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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言妍    


  當她一個人獨處時,便再也忍不住悲傷的情緒。

  十年過去了,她由小女孩長成了女人,也適應了這種灰暗無望的日子。但內心被棄之不顧的痛苦感覺,仍不斷加深,像個無底洞,啃噬著自己的一點一滴。

  雖然她已不會再佇立於鐵柵門等待,不再攀附於窗口癡望。但她們想像著費羅姆姆和馬修神父會從路的那一端走來。可是,上帝多殘忍,太陽日日昇,月亮夜夜浮,她所期盼的人,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這等待曾是那麼可怕的漫長呀!有好幾次,她夢見維薇在湖上喚她,她都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八歲那一年的記憶,大部份都模糊不清,因為當時年紀小,對很多事根本不瞭解。

  她只知道週遭的親人都死了,而外面的人喊她「小女巫」,所以她必須躲在孤兒院中,以防被殺害。

  問題是,沒有人告訴她什麼時候可以出去,這世界上也似乎已經沒有與她相干的人了。

  不!不!還有一個歐澤家族。她的仇人!今天她終於見識到他們的權勢與華麗,而她還為他們獻出歌聲!

  不容否認的,這是她唱得最好的一次。因為她熱血沸騰,心處在高亢的情緒中。與其說她是為婚禮而唱,不如說是為自己慘死的家人而唱。

  復仇需要劍,而且是一柄絕對鋒利的劍。她沒有武器,只有歌聲,所以她將它淬煉到最精緻,直達天際,與夏貝諾的姓氏結合,再刺入歐澤家族的心臟地帶。

  歌唱完了,也筋疲力竭了,歌聲畢竟不是劍,仇人仍毫髮無傷,這就是她最可悲的地方,對未來一籌莫展,對敵人莫可奈何!

  此刻,她又為自己的歌聲感到羞恥,好想尖喊大叫,把嗓子弄暗弄啞也罷了!

  門倏地打開,亞蓓走進來,看著愁眉不展的莉琪,連忙問:「怎麼啦?你是不是生蘇菲亞的氣呢?」

  「不。」莉琪歎口氣說:「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為什麼?你今天唱得很好呀!」亞蓓說。

  「但卻是為歐澤家族而唱。」莉琪看著她說:「你還記得歐澤這個姓害我家破人亡嗎?」

  「哦!」亞蓓應了一聲。

  亞蓓是莉琪在孤兒院最好的朋友,也只有亞蓓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臉上並沒有任何疤痕。

  「有時我真的好孤獨,好絕望,難道我真的要一輩子被困死在這裡嗎?」莉琪痛苦地說。

  「不會的!」亞蓓擁住她說:「你一定要樂觀。我相信上帝已經幫你安排好一條路了,你曾有離開這裡的一天……真的,說不定歐澤的婚禮就是一個徵兆喔!」

  「但我要怎麼離開呢?說要來接我的人都不在了;而世界之大,又沒有我容身之地……」莉琪喃喃的說。

  「會的,會有人來接你,會有一個人為你而來的。」亞蓓不斷安慰她說。

  這是她們小時候玩的遊戲。亞蓓的家人都死於一場大火,所以她不期待任何人,但她會陪莉琪等待。

  她們看著白日的人影,數著夜晚的腳步,一次次地失望和落空。

  這世上還有誰會為她而來呢?莉琪歎口氣想,這只不過是兩個小女孩的癡心妄念而已。

  ※※※

  婚禮的慶典由貝裡特家的大宅邸,一直排到外面的廣場。除了有豐盛的食物外,還不斷穿插音樂家、吟遊詩人、舞台劇的表演。大家盡情地吃,暢快地享受,處處充滿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入夜了,人潮猶未散去。廣場四周點上大火把,酒席再換一桌,半醉的人開始狂歡,連女士們都擺脫矜持,舞得花枝招展。

  比起來,大廳就沉靜許多。火把的光將新鑲的藍磁磚照得熠熠生輝。種種富麗的裝飾品中,就以一個刻鷹盾牌和浮獅圓雕最醒目,它們掛在兩把交叉的利劍上,代表兩個家族的結合。

  雷米由船上拿來的酒,一桶又一桶地開,長桌兩旁的人笑語不停。

  「怎麼樣,柯倫?今天的歡宴,你還滿意吧?!」蒙德喝得臉都紅了。

  「很好。」柯倫簡單地說。他依然是那淡漠的樣子,喝再多都臉不紅氣不喘,彷彿這場婚禮與他無關。

  「唉!這算什麼呢?」柯倫的親信瓦卡說:「你應該來看看我們阿帕基城的宮廷盛宴,比這大好幾倍,豪華精緻的程度是你們想像不到的,連英王和法王都要派人來觀摩學習。」

  蒙德的臉開始轉綠了。

  「瓦卡,你不要隨便信口開河。」柯倫一副漫不經心地說:「阿帕基是十萬人的大城,而塞提只有五萬人,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這簡直是公然的侮辱!一直坐在旁邊喝悶酒的諾斯,突然發言說:「塞提雖然小,卻有廣大的海洋當腹地,這可是你們阿帕基斯欠缺的。或許幾年後,你們還得向我們觀摩學習呢!」

  「沒有錯!海洋中充滿了取之不竭的珍寶,而這些珍寶又塑造出全義大利最美麗的翠西亞,我這不是千里迢迢的來求婚了嗎?」柯倫淡淡一笑,轉向他的新妻子說:「現在該是我們跳舞的時候了吧?」

  翠西亞高興地站起來,和丈夫滑向舞池時,她的眼光帶著掩藏不住的崇拜與驕傲。

  長桌的人陸續離開,只剩下幾名貝裡特族人。

  諾斯忍不住對父親說:「你怎麼會把翠西亞嫁給這種人呢?」

  「柯倫有什麼不好?」蒙德回他一句說:「如今他是義大利城邦中最有錢有勢的人,多少女孩子想高攀他呀!他能看中翠西亞,算是我們的幸運!」

  「你沒聽過他想稱王的野心嗎?他看中翠西亞,不過是想吞併我們塞提城而已。」諾斯明白的說。

  「以前或許是,但現在我是他的岳父了呀!」蒙德不以為然地說:「從今以後,我們不僅沒有被吞併之虞,而且還可以得到許多好處。」

  「柯倫的第一任岳父有得到好處嗎?」諾斯反問:「他的女兒被凌虐而死,自己的邦國被奪,還得流亡到海外,這樣的下場,難道不夠我們警惕嗎?」

  「那個女孩沒有被凌虐,她是難產死的。」娜塔在一旁解釋說:「而且那個老岳父也並非流亡,他在西班牙過得好好的,全靠柯倫的資助。」

  諾斯沒想到父母的雙眼已被蒙蔽到這種程度,他想再進一步舉例,卻被廣場上傳來的喧鬧聲打斷。

  最初他們以為是酒後有人打架,結果是一群乞丐及流民眾在廣場上要食物。

  柯倫的特衛們揚起鞭子怒吼著:「滾開!今天是我們柯倫那主的婚禮,別用你們身上的骯髒腐臭來觸我們的霉頭。」

  諾斯衝過丟,一把握住執鞭的手,說:「不准你們碰這些可憐的人!依照我們塞提城的規矩,任何慶典場合,他們都是受歡迎的!」

  「可是我們柯倫那主不允許……」侍衛還是一副蠻橫無禮的模樣。

  「我才不管什麼柯邦主倫邦王的。」諾斯狠狠地打斷他們說:「塞提是我的城,你們在我的地盤上,就得聽我的吩咐。」

  侍衛猶豫之際,柯倫走過來說:「諾斯已算是我的兄弟,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乞丐畢竟不適合這場面,我只准他們停留一下,這公平吧?」

  諾斯的一張臉仍是有些僵硬,顯示出內心的不痛快。

  「諾斯,你就別破壞我婚禮的氣氛嘛!」翠西亞挽著丈夫的手說。

  在這情況下,能說什麼呢?諾斯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貧病的人,像狗般爭搶丟在地上的殘渣剩菜,然後在皮鞭的威脅下倉皇離去。

  他轉過身,面對大宅第,依然是金碧輝煌,依然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繁華場面。

  一個盛裝打扮的淑女用扇子遮住鼻子說:「我最怕看到乞丐了,真是噁心極了!」

  「那些比畜生還不如的東西,早該從世界消失了。」伴護她的紳士說。

  諾斯雙手握拳,牙咬得死緊。他站了好一會兒,臉上慢慢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

  他招雷米過來,小聲地說:「我們今晚又要行動了。」

  雷米知道「行動」這兩個字的意義,他左右看看,小心地說:「不太好吧?!這畢竟是翠西亞小姐的婚禮。」

  「對我而言,這是妹妹的婚禮。」諾斯頓一下,笑容冽得更大,「但對「隱面俠」來說,卻只是另一個貴族的奢靡晚宴。」

  隱面俠是近幾年來出沒在義大利各處的俠盜,他來無影去無蹤,專門從事劫富濟貧的工作。上流社會的人恨他入骨,下層百姓則奉他為心目中最偉大的英雄。

  除了雷米,沒有人知道隱面俠就是諾斯,他藉著海上的航行,來掩飾自己飄忽不定的行蹤。

  今晚,隱面俠就要在塞提城落腳了!

  ※※※

  夜深了,壁上的火搖搖忽忽,守衛的士兵都帶著酒意,東倒西歪。

  諾斯一身黑色打扮,再罩上黑外袍及黑面具,完全融入濃濃的夜色中。

  因為今晚的行動,他早就叫雷米在酒桶中放了一些昏迷的藥。酒力和藥力,使四周全是此起彼落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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