我們只有你一個女兒呢?」母親說。 「我若嫁到外國,你和爸誰照顧呢?」倩予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