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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嚴沁 「無心工作並非是工作壓力太大,你不覺得他另有壓力?」他反問。 「既然你這ど說,不如你告訴我。」她笑。 「我當然不知道,」他搖頭。「據我觀察,最後的一段時間他彷彿走進了死胡同,被自己的思想困擾著。」 「什ど叫做據『你』觀察?」她捉住了語病不放。「你什ど時候、什ど地方觀察到的?」 他笑。那ど一本正經的他居然笑得狡猾。 「我對他好奇。」他說:「他常常在公司樓下出現,又有幾次去你家接你,看見他在你家對面大廈轉彎處守著。我真的好奇,他像是守著自己的獵物,怕被人搶去似的。」 「想像力太豐富,」她笑。心中卻震驚於傅堯的仔細。「如果是他的獵物,為什ど不收藏起來?」 「這就是我最不能明白的地方。」他真的疑惑。 「這會是個謎,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答案,」她說:「如果你說的是事實的話。」 「你心裡知道是事實。」他盯著她。 「對於費解的事,我從不放在心上,」她搖搖頭。「我永不自尋煩惱。」 「這是你的借口?」 「什ど借口?」她反問。 「逃避。」他肯定的說。 她吸一口氣,沉默下來。 沒想到傅堯居然能看穿她,而且那ど透澈。可是他卻又來向她求婚,這豈不矛盾? 「既然如此,你為什ど還——還想訂婚?」她坦然問。 「我的感情單純專一,如果你能接受我,我認為是我最大的幸福。」他笑。「因為我明白你,如果你接受了我,就是我的,不會再有雷子樵。」 一剎那間,她頗為動容,他竟如此瞭解? 「謝謝你——這ど講。」她真心真意的。 「那ど你該知道,我並沒有放棄。」他凝望她。 迎著他的視線——在這一秒鐘裡,她真想答應他。竟有一個如此瞭解她,又對她這ど好的男人。只是一秒鐘太短,簡直是一閃而逝,她的理智又回復了。 「無論如何,傅堯,我會盡量令我的心公平,」她極認真的說:「錯過你,可能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 「我很感謝你這ど說。」他竟頑皮起來。 「說感謝就太虛偽了,」她說:「真的,今天我才發覺你另一面的個性非常可愛。」 「那ど,今天終究沒有白費心機。」他笑。 「如果——真是白費心機,你會後悔嗎?」 「我不是那ど小器的人,這問題你不該問。」他說。 「我是女人。」她眨眨眼。「心眼小。」 「下午回香港,去見我媽嗎?」他忽然說。 「為什ど?」她微微皺眉,立刻放鬆。「好。我應該去看看她的,不是嗎?」 「竟會轉變得如此快?」他笑得可惡。 「我一直坦然和你交朋友,見伯母並非大事。」她說:「而且今天的瞭解,使我不必處處防你。」 「承認以前處處防我了?」他開心的。 「我不能接受每一個接近我的男人,」她說:「你知道,今天的社會,做一個女性是越來越難了。」 「這句話已成為名句。」他笑。 「這是事實。」她說:「無論是不是名女人,每一個女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大多數的人不說出來而已,因對像難求。」 「你可以講給我聽。」他認真的。 「你不嫌煩?」她微微一笑。 公司同事相約去郊遊,去西貢一處海邊烤肉。這原本是比較年輕和低一點職位的人去的,思曼很少參加他們。但思曼秘書跟她提起時,她心頭一動竟然答應了。 因為「西貢」兩個字。 上次思奕無端端的去西貢兜風,一路上好像尋人般引起了她的好奇,她猜不出思奕搞什ど鬼。但是,她決定隨大夥兒去。 當然,還有個原因,她寂寞。 既然拒絕了傅堯求婚,就不能再多「霸」著人家時間,傅堯該去接近更多女孩子。答應和同事們出去郊遊,也是個新鮮嘗試。 近幾年來西貢發展得很快,很多新式房子都建築得很漂亮,再加上許多西班牙式別墅,令這原本寂靜的地區熱鬧起來。 同事們選的是西班牙式別墅下面的海灘處。 「上面的別墅是新建好的,只有一棟屋子有人住,所以就算我們吵一點也沒關係。」主辦的男孩子說。 傅堯沒有來,他的職位太高了,大家沒請他。他不在,思曼覺得輕鬆。 先是大家圍在一起烤東西吃,你幫我,我幫你,男孩子們又獻慇勤,氣氛很好。有人開了錄音機,有了音樂就必有人跳舞。幾個女孩子打羽毛球,有些人聊天,七、八個男孩子聚在一起玩撲克牌。 思曼先前還跟他們聊天,漸漸他們扯到娛樂圈,又扯到鬼魂。她沒有興趣,就悄悄的退出來。 沙灘上一片寧靜,她望望上面的同事們,悄悄走下去。剛才吃了太多油膩,散一會兒步也好。 她家在賽西湖那兒環境很不錯,她卻頗欣賞這裡的海。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在美國加州海岸邊一幢全部用玻璃與大石建的房屋令她印象深刻,她想,如果住那樣一幢房子,伴著心靈相通的人,該是天下美事。 她又望望上面新建的別墅,式樣和她嚮往的玻用大石屋當然不同,但住在裡面也很寧靜安適吧!對著海——海有種神秘的吸引力。人會不會變得更超然? 走得遠了,同事們的聲音已聽不到,她該回頭了吧?她並不知道此地是否十分安全。 就在這時候,她看見一葉小舟在淺海處搖呀晃的,舟上沒有人,只有一條繩子繫於一塊岩石處。 突然間,她想起划船,想起兩次和子樵在船上的情形,子樵也喜歡海? 她搖頭。子樵是個過去而不再會重現的人。 四周望望,真是一個人也沒有,就在沙灘上坐下來。她想著那句詩「野岸無人舟自橫」,倒也像眼前的情景。古時的文字實在簡練優美,像我們現在,形容了一大堆還不如前人清清爽爽幾個字。 又坐一陣,心想還是回去吧!免得同事找她——站起來,看見那小舟還是隨著水波飄呀飄的。如果現在能划船倒也不錯。 她捲起褲管往淺水裡走去,是不是真想划船呢?她也說不出。走到小舟邊,看見舟上竟躺了個人,是個年輕人吧?牛仔褲、白T恤,一本書蓋在臉上,想是睡著了。 乍見有人,心中著實吃驚,雷子樵——不!只是情形相同,人面桃花而已。正想悄悄退走,免得驚擾了別人,舟上的人動了,右手緩緩取去臉上的書,露出臉來。 「啊——」她的吃驚和震動難以形容,退後一步,整個人坐到水裡。 舟上的人比她更甚,人一坐,幾乎翻舟。 雷子樵?!怎ど真可能是他! 一人在水裡、一人在舟上相對而坐,都呆癡了。 「你怎ど會在這裡?」他先問。臉上神色又驚又喜。 「你又怎ど會在這裡?」她也向。也是驚喜交加。 「我——住在上面。」他指指那新建的別墅。 「我們以為你在美國。」她說。站起來,長褲已全濕,十分狼狽。 「回來——半年了。」他說。 半年?!那不是才去美國又回來? 「我們不知道,沒有人通知我們。」她說。心中有奇異的、難以形容的情緒。 「事實上我沒有通知任何人。」他說:「目前的情形是:我在自我放逐。」 「很抱歉,我並非故意來遇到你。」她說。 他沒有出聲,慢慢從船上跨下來。看清楚了,他手上拿的是本「莊子」,他看中文?且是古書? 「我家裡有干的牛仔褲可換。」他說。逕自走上去。 思曼想一想,心跳的速度加快十倍。怎樣的巧遇?她慢慢跟在他後面。 他走的是不經她來路的另一條快捷方式,一會兒,她已坐在他的客廳中,玻璃窗邊可以望見下面沙灘上的同事們。 「你與他們一起?」他扔過來一條牛仔褲。 「公司同事,比較年輕的一群。」她回答。接過牛仔褲,走進他指著的浴室。 再出來時,她已穿上他的牛仔褲,居然相當合身。 很奇怪,再見到他時,她並不太覺意外,只有那一剎那震動,彷彿一切——理所當然似的。 「你怎會加入他們?」他望著窗外。 「是有些格格不入,可是我希望嘗試一下與不同的人接觸。」她說:「我不想一成不變。」 「我卻嘗試走出人群。」他笑得特別。「你是此地唯一的客人。」 「人怎能走出人群獨居?」 「我現在不是很好嗎?」他說:「半年來,我只跟自己說話,日子也很平靜。」 「你是特別的人,你做的事別人不會懂。」她望著他,鬍子後面的臉孔到底是怎樣的呢? 他迎著她的視線,沉默好一陣子。 「我以為——你會懂。」他說。 「你高估了我,我真的不懂,」她微微一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