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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言妍    


  「歐美是先進,但這一去可是千山萬水,我捨得,你奶奶和母親可捨不得呢!」

  徐仲甫頓一下又說:

  「我從不強迫你要繼承我的事業,但徐家的一切終會傳到你和你兩個弟弟的手上,而你身為牧字輩之長,總要多擔待一些。」

  「我明白。」

  牧雍說:

  「去歐美留學,最多不過是三、四年的光景,我很快就回來的。」

  「但總不像去北京或日本。」

  徐仲甫說:

  「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現在家裡煩惱的不是你的學業,而是你的終身大事,老奶奶可天天叨念著。」

  「宋家姑娘有消息了嗎?」牧雍關心的間。

  「我正要說這事兒。兩個月前,璇芝捎信回去,說她目前一切平安,吃住無慮,還上了學校,請所有人放心。」徐仲甫說。

  「那太好了!她現在人在何處呢?」牧雍稍覺安心。

  「信上沒有住址,但發信處是上海。我們曾在上海各學校探查,但沒有宋璇芝這個人,她大約是改了姓名,不想讓我們找到吧!」徐仲甫說。

  「宋世伯那邊怎麼說呢?」牧雍又問。

  「人家丟了女兒,總是煩憂。不過,見你們兩個孩子心不甘、情不願的,口頭已略微鬆動,有了退婚還如意之說。」徐仲甫回答。

  這真是長久以來最令他振奮的事。

  牧雍想再進一步打探,卻有人在門外說;「呈稟老爺,老太太等著少爺。」

  「知道了。」

  徐仲甫又轉身對兒子說:

  「你去吧!你奶奶可想你了,多去說幾句好話吧!」

  牧雍由父親處告退,從邊門走向中庭。地面已鋪上一層白白的雪,前面的一排廂房聚集著一些清理的人,他們都向牧雍行禮問安。

  「客房都開了?今年會有很多親戚走動嗎?」他間。

  「是呀!老太太湖北的老家預備來一大批人呢!」有人回答。

  牧雍繞過幾個迴廊,又是一個更大的庭院,種滿參天的樹,「錦繡廳」三個鑲金大字在雪中皚皚發亮。

  他踏進屋內,濃濃的暖意襲來,客房內眷子女已熱鬧坐滿堂,全都在歡迎他這位大少爺。牧雍一一拜安詢問,一陣子處處都是笑聲。

  「好啦!你們都散吧!讓我和牧雍安靜的說個話。」老奶奶揮揮手說。

  大人小孩各自離去,不久,屋內就只剩老奶奶和牧雍的母親慧娟,催促著他喝銀耳燕窩湯。

  「快拿糖醋藕片來。」老奶奶吩咐著,又對孫子說:

  「我特地醃漬好為你留的。」

  「老奶奶可藏了好多私房點心要給你呢!」慧娟在一旁笑著說。

  「北方冷颼颼的,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及我們南邊多。」

  老奶奶看看牧雍說:

  「瞧,這孩子都瘦了一圈,八成是水土不服,吃不慣京城裡的食物。」

  「奶奶,我能吃能睡,瘦是因為要畢業,功課多了一些的原故。」牧雍解釋。

  「讀書好,但也不能把人都讀垮了吧?我聽你爹說,你還想飄洋過海,去日本,去美國的。」

  老奶奶搖搖頭說:

  「我反對。你都念完大學了,還有什麼事比娶妻生子更重要的?我告訴你爹,你要出洋可以,但得先給我討個孫媳婦、留個種,我才讓你去外頭闖蕩。」

  「你爹方才說了沒有?璇芝有來信了。」慧娟想到了說。

  「說了。我正鬆一口氣呢!」牧雍說。

  「松什麼氣?」

  老奶奶故意擺臉色說:

  「幫你娶個如意的妻子,你卻不知道珍惜。我還挺喜歡璇芝那孩子,長得俊俏不說,個性也賢淑大方,翰林養出來的閨女到底氣質不同。」

  「誰知道她會說跑就跑呢?」慧娟歎口氣說。

  「這就是我老想不通的一點。」老奶奶皺著眉頭,「我們徐家並沒虧待她呀!若有,也是牧雍暫時不圓房而已。她竟賭起氣來,鬧出這麼一場風波,真是太不應該了。」

  「可不是。」慧娟附和著,「她嫁入徐家,就是徐家的人,一切應以牧雍為主。得不得丈夫的心是一回事,但守名守節是女人的本份,她才兩個月就受不了,到底不適合當我們家的媳婦。」

  「娘,時代不同了,現代人早不流行沒有感情的盲婚。」牧雍覺得自己有義務替宋家小姐說話。

  「我堅持不承認她是我的妻子,在這種無實無名的情況下,她再待在徐家,就等於葬送她的一生,所以我鼓勵她走,也為她的出走喝采。」

  「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女人終究與男人不同,她這一走,等於是被休離,以後還有誰敢娶她?就是我們徐家,也不敢再要她了。」慧娟說。

  「我相信宋小姐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牧雍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璇芝也不是我們的問題了。」

  老奶奶看著他說:

  「你一直說不要父母之命的婚姻,如今我們也順了你的心,你自己應該有看中意的姑娘吧?」

  牧雍一下子被問倒了,他清清喉嚨說:

  「呃,我在北京一向忙著唸書,沒太注意身旁的姑娘。」

  「瞧!不讓我們挑,自己又不留意,這不是要把大伙都急死嗎?」老奶奶罵著說。

  「兒呀!你大學四年,來來往往那麼多地方,真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嗎?」

  慧娟不信地問:「至少有個名字,我們也好去打聽吧?」

  「名字呀!」

  牧雍搔搔頭,實在應付不下去了,只有說:

  「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多少總會有幾個吧!」

  「這還差不多。」老奶奶終於有了笑容。

  祖孫又吃了一些廚房現做的食點,牧雍才隨著下人往「煙萃居」去。那裡曾是他們兄弟讀書的地方,後來改成新房,如今倒成了他固定的睡房。

  院裡因無廡廊,許多盆景都被搬到他處過冬,變得有些空曠淒清,那幾叢修竹罩著白雪,彷彿幾個修道的老者,靜靜垂伏。

  他把幾本書放在几案上,又想到母親所說的「名字」。唉!他要到哪裡去找這份名單呢?

  他首先想到學生會裡幾個熱心的女同學,平日大家都很談得來,但那只限於公事,若要論及私情,就會變得很怪異。此外,他去參加外面的活動,或去公園、戲院、茶館,也會碰到其它學校的女學生,她們當中若有表現出大方熱情的舉動,他通常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真可笑,他一向提倡自由戀愛,男女可以公開交往,他自己怎麼都沒有身體力行過呢?可能是人忙了,忙著呼口號、寫文章,盡速往前衝,什麼女孩都沒有認真看過一眼吧!

  他將腦中有限的名字一一除掉,最後出現了寧欣。

  他愣了一下,怎麼會想到她呢?他和她見面的次數只有四次,而且每次都不歡而散,根本連朋友都算不上,把她放到可能談婚事的對象,不是昏了頭嗎?

  然而,她偏偏就杵在他的心上,對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特別記得清清楚楚,並且由北方如影隨形到南方,始終無法釋懷。她當然不是屬於他相中意,可以任父母打聽的姑娘。

  打聽?他倒應該去一趟汾陽,看看寧欣生於什麼樣的家庭,或許才能明瞭她對他充滿敵意的原因……

  牧雍隨即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他瘋了嗎?這是他第二次想去汾陽了,尤其又在寧欣那麼絕決的表白之後。如果他真去找她,就不是有骨氣、講原則的正常男人了!

  ※  ※  ※

  北風呼呼,震響著紙窗,連屋頂梁架似乎也在嘎嘎作聲,這空曠無邊的土地上,小村落默默地蹲踞著。

  璇芝坐在暖熱的炕上和吳校長細心地準備過年的紅紙片,垂掛式的就用剪刀,張貼式的較精緻複雜,就必須用小刀慢慢地割劃了。

  在這種大雪紛飛的天候,她很高興有一處可以棲身。

  吳校長是家中么女,自幼隨兄嫂在南方,很早便接受西方文化的熏陶,甚至接觸過革命工作,成了不以婚姻為重,而以教育為職志的奇女子。

  第一次在仰德學堂初遇,璇芝不太習慣她那齊耳短髮的模樣和粗著嗓門的作風,總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到了汾陽,才在居家生活申,體會出吳校長也有女性溫柔的一面,就像姊姊、阿姨一樣,是可以吐露心事的。

  璇芝在燭光下,斜斜刻著一朵菊的花瓣,細細如弦月,疊疊似橫波,一刀一刀地就化出一聲輕歎,彷彿要釋出內心凌亂又模糊的感覺。

  「怎麼啦?是不是想家了?」關懷的聲音詢問著。

  「還好,寫了一封信回去,比較安心了。」

  璇芝頓一下,用吳校長的閨名稱呼說:

  「蘊明姨,前次到上海幫我發信的人,一直沒有找到珣美的下落,她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

  「如果她是真的跟著唐銘,大概不會有危險;只怕她自己胡亂瞎闖,上海又是個花花世界,那就很難擔保了。」蘊明回答說。

  「您還是認為她不可能和唐銘私奔嗎?」璇芝問。

  「他們一個是我的學生,一個是我請來的老師,分開來絕沒問題,但湊在一塊,就會產生許多變量,我也不知道該相信哪一種說法了。」蘊明笑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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