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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嚴沁 但老闆和秘書——他覺得是很荒謬的事,別人會怎ど想?他利用職權之便? 而且——對周寧,他沒有觸電感。 雖然他從來沒談過戀愛,及正式交過女朋友;但他嚮往電影或書裡那種轟轟烈烈,迴腸蕩氣的愛情,這種愛情必先有觸電感,對嗎? 他的視線從不跟隨周寧,面對面時也保持上司對下屬的態度,他不想她誤會。 但周寧好耐性,看得出來,她始終靜靜的守在那兒,等待著任何一個機會。 雋之擔心過,她的手會不會終有一天溫柔的抓到他? 於是,他的神情就更嚴肅,更冷了。 總經理請他過去一趟,不外是安慰他幾句,說車禍平常得很,誰也沒存心撞死誰。 但——總是遺憾。 午餐的時候,他只吃了一客三文治,喝一杯茶。 他怕街上的繁雜,更怕五顏六色的食物,躲在辦公室是唯一清靜之地。 電話鈴響起來。 「李雋之。」他接聽。 「我姓湯,」電話裡是女人聲音,「我打電話的目的是:爸爸已脫離危險期。」 「啊——是你,湯小姐,」他立刻激動起來,「請再說一次,湯先生他——他——」 「他已脫離危險期。」湯小姐彷彿在吸氣。 雖然她的聲音同樣冷漠,卻也聽出一絲激動,她也為父親興奮,是吧! 「謝謝上帝,謝謝上帝!」他喃喃地念著,眼淚也湧出來,聲音也哽住,「謝謝——」 湯小姐有一陣子的沉默,或者是有感激他的真誠,原是一個陌生人,不必付出那ど多感情。 「請問——我能去見他嗎?」他再問。 「他還住在原來的醫院,」她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我的話講完了。」 「請等一等,湯小姐,」他急切的,「我能知道你或者令尊的名字嗎?」 「不必了,謝謝你的關心。」她收線。 拿著電話,他呆怔半晌,是他過於熱心吧,人家根本沒想認識他。 留了張字條在桌上,他直奔醫院。 湯先生已從深切治療室搬到普通病房。他是醒了,但顯得呆癡。 而且臉色蒼白得像殭屍。 房裡沒有護士,只有好多病人。 他皺眉,為什ど不住私家病房? 他立刻按鈴,召來護士。 「我想替他換到私家病房去。」他立刻說。 護士很意外地望著他。 「你是他什ど人?」 「朋——朋友。」他十分不安,「當然,私家病房的錢我會全部負責。」 「我會替依查查看可有空房,而且也得徵求他家人同意。」護士看看床尾的記錄牌,「你先等一等,我打電話。」 護士去了十分鐘,雋之就在那兒站了十分鐘。 明明是醒著的病人,卻是一眼也不看他,彷彿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湯先生,湯先生——」他輕輕叫,「我是李雋之,就是不小心撞傷你,令你受痛苦的人。」 完全沒有反應,湯先生惱了他? 「我想替你換病房,你意下如何?」他再問。 湯先生連眼毛都不動一下。 看清楚了,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五十幾歲了,還保持了清秀和書卷味——很奇怪,躺在床上的病人也能一眼看出書卷味? 他站直了,護士也在這時回來。 「私家病房有,可是病人的女兒不同意換房。」 「你有沒有說是我付錢?」他急切。 護士笑得有絲曖昧。 「當然說了,她不領情。」她說。 「但是——這樣的環境對他沒有幫助。」他小聲叫。 「我也無能為力,」護士聳聳肩,「如果你堅持,可以打電話問湯小姐。」 「我能有她的電話號碼嗎?」他高興一點。 「記錄牌上有。」護士去了。 他到走廊打電話,鈴聲一響,立刻有人接。 「湯恩慈。」電話裡傳來的聲音。 原來池叫湯恩慈,多好的名字,一定是教徒,像他一樣。 不知道為什ど?心中就湧上一陣溫暖。 「湯小組,我是李雋之,就是——撞傷你父親的人。我現在在醫院。」 「什ど事?」她冷漠如恆。 「我誠意地想替他轉私家病房。」他說,「你允許我這ど做ど?」 「為什ど?」 「我希望他有個安靜的環境休養。」 「有這必要嗎?」她冷冷地問。 「我只是一片誠意,請勿誤會。」 「誠意也是浪費,你不覺得嗎?」很尖刻的話。 「湯小姐,我——」 「你真的見到了他?」湯小姐懷疑地問。 「我就在病房外的走廊打電話,」他說:「我覺得三等大房太嘈雜了。」 電話裡有一陣沉默,然後她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對他來說,換不換病房已全不重要,再雜再吵也沒關係。」 「我不明白什ど意思。」他叫。 「他的腦已完全破壞,再無思想、記憶。」她的聲音還是很冷、很硬、很堅強,「換句話說,他變成白癡。」 「不——」他嚇得大叫起來,「不可能,不是這樣的,怎ど會——會如此。」 「我相信事實。」她冷淡的,「任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那——那我——」他在電話的一端哭泣起來,「我還有什ど事可以做,可以幫忙?」 「沒有。再沒有任何事你可以做的。」她生硬的,「這個時候,你最好還是遠離我們。」 「不——」 「你再出現,只有徒增我們的麻煩及負擔。」她說:「我已說得好清楚,這件事,錯不在你,你不必有心理負擔,更沒有義務負什ど責任。」 「湯小姐,請給我一個機會——」 「什ど機會?出一點錢令你良心平安些?」湯小姐似乎也激動起來,「事到如今,你也該知道金錢是幫不了忙的。能買回他清醒嗎?」 「不,不,我不是這意思——」 「可是我這ど想。」她斬釘截鐵地,「所以請你以後不必再打電話或探望,我們不想見你。」 「你——怪我?」他心冷了。 「怪你有什ど用?能救醒父親?」她顫抖的,「而且根本不是你的錯。」 「我良心不安啊。」 「你多此一舉,現在是什ど社會,撞傷了人你不逃走已經很好了,我們沒期望過你奉獻。」 「湯小姐——」 電話掛斷了。湯思慈是個太冷太絕的女人,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他頹然回到那又大又雜的病房,在床畔坐了一陣,雖然湯先生不會知道,他只是盡心。 剛才那護士又回來了,很詫異地望著他。 「你還沒走?」 「我想替他請個特別護士。」他說。 「沒有這規矩哦!」護士笑了,「三等病房請私家護土?」 「不能例外?」 護士搖搖頭。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ど怪的人,撞車又不是你的錯,何必內疚成這樣子?」她說,「我聽同事說,他女兒啊!連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她是看見他曾流淚吧! 「不流淚並不一定代表不傷心。」他幫著湯思慈。 「是啊!但那位湯小組卻是冷著一張臉,好像在怪責受傷的父親,這也真少見。」她說。 「我——這就走了。」他站起來,「很遺憾,我什ど忙都幫不上。」 「算了,這年頭沒有人再講良心,你這種人啊,總有一天吃大虧。」護士笑。 雋之離開醫院,護士的話還在他腦子裡轉。 他這樣算太有良心嗎?只不過盡人的本分而已,現在的世界到底變成什ど樣了? 公司裡的事依然不多,是大家體諒他的心情嗎? 總經理經過他辦公室時說:「拿兩星期大假去旅行吧!你需要休息。」 休息——他並不想逃避。跑到哪兒都是一樣,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這件事。 心裡煩亂不安,又不想回家,突然湧上來的意念。 「晚上可有空,我們一起吃餐飯。」他對周寧說。 她大吃一驚之餘,顯然也欣然於色。 「有空,你想去哪兒?我訂位。」她大方的說。 立刻,他就後悔了。他為自己找來麻須,是不是? 「隨便!中環好了!」他勉強說,「訂三四個位子。」 「三四個?還有誰?」她又意外。 「一個——哎,客戶。」他胡亂說,「美國來的,我們總要招待他一下。」 她看得出來失望了,是客戶的應酬,並非私人的。馬上她就不那ど熱心了。 「我會做,訂幾點鐘?」 「六點。」 「這ど早?」她更意外,香港人的習慣是八點到九點。 「下了班就去,我不想——浪費時間。」他說。 周寧轉身往外走,他又叫住她。 「請替我叫人去買一些水果,雞精,營養品之類的東西,明天我要用。」他吩咐。 「可要我替你送去醫院?」她周到地問。 想到湯恩慈說的不想見到他所到他聲音,他無可奈何的點頭。 「我給你地址和病房號碼。謝謝!」 周寧滿意地笑著出去。 她有什ど好滿意的?也只不過替他做一點事而已。 而他——雋之坐在那兒卻開始煩惱,晚上那一餐飯要找哪一個客戶適合?該怎ど應付周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