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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言妍 哪有人用如此野蠻的方式求婚嘛!紫恩用手挖著牆上的一個洞說:「二十歲好不好 ?二十歲我嫁給你,但不要十六歲,好不好?」 她在逃避問題,用時間拖延!維愷看著嬌小的她,或許她的心始終還是個孩子,根 本不懂愛,所以,他只是在陪她玩一場遊戲,甚至還要玩到四年後!維愷帶著幾絲殘忍 地說:「妳二十歲的時候,或許我就不想要你了。」 好毒的話,像利刃割傷了她的心。紫恩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痛,只能情緒失控 地說:「不要把一切弄得那麼複雜好不好?不要丈夫和妻子,我們能不能就像從前一樣 ,你當哥哥、我當妹妹,大家多快樂呀!」 兄妹之情?!維愷終於發現問題的癥結所在。原來這麼多年來,紫恩只把他看成一 個哥哥,或許玩玩戀愛小把戲,但從不像他如此認真的投入。 她在他心裡,長久以來都有特殊的地位,而他對她卻無關緊要。所以,他是白白地 付出了;為了她,他甚至沒看過其它女孩一眼呵! 想想他十九歲的人生,還沒這麼窩囊過!維愷忍住想捶牆壁的動作,狠狠地說了一 句,「我若要妹妹,有的是,不需要再多妳一個。」 看著紫恩愕然的表情,她什麼都不懂,也從來不懂,多說又有何益?於是,維愷吞 下了滿腔的憤恨,轉身走出去。 紫恩是不明白他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要她當妹妹,因為她不配嗎? 像被拋進火坑裡,又像被丟入水裡般,拖著如同鉛塊的腳,當她穿過練習室時,鏡 子中的女孩充滿著寂寞、孤獨和哀傷的神情。事情嚴重地失控,但她不知道該如何去挽 回。 走進校園裡,她頭低低的,什麼都看不見;然後,一雙長腳擋在她面前,安全帽遞 土來,「我送妳回家。」 再見到維愷,彷彿陽光驅散黑暗,她抱著希望說!「你還理我呀?」 「我答應你媽,說會平安的送妳到家。」他面無表情,聲音淡淡地說:「總是這樣 ,不是嗎?大人說,維愷要照顧紫恩,於是,我就乖乖的當免費保母,九年來如一日。 」 對這明顯自嘲的話,紫恩無言以對。兩人默默的坐上車,她第一次遲疑要不要抱他 的腰。 當摩托車發動時,他說:「抱緊,我要走了。」 他是原諒她了嗎?紫恩輕輕的環住他,但沒有以往的輕鬆自在。看他挺直得如一座 山的背脊,透露著從未有過的冷硬,她突然覺得悲從中來,委屈撲簌簌地如狂風暴雨, 溢滿她的心頭,再化成眼淚,串串由臉頰滑下。 她哭,極傷心地哭,卻也是無聲的哭,不敢讓維愷發現,所以臉沒靠向他的背,怕 濕了他的襯衫。 在那個共騎的黃昏,車在山風中蜿蜒,她在車後哭,成為她永恆的記憶。 她從來沒想到,那是他們最後一次馳騁;更沒想到,因為她沒將臉偎著他,更加重 他的誤解,心的隔閡也就愈來愈深了。 *** 六月底,「天鵝湖」公演,紫恩是奧黛蒂公主,一身雪白舞衣,美麗又哀愁。 這一個月來,為了專心練舞,她乾脆搬到陳佳佳的住處,以免上山下山之苦。 這是她第一次離家,一方面也是要避免那些情緒的干擾,她有些怕見到維愷,更怕 他講「免費保母」一類的話,讓她的心沉重得無法承受。 也算是逃避現實吧!但他沒有出現在眼前,雖然是思念,卻也令她暫時鬆了一口氣 ,至少她能把心全放在舞曲上。 老師稱讚她將「奧黛蒂」的感情詮釋得愈來愈好。還記得以前她最討厭那種消極的 個性,但由維愷那兒,她學會了悲愁及無奈,結果就漸漸融入這可憐公主的角色。 公主受到魔法師的詛咒,白日是天鵝,夜裡才回復成人形,在湖畔靜默憂傷地舞著 。 王子對她一見鍾情,也同時擔負她的身世及命運。 「你必須當眾發誓會永遠愛我,魔咒才能解除。」奧黛蒂公主乞求著。 「我會的!」王子毫不遲疑地說。 結果,第二天黃昏,魔法師的女兒假扮成奧黛蒂,讓王子說出了誓言。城堡外的白 天鵝心急地衝撞著窗子,玻璃碎了,羽翅也傷痕纍纍地沾著血。 當王子發現自己被騙時,急忙追到森林中,黑暗中,已變成人形的奧黛蒂站在懸崖 上,一心求死。 「我是中了魔法呀!我真正愛的人是妳呀!」王子朝她呼喊著。 「我也愛你,但已經造成的事實就無法再挽回,你做了你的承諾與選擇,我也只能 永遠被禁錮在魔咒中了。」奧黛蒂絕望地說。 紫恩每跳到這一段,總是特別的難過,尤其是那句「已經造成的事實就無法再挽回 」,正如牠的拒婚對維愷及他們的感情的傷害,即使現在她同意和他去美國,恐怕裂痕 也永難消除了。 最後,奧黛蒂及王子選擇了死亡,來達成永不分離的願望。但沒想到,這卻是打敗 魔咒的最好方式,以超越生死之愛,來戰勝最邪惡的勢力。 王子和公主由湖中冉冉地升起,天亮了,奧黛蒂再世不會變成天鵝了。 紫恩以最優美的姿態結束,在觀眾瘋狂的鼓掌中,不斷地謝幕。所有的人中她只在 乎維愷,過去幾年來,她的表演,他從不缺席,而且總是會在幕落時獻上大大的一束花 。 她今天努力地詮釋「天鵝湖」,也是為了他,彷彿想用舞蹈告訴他,她不願在十六 歲結婚的原因,希望能減少他對她的失望。 然而,贈花人之中沒有他。 在後台的一片紛亂裡,紫恩只能趁著更衣稍安靜時,抓著母親問:「維愷呢?他坐 在哪裡?我怎麼都找不到他?」 「維愷?」王佩欣一臉不解的說:「妳日子過糊塗啦?維愷和他爸媽上星期六就已 經搭機赴美啦!」 赴美?!紫恩腦袋轟地一聲,四週一片空白,只喃喃的問:「我怎麼都不知道?為 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呢?」 「維愷沒說嗎?」王佩欣也很訝異,「我以為妳都曉得,在機場沒見到妳的人,還 怪妳不懂禮貌,沒來送行。簡媽媽還很體諒妳,說妳可能練舞太忙了。」 「我真的沒得到一點消息,幹嘛不說,幹嘛不說呢?」紫恩情緒激動地哭了出來。 這質問與其是對母親,不如說是對維愷,他是故意的,用不告而別來懲罰她,也是 宣佈他們之間的恩可斷、義可絕! 王佩欣見女兒哭得傷心,便說:「就寫封信或打電話向他解釋一下嘛!而且,放了 假,我們也可以去看他呀!」 解釋什麼?又看什麼?是他先無情的!紫恩的難過最後又轉成憤怒,有一種被背叛 及遺棄的感覺。她忘了公演完的興奮、忘了慶功宴,一切都隔了一層似的淡去,只有維 愷上飛機的身影,佔據了她的心頭,帶來一陣陣的絞痛。 太可惡,真的是太可惡了,枉費她平日如此信任他、尊敬他!九年的感情,可以在 一個月間煙消雲散,這是什麼荒謬無理的世界? 然而,真正的痛苦才開始。她等他的音訊,想像他打電話來的時候,自己要如何抱 怨;想像他E-Mail或寄信來,她要怎麼樣轟他個臭頭。 但等到的卻是簡媽媽說:「維愷忙得不得了,新生活、新朋友,每天都不見人影, 最近又和艾莉一群華人孩子去共游大峽谷。」 艾莉?!紫恩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那健美高挑的女孩,她曾經是紫恩的威脅,如今 卻真正佔了維愷身旁的位置。哼!還說他不會變!遠走的是他、熱鬧的是他,留下她一 人在台灣寂寞地顧影自憐也是可恨的他。 於是,基於一種賭氣的心態,她和老爸去大陸探親、和老媽去日本玩,每張照片都 笑得很燦爛,證明沒有維愷,她仍可以活得快快樂樂。 七、八月過去,他沒有消息,她也沒有消息。 九月的時候,紫恩的心先投降,表面的不在乎如泡沫般一顆顆的化掉,思念及痛苦 折磨得她不能吃、不能睡。她開始反省自己,認為是自己一手將維愷推開的,但她真的 捨不下他呀! 她花了好幾個晚上,寫了一封長長的信,打算剖析那十六歲敏感脆弱的心; 然後,又猶豫了一個週末,才鼓起勇氣問維憶在南加大的住址。 老媽的回答竟然是,「維愷不讀南加大了,他聽艾莉說,東部的學校比較好,就跟 她跑到東岸去了。」 紫恩放在身後的一雙手,把信都扭緊了。又是艾莉?!而他到東岸的事,竟沒有告 訴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