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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言妍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她說:「英雄不怕出身低,當他成功時,往日再污穢的事,沒有人會介意;但女人不同,她必須一直純潔無邪。像在這裡長大的女孩,別人第一個想的就是太妹和妓女,我身邊是有許多這樣的女孩,我也非常辛苦地要逃脫出來,所以不願意再提起或回想。」 家志不知該說什麼,這就是盈芳的心結嗎?他凝視她的側臉,情不自禁說出他此生最感性的話:「你和敏敏一直是我見過最高貴的女孩子,尤其你,更難能可貴。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就是『蓮花出污泥而不染』。」 「你說得好像我已經墮入風塵了。」她哼了一聲。 「那該怎麼說呢?」對讚美人他實在不行,只好搔搔頭說:「反正你在我心目中比什麼公主皇后都要更高貴聖潔就對了。」 「真的?」她有些高興了,「你不會因此看輕我?」 「開玩笑!你不看輕我就不錯了!」他說。 「好,我可以讓你知道,但你不許告訴別人。」她叮嚀他說:「還有,不要用蓮花,我只是路邊的小紫花,你忘了嗎?」 這點家志不會爭辯,雖然盈芳的選擇很怪,但每個女孩都有權利決定自己要像哪種花朵,他只有同意的分了。 他反而比較介意另一件事,而且忍不住笑出來說:「哈!『螃蟹幫』的女教頭,真有意思。」 「嗯!我可不是什麼幫派太妹喲!」她捶他一拳說。 「為什麼叫『螃蟹幫』?表示橫行霸道嗎?」他躲過她的第二掌,笑聲仍不止。 「那根本與幫派無關,只是一種理論而已。」她說。 「螃蟹也有理論?」他的興趣來了。 「那是我拿來教訓承忠他們的。」盈芳說:「我曾經看過一本書說,當我們把一堆螃蟹放在水桶裡,若是其中有一隻想爬出來,其它螃蟹就會千方百計把它拖回去,不讓它獲得自由。這就像我們貧民區的孩子,想要出人頭地,不但沒有援手,還有阻力,總是比常人困難好幾倍。」 「這倒是真的。我成長的過程中,無論是家庭、學校、社會,他們所伸給我的手,都是一股向下沉淪的拉力,我是活得很辛苦。」家志有所感地說。 「女孩子更艱難了。」盈芳輕聲說:「我們原本就是被剝削的一群,生在低階層,又被剝削得更厲害,早早就被迫放棄自我和未來的一生……有的甚至放棄生命……」 「盈芳……」他仔細看她,第一次覺得離她的心很近。 但她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換了一個輕快的口吻說:「所以啦!我為什麼一直希望你脫離你義父和程玉屏,又為什麼千方百計要幫你介紹黃文佩,就是因為這些緣故嘛!」 又是這件事!家志像洩了氣的皮球,臉孔垮了下來。 「喂!難道你不想爬出水桶?難道你希望你的下一代,還像那些螃蟹一樣,痛苦掙扎又無法超脫嗎?」她說。 「我根本不想結婚,哪會有下一代!」他駁斥地說。 「和文佩結婚,對你絕對有好處。」盈芳振振有辭地說:「你看,俞信威娶了我姊姊,一改放蕩不羈的作風,人變得穩重顧家,事業也更上層樓。還有你的好朋友俞智威,娶了情容,人不再陰陽怪氣,人生就像穩了舵的船,快樂前進。而文佩賢慧、家教好、出身上流社會,是結束你浪子生涯的最好人選,你不把握機會就太傻了。」 她很起勁地侃侃而談,最初他不耐煩地聽著,後來安靜下來,只是盯著她。 一等她結束,他就問:「你以後是不是也要嫁個上流社會的公子少爺,來幫你爬出水桶,讓你的下一代不要再淪為螃蟹幫呢?」 不!她從不認為自己屬於愛情和婚姻的世界。 人間是有許多浪漫幸福的事存在,她會為別人的山盟海誓感動落淚,會為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喝采,更欣羨夫妻間的情深義重。 這一切一切的美好,是人生至真至善的花朵,有人值得擁有,如心靈純淨的敏敏,如溫婉善良的倩容,但絕不是她江盈芳。 因為刻在她童年的醜陋傷心,隨著年長,也污染了所有的事,美好已不是她所能擁有的了。 但今天她是媒婆,凡事只能挑正面講,於是就違著心意,隨意瞎說起來。 「當然呀!等我年齡到了,我姊姊自然會介紹個名門公子給我,到時我只要當個現成的少奶奶就可以了。」 家志不知怎麼地,聽了心裡很不舒服,口氣有幾分酸。 「我真替那位『公子』感到擔憂,娶了那麼一個潑辣強悍的老婆,又會耍刀又會拳腳,他的生活一定會十分淒慘。」 「是呀!他偏甘之如飴,可以任我踢、任我打,還任我咬得遍體鱗傷呢!」她頂了回去說。 想到盈芳「咬」別的男人,他心裡升起了一把無名火;也因為無名,所以他無法發作,只好僵著臉,悶悶地說:「天底下才沒有那種窩囊又沒用的男人。」 「我就找出來給你看!」她像有十足把握地說。 愈說愈不像話。家志乾脆起身,逕自往公園出口走去。 「喂!你怎麼啦?死德行又發作啦?」她皺眉問。 他保持緘默和一臉的酷樣。 夜深了,岸邊燈火滅了一半,四周更漆黑,唧唧的蟲鳴有些孤獨淒涼。 她很快地趕上他,為了打破僵局,她用活潑的語調說:「嘿!動作快一點,我們還可以看到午夜場的電影呢!」 「老天!今天還沒結束嗎?」家志呻吟地說。 第三章 盈芳到醫院看李媽媽,因為塞車,回到俞慶大樓時,已經過了她和承忠約好的時間了。 她怕他太過粗線條,嚇著辦公室裡的小姐,所以三步並作兩步跑。 一到十六樓,並沒有想像中的騷動,人人安靜做事。 她忙問月蘭:「有沒有我的訪客?」 「有哇!敏敏姊正在會客室招侍他。」月蘭回答。 哦!好得很,被姊姊碰到,希望他沒有亂講什麼話。 會客室窗明几淨,鵝黃的沙發被四月陽光照得很明艷。敏敏一頭長髮挽著,氣色很好; 怪的是連坐對面的承忠,今天也特別整齊英俊。 「你回來了呀?李媽媽的情況怎麼樣?」敏敏問。 「沒有進展,不過她人是舒服多了。」盈芳說完就問:「你們聊些什麼?沒在背後說我壞話吧?」 「哪敢呢?我們只在談我的新工作。」承忠忙說。 「跟了家志最好,他是值得信任的。」敏敏說。 「是呀!他頂教人服氣,底下的工人,上面的工程師,都聽他的。」承忠說:「我才替他跑幾天腿,人就煥然一新呢!」 原來是穿著不同,他一身乾淨的T恤和牛仔褲,活像是家志那一夥人的制服。 「你們談吧!我去銀行開會了。」敏敏走兩步,又回頭說:「盈芳,你晚上過來吃飯嗎?」 「不了,我和小美有約。」盈芳趕緊說。 敏敏一關上門,盈芳就抓住承忠問:「你沒有說了不該說的話吧?」 「沒有,我只有扯劉老大,這夠安全吧?」他說。 「劉老大?」她嗆了一下。 「叫少主或老闆都不太對勁嘛!也有不少人這麼叫他呀!」他聳聳肩說。 「真是無藥可救的一群。」盈芳罵一句就導入正題說:「你說今晚要帶我去找淑美的,沒有變卦吧?」 「沒有。」承忠說:「我打聽到他們一票人都在那個PUB出入,至於淑美今天會不會去,我就無法預測了。」 「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最主要就是查出她的下落。」她說。 「你可不能直接問呀!他們那些逃家的人最敏感,一有風吹草動就走人。」承忠又說: 「而且惹毛了他們,還後患無窮呢!」 「不能明著問,我就暗訪呀!」她反應快速地說。 「就憑你這上班族的樣子?你連PUB的大門都進不去。」他打量她說。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打扮成逃家的少女?」她問。 「嘿!不愧是我們『螃蟹幫』的女教頭,一點就通。」他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說:「你得把頭髮染色,再穿上薄薄少少的辣妹裝,放放蕩蕩地到那裡泡一夜,保證十個淑美也跑不掉。」 「要死啦!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怕犯了本姑娘的忌諱嗎?」盈芳往他大頭就是一掌。 「是你自己要的嘛!我可是冒險幫你找線索呀!」承忠抱怨說:「我真不懂,你為什麼不找劉老大出面?只要他一去,馬上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淑美弄回家來。」 「這種事還要靠他呀?」她馬上反對地說:「而且他樹大招風,反而把淑美嚇跑也不一定,再說現在的年輕人不懂得『敬老尊賢』這一套,萬一起了衝突,家志有前科,警察不又要上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