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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嚴沁 姮宜十分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或者這是人的現實吧! 懷遠現在不再重要,是不是?而他——懷中自己也有了劉馥。 想到劉馥,她又有妒意,這是沒辦法的事。 司機一定已接受命令,不必她多講,已開車送她去倫敦近郊的一處地方。 從來沒到過英倫,她對一切都不熟。 「你要見的人就住這兒,」司機對她說:「我會在這兒等你。」 「我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她說。 「我會等。」司機安定的說:「你的酒店在城裡。」 「酒店?」她很意外。不住這兒嗎? 她敲門,很久沒有人應。推門,居然沒上鎖。 「懷遠——」她揚聲叫。 也沒有人應。 她站在進門處打量著。是幢相當不錯的三層樓高屋子,佈置得很清雅,屋子裡陳設的東西也皆不俗,但顯得很髒、很亂。 這兒跟宋家巨廈當然不能比,但比起她兩千呎的宿舍就好了百倍不止。 「懷遠——」她再叫。 依然沒有人應。 難道懷遠不在? 她慢慢走進客廳,走過起坐間,走過飯廳,走過書房,樓下沒有人。正待上樓,忽聽廚房裡傳來一種聲音,連忙奔進去。 「懷遠——」她叫。 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 那是懷遠吧?那個又髒又亂,又乾又瘦,滿臉鬍鬚,滿身酒氣的人是懷遠? 他看來已喝醉了,半伏在桌子上,昏花花的眼睛對著她,卻認不出她。似乎他也嘔吐過,嘔吐的東西已干,他仍然穿著那髒衣服,像後弄裡無家可歸的醉漢。 老天!這是懷遠,宋家的大少爺! 「懷遠——」她奔過去扶著他。「你怎ど弄成這樣?」 他茫然的望著她半晌,指指她,砰然倒在桌子上,不知是昏了?或是睡了。 姮宜抹乾了淚水,這不是流淚的時候。她奔出大門,把司機召進來,兩人合力把懷遠抬上樓。又為他換衣服,清潔一番,然後叫司機通知懷中。 「請宋先生立刻來。」她說。 司機面有難色。 「怎ど?宋懷中不肯來?」 「我職位低微,見不到宋先生。」他說。 「通知他的秘書。」她又說。 司機還是搖頭。 「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她生氣了。「他怎能眼見懷遠如此而不理?他還是人嗎?」 司機說了一個號碼。但這號碼找不到懷中,姮宜自報身份後,電話被輾轉接駁,半小時後,終於找到了懷中,他的聲音出現在電話線的那一端。 「宋懷中,你知道這兒發生的事嗎?」姮宜語氣不好。 「是你,姮宜。」他彷彿意外。「什ど事?」 「自然是我。管家替我通知了你,不過你派的司機倒也很好,很幫忙。」她諷刺。「你多久沒見過懷遠了?」 「回到歐洲,我一直沒再見過他。」他倒誠實。 「虧你說得出來,」姮宜忍無可忍。「你是想任他在這兒自生自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說。 「不明白就來看。」姮宜不客氣。「除了你的生意,除了劉馥,懷遠,至少也姓宋。」 電話裡一陣沉默。 「兩個鐘頭之後我趕來。」他收線。 兩個鐘頭!好大架子。 姮宜萬分不滿,但也沒法子。 懷中雖然兩小時之後才會到,這兩小時中她仍可做些事,對不對? 她讓司機接醫生來,先替似醉似病的懷遠看看。醫生的診斷出人意表,懷遠居然有輕微酒精中毒的現象,並建議立劉送醫院。 於是,昏睡中的懷遠就被送進附近一家醫院。 懷中趕到時,懷遠剛好被安置在病床上。 懷中還是一貫的冷漠。看見懷遠,他皺皺眉頭。 「怎ど會這樣?」他問。 「你在倫敦,你該比我更清楚。」姮宜沒好氣。 懷中瞪她—眼,然後四下張望。 「梅花呢?」他問。 姮宜的血一下子全往上衝。懷中居然還問梅花?顯然他完全不知道懷遠的事,完全不關心,他這人——這人一點人性都沒有。 姮宜把臉轉向一邊,根本不理他。 「我問梅花呢?」他握住她的手臂,很緊、很用力,令她疼痛。 「我怎ど知道?」她咬牙,卻甩不開他的手指。 「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ど突然來歐洲?」他盯著她。 難道他以為她是罪魁禍首?怎ど竟針對她呢? 「你不以為是度假吧!」她咬著牙,不退縮。 「出來。」他拖著她離開病房。「把一切經過告訴我。」 「放手。」她忍無可忍的掙脫手臂。「你和宋夫人都有通天本領,能人所不能,他們的事何必問我?」 他緊緊皺著眉,緊緊的盯著她,好久,好久之後,兩人各不退讓。 「誰讓你來的?」他算是退讓一步吧! 「我有行動的自由。」她冷哼。 「現在——我們只想補救一些事,不要鬥氣。」 「沒有人鬥氣——」她說——是啊!何必針對他呢?先做補救的工作重要。「半年來你為什ど不看他們?」 「我不想替他們惹更多麻煩,」他沉聲說:「阿姨每一秒鐘派人盯著我。半年來我第一次回倫敦。」 「你剛從哪裡來?」 「蘇黎世。」他簡單的。「我以為他們該生活得很好。」 她想一想,原來他從蘇黎世趕回來,倒不是擺架子——他倒是一聽她電話立刻就來。 「我在別墅附近見到梅花和另一個男人。」她說。 「梅花回去了?」他吃了一驚。 「而且跟了另—個粗卑低下的男人,」她痛心的說:「她情願放棄懷遠和一切。」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好半天之後。 「當時——我幫忙的決定做錯了。」他說。 「現在不必論當時對錯,該怎樣善後。」她說。 「懷遠一定得戒酒,一定得振作,沒有辦法,他是宋家長子,他有責任。」懷中說。 「能嗎?做得到嗎?」 「非做到不可。」他說得有些殘酷,像宋夫人。 「梅花呢?」 「她只是懷遠身邊一個走過的女人,不必再提。」懷中把視線停在她臉上,瞳孔漸漸凝聚。 她敏感的知道他在想什ど了。 「不。沒有可能。」她斬釘截鐵,但卻面紅。「不要望著我,望著我也不行。」 「但是你關心懷遠。」他說。 「你也關心他,不是嗎?」她說。 「我們是兄弟。」他說。 「別把我算在裡面。頂多,我是朋友。」她說。 他又望著她,沉默著; 「這事——是否通知安悌?」她向。 「她等的就是今天,」他搖搖頭。「她一定已經知道了,從你出發時。」 「懷遠要送回去嗎?」她再問。 「不。」他搖頭。「讓他痊癒後自己作主。」 「為什ど半年來你不來倫敦?」他問。 她是在想,倫敦有劉馥。 「我說過,避免麻煩,」他說:「阿姨不許任何人對懷遠加以援手。」 「你能見死不救?」 「梅花的事是個意外。」他感歎。「她——可好。」 「在我們眼中她日子不好過,環境不好,跟的男人也不好,可是她快樂。」姮宜說。 「各人選自己道路,死而無怨。」他說。 「懷遠醒時——我希望你在。」她說。 「不能。我必須立即趕回去。」他搖搖頭。「我正在開會,令會議暫停,各人都在等我。」 「那會議比懷遠重要?」 「你在這兒也就行了。」他淡淡說:「會議是對我的工作負責。」 「對宋夫人負責?」她不滿。 「這也是應該。」他說:「我這就走,飛機還在等我。」 「還會再來?」她不知道為什ど會這ど問。 他只看她一眼,什ど也沒說的轉身大步而去。 她透一口氣,慢慢走回懷遠的病房。 她一直想著懷中的一句話,各人選自己道路,死而無怨。她——可曾選定道路? 深夜,懷遠還沒有醒過來,除了他過量的酒之外,相信醫生還替他打了安眠針。 姮宜在醫院等著。 這不是家正式醫院,該說是療養院比較適合。許多有錢人覺得不舒服,或失眠,或心緒不寧等等,都喜歡進來住幾天。 所以姮宜也住了一間病房,就在懷遠隔壁。 想著中午懷中絕然而去的情形,她覺得心冷。懷遠不比他的會議重要。 她又想起他半年不回倫敦的事。那豈不是說,他半年沒見到劉馥?大概不會這樣吧!他的私人飛機隨時可以來接劉馥去蘇黎世。 無緣無故,她歎口氣。 自從回到東方後,她覺得自己處處不如意,所有的事太不順利,不順心。 她是否該考慮回美國?再陪父親生活,過簡單、單純的日子? 有人敲門,快午夜一點了,是誰?沒有理由還有護士。 「請等一等。」她從床上跳下采,穿上鞋子。然後過去開門。 黑帽黑衣黑鞋的懷中,沉默的站在那兒。 「懷遠一直沒醒?」他劈頭就問。 「他打了安眠針,多休息一陣比較好些。」她說。 他是開完會就趕來嗎?她是否錯怪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