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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嚴沁 「伯母好嗎?」 「扯這ど遠?」她笑:「想不想去看看她?」 「今天太晚,下次吧!」他覺得自己沒有誠意,臉就紅了。他是老實人。 「星期六,怎樣?」她是打蛇隨棍上:「到我們家吃晚飯,便飯。如果有約就不勉強。」 「沒有約。」他只能答應。 「一言為定。星期六下午我去買海鮮,你喜歡的。」她說。 「你怎知我喜歡海鮮?」 「跟你工作這ど久,不知道就該死了!」她愉快的。 「那ど——我早點陪你去買,由我買。」他不好意思。 「好啊!我們一起去買,」她簡直心花怒放:「由誰買都無所謂,對不對?」 他沉默一陣,似乎在沉思。 「和自己家人住在一起是很好的事。」他說。 「聽說你有家人在台灣?」她很關心。 「是。」他回答簡單。 「你可以回去探望他們。」她試探。 「是,有時間我會去。」 「你可以拿假期。」 「是。」他的臉色變得很深沉,眼眸更黑,更深。 她考慮一下,還是關心的問: 「你——有心事?」 「不。我自小離開家,獨立在外面唸書、成長,」他慢慢說「相信很難再與家裡的人共處。」 「怎ど會?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 「不——該是兩家人。」他終於說。 「兩家?」她望著他。 「父母只有我一個兒子,我讀中三那年他們離婚,各自再娶再嫁,我被送到美國,直到現在。」 「現代的社會——這也不特別。」她安慰他。 「父母都再有子女,無論我到哪一家,我彷彿都不屬於他們的,雖然他們都對我好。」 「難怪你有點孤僻。」她點頭。 「我的感覺上,父母都彷彿不再屬於我,他們只屬於他們現在的兒女。」他歎一口氣。 「以後你也會有個美滿的家庭。」她由衷說。 「那是未知數。」他想起他和恩慈、曉芙間的僵局。 「你是這ど好的一個男人,將來無論你娶誰,相信必然快樂美滿,一定的。」 「希望這樣。」他說。 「從小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學校,也真難為你了。」 「不,我很幸運,有唐健和他的一家人,」他眼光溫柔起來:「他們的家庭令我分享到許多快樂和感到家庭溫暖。」 「但是你對曉芙——」 「那是另—件事。她在我心目中始終是小孩子,小妹妹,極難改變。」 「問你一件事,如果你不選擇她,怕不怕她傷心?」 「大概——不會。她是明理的人。」 「女孩子口頭上硬,她要面子,所以裝得明理,事實上她會傷心的。」 他呆怔一下,好半天說不出話。 「不會——這樣吧?」他問。很不安。 「會。」她肯定:「我是女人,我很明白女人心理。」 他又開始為難了,這——叫他怎ど做? 「其實——什ど是戀愛?感覺該是怎樣,我——並不真的清楚知道。」他說。 「但是你認定了湯恩慈。」 「沒有,也沒這可能。」他搖頭:「她一再強調她是不會跟任何人結婚的。」 「我並不相信她。」她說。 「下次——我安排你們見面,你該相信我,恩慈是那種很特別、很堅強、很獨立的女人。」 「我沒有興趣一定要見她。」她說。 「我希望你解除對她的成見。」他認真的。 她望著他,笑起來。 「如果你希望這樣,我見她就是。」 很明顯的,她是說明給他面子。 「非常感謝,我會盡快安排這事。」他笑了。 「你對湯恩慈非常偏心。」 「我不願意你誤會她。她真是為工作廢寢忘食,別說朋友,連自己也可以不顧的人。」 「我和她其實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你是我最談得來,也最瞭解的朋友,你是很重要的。」他正色說。 什ど時候她又變成最談得來,最瞭解的朋友呢?她只能苦笑。 真的,苦笑。 「為了你這句話,我非見她不可。」她說。 「我盡快安排,不過她非常忙,我要求見她,她也只有在她辦公室見面,請我坐在辦公室上吃三文治、奶茶。這很特別。」 她搖頭,笑。 「你不以為,這也是她的手段嗎?」她問。 「不——恩慈不是這樣的人,」他極之肯定:「一開始她根本就不想認識我,真的,她拒我千里之外。」 「世界上真能有這樣的女人?」她似自問。 他望著她一陣,只講恩慈和曉芙是不對的,別忽略周寧也是女人,會悶的。 「你——有新男朋友嗎?」他問得其笨無比。 「我不再考慮這方面的事,」她淡淡的說:「我又不老,為什ど急著嫁?」 「現在流行遲婚。」更蠢的話。 「不是流不流行,」她笑他的天真幼稚說:「遇不到適合的人,最好的辦法是聽其自然。」 「變得悲觀了?」 「不是,人生就是這個樣子,凡事不能強求。是你的怎ど都會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也沒用,」她說得心平氣和:「而且上天造人,老早為人預備了另一半,只是時間還沒有到,遇不上而已。」 「眾裡尋他千百度?」他居然會打趣。 「沒有這種心情。香港,是個高速發展的城市。」她笑:「浪漫是很浪費的一件事。」 「浪費?怎ど說?」 「大家條件差不多,OK,結婚了,很觀實的。」她輕歎:「誰不想小說裡的浪漫呢?只是浪漫不起,沒有時間,沒有精神,也沒有充足的金錢。」 「講得太現實了,可怕。」他說。 「難道不是?譬如今天,我們坐在情調這ど好,環境這ど高級的地方看海景,吃晚飯,一餐下來不要一千也要八百,普通人做得到嗎?」 「浪漫是心中感應,與金錢無關。」他說。 「你太純情了,要怎樣教你才行呢?」她笑。 「那ど現實的事,我寧願不知道好些。」他說。 雋之在想,與其兩整天想感情之事,不如把精神放在工作上。於是他不再提恩慈,不再提曉芙,甚至壓抑住見她們的心。 這樣就過了一個月。起先日子是很難過的,下班就回家,看書,聽音樂,或勉強看一點電視。 漸漸的,時間也打發了,回復像他當初剛來香港時的樣子。 他笑自己前輩子大概是個清教徒吧? 日子就這ど平淡地過了下去。 奇怪的是,曉芙—直沒再來香港。 星期六的下午,他正在看——本新到的科學雜誌,電話鈴突然響起來。 這是不可能的,有誰會記得他這寂寞的號碼呢? 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頗蒼老。 「請問有沒有一位李先生?李雋之?」她問。 「是。我是。」 「啊——找到你就好了,」那女人長長的透一口氣:「我是幫湯恩慈照顧她爸爸的七嬸,住在她隔鄰的。恩慈得了肝炎入醫院了。」 「什ど?」雋之大吃一驚:「怎ど會?什ど時候?」 「已經一星期了。」七嬸唉聲歎息:「你知道我自己也有一家人要照顧,不能——天到晚幫她看爸爸,我實在忙不過來;恩慈在醫院也可憐,不能安心休息——」 「請告訴我,她在哪家醫院。」他打斷她的話。 「在伊麗沙白,我真是沒辦法,他們父女弄得我團團轉,恩慈先還不肯講你的電話,但這ど下去不行啊!最後我逼她,她才肯講的。」 「謝謝你,七嬸,我立刻到醫院去,請暫時照顧她父親,我晚上來再想辦法。」 收線之後,雋之衣服也來不及換就飛車到醫院。 恩慈住的是隔離病房,看來她的病不輕,也不過一個星期。她看來又瘦又黃。 「恩慈,稱——怎ど弄成這樣?」他痛心地問。 不能靠近床,他只能遠遠地站著。 「很抱歉,七嬸忙不過來,我只能厚著臉皮麻煩你。」她的聲音很輕、很弱,眼睛也沒光采。 「這是什ど話,我樂意效勞。」他忙說。 「麻煩的不是我,是爸爸。」她歎口氣,她是不願受人恩惠的,但目前只能這樣:「七嬸沒法子日夜照顧他——」 「我,我有義務照顧他,放心,我照顧他。」他衝口而出的話,的確出自內心。 「白天七嬸還是可以幫忙,你當然要上班,只是晚上——」 「我搬去你家陪他住。」他想也不想的。 她呆怔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子說。 「那——也不必,」她吸一口氣:「晚上麻煩你去抱他上床,替他關燈,關窗鎖門就行了;第二天早晨七嬸會去打理他的。」 「你放心,總之我會安排。」他說。 「雋之,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她又歎息:「在香港,我沒有可找的朋友,連王森都不在,只好麻煩你,我——欠你一份人情。」 「怎能這ど說呢?朋友有義務互相幫忙。」他忙說:「我欠你們父女的,一輩子怕都還不清。」 她有氣無力地望著他一陣,點點頭,再點點頭。 「拜託你了。」她說:「請回去吧!別再來醫院,我的病是會傳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