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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言妍 我,欠你太多太多呵…… 柯倫將頭一偏,恰巧看見朱尼上和幾位神父走進來,轉瞬間,他眼底的憂傷盡藏,露出了平常冷漠的神情。 「柯倫,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朱尼士開口便說:「我就曉得,只要那女巫一死,你就會回復正常理智。」 「是呀!那天我們看你從二樓跳下來,真是嚇壞了,還以為你凶多吉少了呢!」 一位老神父說。 「我保證那是維薇·夏貝諾最後一次做法。」朱尼士得意的說:「我們已經對她屍體的處理有了決定。」 「什麼決定?」柯倫小心地問。 「這個女人在世離奇,死也離奇,我從沒見過上絞架的人,居然不吐盡舌頭,而是能閉著嘴,七孔流血,真大可怕了。」朱尼土說。 「據古籍記載,如有這種情況,屍身絕不能燒,免得整個城受詛咒。」老神父說:「可若用土埋的,又怕她會成為吸血鬼,除非……」 「除非什麼?」柯倫問。 「除非找個她的仰慕著壓在她的身上,兩人同棺,她才不會再出來作祟。」老神父回答。 壓在她身上?柯倫一聽,眉頭都皺了起來。 「沒錯,我們正好有個最佳的人選,那就是把鍾敲破掉的波格。」朱尼士點點頭說。 波格和維薇?有沒有弄錯?維薇是屬於他柯倫的,就是死了,也是他的,沒有人可以碰! 但他沒有吭聲,自幼他就精於偽裝和等待,像蛇一樣,冷冷地匍匐在洞裡。 「你有沒有意見?」朱尼士看著柯倫問。 「沒有。」柯倫說,唇邊還露出一抹笑。 他們又討論了一會兒儀式的事情後,柯倫才面向著朱尼土,以正式的稱呼喚他,井問道:「主教閣下,有沒有一種傷口是連神力也無法治癒的?」 「當然沒有,神力能夠治好所有病痛」朱尼士肯定的回答。 你錯了,有一種失去所愛的痛,可比世問所有的病加起來的總合還病,是連神力也無可奈何的,你實在應該嘗嘗看!他在心中暗忖。 想歸想,柯倫卻沒有出聲,只在臉上綻開另一抹微笑,而這個笑,使他幾乎又變回原來好險狡詐的「王子」了。 § § § 降魔的儀式定好在月圓之夜舉行,若維薇沒有死,這一天將是他們的婚禮,但因為神的旨意,她不能穿著他為她訂作的珍珠錦緞禮服,在眾人面前誓言成為他的新娘;而他也不能擁有他這生唯一愛的,及真正想要的妻子。 那天黃昏,柯倫避開那些對他己沒有戒心的人,獨自來到鎖著維薇棺木的地下室。 門口的士兵看見他,全嚇得站起來。他們的裝備十分可笑,不但衣服鞋帽上有護身符,靠牆的地方還立著幾個半人高的十字架。 「這是怎麼一回事?」柯倫指著十字架問。 「呢!我們怕吸血鬼。」士兵戰戰兢兢的回答,「現在都沒有人敢走近這裡,晚上好恐怖。」 「都沒有人陪著維薇嗎?」柯倫皺眉問。 「只有一個長得很可怕的女孩。」士兵說:「我們看她也是很怪異。」 「哦!忠誠的亞蓓,」柯倫低聲笑說。 石室內黑暗而陰冷,從早到晚都點著油燈,維薇的棺木就在中間。 當柯倫一踏進石室時,一個黑影子便衝了過來,對他吼叫:「走開!走開!不准你靠近維薇,她恨你!她恨你!」 亞蓓已不戴面紗,以真面目示人,那火燒過的疤痕,扭曲且醜怪,令人怵目驚心。 「她恨我嗎?」柯倫靜靜地問,「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被下藥的嗎?」 「就像你對諾斯下藥一樣,對不對?」亞蓓哽咽地說:「但這都不能改變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事實!」 這些話讓柯倫瑟縮了一下,他看著棺木問:「維蔽死前的最後一刻說了什麼呢?」 「她說,她的死亡,你永遠觸碰不到!」亞蓓惡狠狠地說。 「她作夢!就是死,我也不會放過她的!」柯倫惱怒的說著,揮手將亞蓓掃向一旁。 「不准你碰她!」業蓓又過來要拉扯他。 「滾開!」柯倫又推她一把說:「你再鬧,我就叫人拖你出去!」 在亞蓓的哭泣聲中,柯倫看到躺在棺木中的維薇。她躺在那裡,雙手放在胸前,雙眼安靜的閉著,不再流淚,也不再流血,彷彿沉睡中的天使。 他摸著她雖冰涼,卻依然美麗的臉孔,然後再將臉湊上去,在離她兒寸之外,默默地凝視著。 她死了四天,可容貌依然如生,身體的四周散發著迷迭香、薰衣草及玫瑰花的香味,就像阿波羅的黛芙妮般,不知她的靈魂是否還禁錮在裡面呢? 他也如同阿波羅,縱有呼風喚雨的能力,也不能再將愛人變回血肉之軀。 一滴淚落到維薇的臉頰上,再滑到她的腮邊,消失在髮際。 他俯在棺邊,良久良久才直起身。 「亞蓓,你過來。」柯倫命令著說,並拿出一袋東西,塞在維薇的衣服內,「這是水晶和藥,你要注意,不准任何人碰它。」 「它們是做什麼用的?」亞蓓抽噎著問。 「水晶防腐,而藥是給陪葬者的,好讓他死時沒有痛苦。」柯倫淡淡說。 亞蓓愣愣地點頭,其實她心裡並不大明白。 「波格還好吧?他怕不怕陪葬?」柯倫又問。 「他才高興呢!他說能陪維薇到另一個世界去,是最大的幸福,」亞蓓咬咬下唇說:「我真羨慕他,只可惜你們不選擇我,不然我也想跟去。」 「我真不瞭解你們這些人。」柯倫搖搖頭地說。 「你是尊貴的王子,怎麼會瞭解呢?」 亞蓓輕聲說完,轉過頭時,才發現柯倫已經離去。 他這人果然狠心,維蔽為他如此慘死,他的哀悼竟也冷漠到這種地步,連個悲傷懺悔之詞都沒有。 亞蓓愈想愈覺得不值,又忍不住為維薇哭起來。 § § § 雖是月圓之夜,但因雲層極厚,遮住了一切亮光,四周暗得陰惻。 一排安靜而詭異的隊伍,由城內向夏湖的方向出發,為首的是舉火把的人,接著是拿十字架的人,然後是朱尼士及幾位驅魔的神父,最後才是陪葬人和沉重的棺木。 今夜,阿帕基城中的家家戶戶皆緊閉著門,神父們快速地念著去邪的經文,天幕漆黑如墨,但隊伍的影子更暗似鬼魅。 他們最初還怕陪葬的波格會在最後一分鐘反抗,所以綁住他的手,井在他的頭上罩著黑布,像要準備祭祀的牲口。 但很意外的,波格一直很合作。當士兵到地牢提領他時,他身上的繩索已套好,頭巾也罩好了,以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在等他們。 「這人八成也被維薇·夏貝諾詛咒過的!」有士兵說:「都要活埋了,還那麼樂不可支!」 的確,波格走得又快又穩,完全沒有一般死刑犯的拖拉畏縮,好幾次還讓士兵們差點變成跟班的人。 夏湖畔的林子裡已挖好一個大洞,暗寂的夜裡,只傳來幾聲蛙嗚及雛鳥的啼林風颯颯,幾支火把忽明忽暗,隊伍中已有人籟籟顫抖、心裡發毛。 幾名神父開始站在棺木的四個角落,共同念著詩篇第五十章:「……求你將我的罪孽洗除淨盡,並潔除我的罪,因為我知道我的過犯,我的罪常在我面前……以致你責備我的時候,顯得公義。判斷我的時候,顯得清正……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塗抹我一切的罪孽……」 當神父們說完「阿門」,灑完聖水後,士兵們就推著波格入坑。 波格掙脫開來,用極低沉的聲音說:「我自己會走!」 他毫不猶豫地就踏人維薇的棺木,她躺在那兒,正等待著他。 朱尼士覺得一切事情順利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出聲問:」波格,你還有沒有話要說?」 罩著黑布的頭停頓了一下,才搖一搖。 他輕輕趴臥在維薇的身上,頭靠著她的頭,手握著她的手,然後便一動也不再動。 旁邊的人都看傻眼了,沒有掙扎。沒有咒罵哭鬧,這種安靜及從容,反而讓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波格,你真的沒有話要說了嗎?」朱尼士又問一次。 棺裡的死人及活人都不理他。 「封棺!」朱尼士手一揚。 蓋子嘎嘎地合上,敲入幾根大釘,實上大十字架,然後開始掩埋泥土。 進行的過程中,都沒有人說話。 當土地恢復平坦,神父們又念著經文魚貫離去,士兵們則緊緊地跟著,沒有人願意再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雲層散去,圓月悄俏地出現在天空;樹林也悄悄地明亮起來,自一棵樹後走出躲藏己久的人影。 「維薇,波格,願上帝已經帶領著你們了。」亞蓓跪在那堆新墳前,哀哀地哭出聲。 夜鳥躍跳幾下,青蛙撲人池塘,一切又恢復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