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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言妍 § § § 大海不斷的拍著岸,浪揚起,又碎了,水氣在嶺崎的石塊間氳氤成一片。若陽光夠強時,可以看見風蝕海侵的一個個石洞,孤兒院死去的女孩大都埋在裡面。 莉琪擁有的是極隱密的安息之地,林木叢叢成屏障,白天亦如夜晚。果裡神父採來最珍貴的玫瑰花,灑在莉琪的身旁。 她安詳地躺著,彷彿沉睡的孩子,金褐色的頭髮仍閃著亮光。除了前八年的快樂童年外,死亡又讓她回到無憂與無慮的平靜。 果裡神父在做完入土的祈禱後,冷風穿林,直直奔向遠方那即將消逝的殘陽。他想到諾斯那駭人的狂號,那濺血的一刀,想必是維薇唱的「忘情之水」硬生生地喚起他那被迷惑掩蓋的記憶。那衝擊該有多可怕呀,果裡神父不敢去想像,只是,諾斯死了,莉琪也活不過來,兩個有情人,竟落到這種下場,心酸如此,所有的哭泣禱告都無法填滿那噬人的憾恨。 「莉琪,上天對我們太不公平了!」盲眼的蘇菲亞跪著說:「以前我們老說聖母的遙遠,聽不見我們的乞求。現在,你到了主的國度,有沒有說出我們的苦難呢?」 「莉琪,但願你已經解脫了!」梅莎掩著面說:「我會永遠懷念你,還有我們這些可憐的姐妹們!」 最後輪到泣不成聲的亞蓓,她硬嚥了好久才說:「莉琪……我們一直情同手足……真的,只有我瞭解你隱忍及等待的心情,努力熬過這十年的日子。告訴我,還有上帝嗎?若有上帝,為什麼會做這種殘忍的事發生?你睡在那兒,還痛嗎?」 幾個女孩又哀哀地哭起來。 「莉琪,諾斯用血洗淨了你和他自己,在天之國,願你們都安息,阿門。」果裡神父雙手合十的輕語著。 維莉有大多的話全卡在喉間,就如擁有大多的悲傷,而無法再流淚一樣。 繞著墓地而行,又成為她唯一能抒懷的方式。 曾為母親而唱的「風中祭你」,摻血帶淚地又由她唇問唱出-- ……我的話語呵,喚起滿大的淒倫,我的哀位呵,流遍長河的傷痛。是抵不住的天譴,是撫不平的憾恨…… 真是恨呀!她感覺手心及腳底傳來陣陣刺痛,稠濕的血緩緩流出。 幾隻鳥飛起,斜掠過遠處一個佇立的人影,沒一會兒,又有幾個人悄悄移近。 「他們在做什麼?是巫術的儀式嗎?」瓦卡小聲的問。 「噓!」始終不動聲色的柯倫,狠狠地瞪了屬下一眼。 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手掌心,由十八歲繼承邦主的位置開始……不!該是十八歲以前,他就沒有達不到的目標。 記得極年幼的時候,朱尼士教父就要他背一段文章-- 一個王子,就應該是一隻狐狸,要熟知所有的陰謀詭計及害人陷阱;應該是一隻獅子,能夠嚇退虎視耽耽的狼群;應該是一條毒蛇,絕對地陰狠狡猾,毫不留情。 「毫不留情」及「不擇手段」就是他成長過程中的兩大座右銘,要當一個真正的統治者,就必須超越一切道德良心的標準,做到無所畏及無所懼。 在他的眼裡,上帝和魔鬼都不算什麼,更何況是一個區區的小女巫呢? 「我們要不要現在就將他們一網打盡呢?」瓦卡又在他耳旁問。 說實在的,他已經厭倦有關塞提城的種種事情了!最初娶貝裡特家的翠西亞為妻的目的,除了擴展領域及穩固意大利中部的勢力外,就是「隱面俠」諾斯。 如今諾斯已死,拉攏農民的計劃落空,整個塞提城該利用的也利用完了,邦主蒙德因喪子而意志消沉,在米蘭的幼子博恩不足以威脅他,只剩下一個歇斯底里的翠西亞。 若非她懷有身孕,他還真不想帶她回阿帕基城呢! 柯倫在內心冷冷的算計著,其實,他根本不在乎果裡和那幾個孤兒院女孩的性命,只是那為首的黑衣女郎,引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 從頭到尾,她都帶著面紗,所以讓他看不清楚長相,但一個女人,能公然在貴族的婚禮中,裝鬼又縱火地鬧得人天翻地覆,再擺明了不把他柯倫放在眼裡,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莫非她真的是會施魔法的女巫? 柯倫的手輕輕舉起,正要放下時,就見那女巫突然狂繞著墓穴,最初只是隨意的步伐,後來頭向上仰,慢慢踏出了帶著痛苦的舞蹈,接著是那首美得出奇的歌-- 柯倫的心裡像突然燃起一串火花,他這「王子」最令歐洲人不解的地方,即是他明明殘酷好戰又心狠手辣,卻偏偏又熱愛音樂藝術。 沒錯,只要是美的東西,無論是聽的或看的,都會引起他的注意。若再加上一些震撼人心的靈氣,他更要搶過來把玩,直到吸引力完全消失為止。 但這黑衣女郎和這首歌又不僅僅是如此。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很快地就在記憶中找到一個黑髮藍眼的小女孩,她身上某種慧黠勇氣及與眾不同的氣質,令他印象極為深刻,以致十年了,都遺留在他日日盤旋陰謀鬥爭的腦袋裡,不曾磨滅。 而更重要的是,在他要她時,她的族人竟徹底離去,教他懊惱了好一陣子。若要真正計較,她大概是他截至目前為止,沒有順利得到的「東西」吧! 看來,這又將是一場有趣的遊戲了。 「怎麼樣?」一直在等待的瓦卡,沉不住氣地問。 「吉普賽人。」柯倫只含糊地說。 「什麼?」瓦卡一臉的莫名其妙。 「別驚動他們,」柯倫看也不看他一眼地下令。 瓦卡詫異極了。通常,他都自以為明白邦主的心思,但此刻,他卻捕捉不到邦主的想法,但邦主要收手,他又能如何呢? 一批武土悄悄地來,又悄悄地去,為莉琪悼念的人,完全沒有察覺到林邊忽聚又散的行動。 維薇悲悲切切地葬了妹妹,夕陽西沉,黑暗中只餘海濤聲。她和幾個人手執蠟燭,繼續為莉琪守夜照路,衷心希望莉琪能與諾斯相逢,不必再茫然地空等待。 重生 夜幕緩緩降落, 微風飄散著來自地獄的陰厲, 我將帶著這身無情無愛的軀殼, 進入惡魔的闐黑森林, 悄悄的撥掉那惡魔的罪惡羽翅…… 這麼多天來,維薇已經由果裡神父那兒,聽來更多柯倫的惡行,包括他如何消滅他的異母兄弟、如何以教會斂財、如何侵佔他人領地、如何「嚇死」他的前妻、如何逼瘋翠西亞……等等。當然,其中更包括,他如何造成諾斯和莉琪之間那慘絕人寰的悲劇。 當維薇說出馬修神父死前所托之言,果裡神父猛搖頭說:「這是不可能的任務!柯倫和朱尼土已是一塊金幣的兩面,你無法說動他們兩人彼此對抗的!」 維薇的信心也十分低微,她不認為這一封罪狀指令,就會在作惡多端的柯倫心理發現任何良知。 他們一行人,在風雨的清晨離開了塞提城及那哀傷的海岸,果裡神父已被羅馬教廷除名,井加以通緝,所以他決定向北行,去參加某個以改革聞名的清修會。 幾個傷殘的女孩決定跟隨果裡神父,只有亞蓓,因為懷念莉琪,一心要跟在維薇的左右。 「我會吹風笛,也會彈些席塔琴,可以加人你劇團。」亞蓓懇求地說:「我也可以幫你復仇,就像完成莉琪的心願一樣,請你收容我吧!」 「亞蓓,我的生活是充滿飄泊,也充滿危險的,你明白嗎?」維薇歎口氣說。 「我不怕,真的不怕。反正我的人生從未平順過,我也不指望將來會改變!」亞蓓堅決地說。 這話打動了維薇的心,看到亞蓓,就像看見她戴了十年面紗的妹妹,要勉強遣她離去,維薇也於心不忍。 於是,在和孤兒院眾姐妹告別後,亞蓓就和維薇、波格往南去找黑騎士。 黑騎士霍克原本是阿帕基故主傑利的屬下,在傑利死後,曾匆匆地由希臘趕回,要求先前應允的封地,卻沒想到年輕的柯倫死不認帳,還差點送他上絞架。 霍克一怒之下,遁人綠林,在多年的招兵買馬下,己成為頗有聲名的兵團;他們被雇來護衛小邦、商隊、貴族,在意大利南方是不可輕忽的一股力量。 他們唯一公開反對的是朱尼士和柯倫,但這兩人位高權重,勢力實在大龐大了,使他們至今都無法越雷池一步,只能在遠處叫囂頓足。 維薇費了一番功夫打聽,才找到黑騎士在大河旁的莊園。 莊園是以廢棄的城堡為中心,四周築著戰牆,臨河而望,不放過任何的來者。 當維薇們在幾里之外時,城堡內的人已得知消息了。 吊橋放下,他們很順利地進入。首先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廣場,每個角落都聚集著受訓的武士、有人擊劍、有人射劍、有人練馬上戰鬥、有人學制兵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