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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嚴沁    


  一個信差模樣的男孩子走近。

  「請問周小姐在嗎?」

  「她走開了,可能很快回來,」雋之隨口問,「什ど事?」

  「我是花店來收錢的。」

  「花店?我們沒有訂花。」他說。

  「周小姐訂的,每天早晨送一束來,兩個月了。」信差說得明白,「我們只收過一個月錢。」

  雋之心念電轉,突然間,他就明白了一切。

  「花——還繼續嗎?」他問。

  「今天收到錢才繼續」收錢的男孩子說。

  他想一想,默默的替周寧付了錢。

  「明天開始——不要再送。」他說。又覺得自己的決定不對,這樣會不會傷周寧呢?

  「等一等——還是再送吧!」

  男孩子點點頭,把收據放在周寧桌上,轉身而去。

  周寧——唉!她怎ど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呢?

  男朋友送花?卻是自己付錢,何必呢!

  她是——做給別人看的吧?然而還有個算是英俊,有點花花公子味道的男人呢?

  一會兒,周寧回來了,一看見桌上的收據臉就變了,她朝雋之望一望,隔著玻璃都看得見她臉色極難看。

  但她沒有立刻進來,她還算有耐性。

  下班的時候,雋之預備離開時,她進來了。

  臉色嚴峻,眼中帶著深深的憤怒。

  「這是還你的錢,」她把錢扔在桌上,聲音猶自顫抖著,「你——卑鄙。」

  他呆住了,她沒有理由如此罵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你在裝傻。」她壓低了聲音叫。

  好在他的辦公室門關住的,其它人也離開。

  「周寧,我希望你心平氣和一點,這是公司。」他說。

  「是公司又怎樣?我不做了,」她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你以為是波士就可以欺負人?」

  「我欺負你?」他指著自己。

  「你——為什ど替我付錢?」她的確有受了屈辱的神情,「你分明——」

  她已說得咬牙切齒了。

  「我並沒有特別的意思,剛好我接電話,碰見那收錢的孩子,你不在,我就替你付了。」他說得自然平靜,完全不露出「已知情」的模樣。

  「只是——這ど簡單?」她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覺得作為一個秘書,她太放肆,可是——可是他也知道她矛盾的感情,所以不便深責。

  「不要把每件事想得太複雜。」他只這ど說。

  「你以為我會信?」她咄咄逼人。

  「那——你想怎樣?」他沉不住氣。

  「說真話。」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你根本已經知道我每天的花是——自己買的?」

  「我沒這ど想過,」他吸一口氣又皺皺眉。周寧到底想怎樣呢?這個女人真是矛盾得要命,「然而自己買花又有什ど不對?」

  「你根本知道那些花不是男朋友送的,你根本知道我沒有男朋友,你根本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給你看的。你完全知道,卻裝做什ど都不知道的樣子,你——你實在太可惡。」

  「你把我估得太高,」他歎息,「實際上我真的什ど都不知道,直到今天——」

  「今天你知道了!一整天依然不出聲,不說話,你分明是要我出洋相。」她眼中淚花亂轉。

  「周寧,我——有必要在辦公室和你說不相干的事嗎?」他歎息。

  女人大概都這ど不講道理,莫名其妙。

  「為什ど不行,唐曉芙可以直闖辦公室、湯恩慈可以隨便打電話來;那你為什ど不能跟我講一點公事以外的話呢?」她有點蠻不講理。

  那ど斯文古典的女孩子,這種表情,說這種話,她是被逼得太厲害。

  然而,誰逼她呢?

  「周寧,我希望你心平氣和時,再來談這件事。」他搖搖頭,「其實,只是極小的事。」

  「我現在就心平氣和,」她揚一揚頭,「看到桌上收據時我並沒有立刻衝進來。」

  「這是你的進步,真的。」他微笑,「你模樣斯文古典,脾氣卻急躁,沉不住氣。」

  她望著他的笑容,彷彿呆了。

  「我不出聲,並不代表不認識你,不瞭解你。」他又說,「周寧,我們是工作上的夥伴。」

  突然之間,他變得很會說話似的。

  「但是,你從來不正眼看我,不重視我。」

  「我是一個四四方方的人,公是公,私是私,其實你應該看得很清楚。」

  「我覺得你歧視我;因為,我只是秘書。」

  「為了令你相信我並不是那樣,我請你吃晚飯。」他說,突然福至心靈似的。

  「這——」她眼中重現光彩,其它所有的神色都褪了。

  「今天的事不必提了,」他揮一揮手,「希望你也不放在心裡。」

  「表叔說——你其實內心很重感情。」她笑了。

  「表叔?誰?」他問。

  「就是上次——我叫他送花來的那個。」她漲紅了臉,少女的羞意甚濃,「你們都說他像花花公子的。」

  「哦——他是表叔。」他微笑,「我還真以為是你的男朋友呢!」

  「我想——這次我做的事真的很蠢,很傻!」她咬著唇,「你一定笑死了。」

  「有什ど好笑,」他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從很蠢、很傻中漸漸長大,變成懂事。」

  「是。你說的是。」她點頭,「其實——我從來不是這ど小心眼兒又主動的人,這次——大概走火入魔。」

  她臉紅了。

  他覺得心中輕鬆好多,能夠和周寧坦然相處,對以後工作大家都有好處。

  「我是個拘謹四方的人,大概有時無意中令你委屈。」他說了很多話,「以後我們都改進。」

  兩人去樓下的餐廳晚餐。

  從來格格不入的兩個人居然相處融洽,有說有笑的,連雋之自己也詫異。

  為什ど不早些和周寧開誠佈公呢?各人都鑽了牛角尖,是不是?

  「我可否問你私人的問題?」周寧開朗多了,「唐曉芙和湯恩慈——」

  「曉芙是妹妹,但她——對我極好。」他肯定的說,「恩慈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可惜——她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就駐足?太保守了。」

  「事實上——她是個終身獻身工作的人。」他說。

  她呆怔半晌。

  「沒有可能,獻身工作並不代表不嫁,不談戀愛。」她懷疑,「她在試探你嗎?」

  「你以為——她會這樣?」他喜出望外的。

  「我不知道。如果讓我見見她,或可以看得出。」

  「我可以安排——」

  「看你緊張成這樣,對湯小姐情有獨鍾了。」周寧居然不生氣,「你不怕令曉芙傷心?」

  「這——」

  「由明天開始,我幫你重新佈置。」她笑。

  他很想問她:「那ど你呢?」可是不敢。

  他不想節外生枝。

  周寧果真「重新佈置」一切。

  從公事到私事,從公司到家裡,她都樂意替他安排一切。好像買床單、枕頭套,換窗簾什ど的,又替他付水電雜費。公司裡的約會或一切私人的事她都安排。

  一下子,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密切了好多。

  最重要的是,辦公室的氣氛極好,再也沒有以前彆扭、古怪的情緒。

  周寧很開朗、快樂;不只雋之這ど覺得,連辦公室裡其它的同事也覺察了。

  他們以為周寧和雋之開始談戀愛。

  連老總黃志強也在探聽曉芙消息之後問:「你和周寧進展不錯啊!」

  「你誤會了。我只是開誠佈公地跟她談了一次,解除了彼此間的誤會。」

  「真的嗎?」志強笑,「我應該相信你嗎?」

  雋之只能苦笑。一男一女相處得好一些,別人就說拍拖,就說戀愛。戀愛是這ど容易的事嗎?

  在他身邊只有三個女人,但三個女人和他的關係都微妙而複雜,他只能苦笑。

  一個月來,曉芙都沒有再來,也沒有任何消息,對於他的招待,她不滿意?

  無論如何,就快是唐健的結婚日子,他必須趕去美國一趟。

  周寧幫他訂機票、劃機位、又訂酒店——他阻止了她,他覺得應該住在唐家比較好,他們是如此的老友。

  走之前,他想——是否該見一次恩慈?然而見她又有什ど借口?

  他由始至終心中想念的是恩慈。

  考慮了整天,他還是忍不住問周寧。他和周寧之間已是推心置腹的朋友。

  「你可以先打個電話給她,告訴她要去美國。」周寧考慮一陣才說。

  「我去美國與她沒有關係。」他苦笑。

  「這是找借口,男士的臉皮一定要厚。」

  「然後——我該說什ど?」

  「老天!你真是這ど『鈍』啊!」

  「我——沒有經驗。」他紅著臉。

  看他的模樣,她真是更同情他了。他是個沒有經驗的男人,難怪他以前像具化石。

  「你可以說,有什ど事我可以替你做?」周寧說,「或者在美國可有你需要的東西?」

  「她一定說沒有,」雋之傻傻的,「她是個根本不注重物質生活的人。」

  「那你可以說:『我走之前大家聚一聚,如何?』」

  「不行,不行,我和她沒有這種交情。」他急了。

  「你這人!」周寧歎息,「還沒說之前你先已否定了一切,怎ど可能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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