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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言妍    


  林世駿的作詞、作曲,以靈感開始,再以電腦結束。從小學過鋼琴,又精通吉他,他不斷試著修改音樂程式。

  桑琳也彈過幾年鋼琴,有些基本概念;而杜明峰有國樂南胡的訓練,師生三人談得不亦樂乎。

  林世駿甚至「秀」他玩票做的交響樂曲,叫「夢中」,很短,卻包括絃樂、鼓樂及吹奏樂,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旋律極為優美迷濛。

  桑琳再一次被感動了!要找出一個既是數理資優,又音樂、文學感生俱全,加上懂事自立的男孩,真很難呢!

  而他竟以自己的方式「愛」過她,又被她狠狠的傷害過!

  他們討論得太過入神,旁邊的王姿怡不甘寂寞,不時插嘴提些怪怪的意見,見林世駿還能包容,她就更表現出一副霸佔的姿態。

  這年輕女孩又是誰?是杯世駿的新女朋友嗎?

  黃昏時分!夕陽艷艷地斜照進屋內。王姿怡建議去吃日本料理,再到Pub跳舞。

  桑琳自覺那不是屬於她的天地,便說:「天色晚了,我也該走了。」

  林世駿立刻站起來說:「我送你。」

  「不必了。」桑琳忙推拒。

  「只是一段小路而已。」他幾乎是懇求地說。

  到了樓下,他站住,桑琳面對他,他說:「能不能一起喝杯咖啡呢?我有話想跟你談談。」

  她很意外,心中頗為猶豫,還沒開口拒絕,就被他帶到隔巷子的一家餐廳中,有餐點兼賣咖啡。

  當侍者過來時,林世駿說:「還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的咖啡?我對你的事知道得太少了。」

  「對咖啡我不在意,對茶比較挑。」桑琳注意他一直堅持不用「老師」兩個字。

  最後,他點了兩杯「維也納」。

  「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談呢?」她主動問,試著驅散兩人之間曖昧不明的氣氛。

  他平穩住心跳說:「能不能做朋友……我是說!平等的朋友,不是上對下師生的……比如說,我可以叫你『桑琳』嗎?」

  她在剎那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可以或不可以,各有麻煩,所以,她只能開玩笑的回答,「你不都拿『Sunny』做歌了嗎?而且在國外,叫老師的名字也是很平常的事。」

  意思是,可以喊名字,當朋友,但師生界線仍在。

  咖啡來了,入口香醇暖熱,桑琳稍稍放鬆地說:「我記得上次看到你的女朋友是華稚蕾,怎麼這回又換人了?」

  林世駿本想否認,但想想,此乃消除她戒心的方法之一,於是說:「你不是叫我要學著保護自己嗎?我現在已經不會隨便付出感情,想多多比較,華稚蕾出國宣傳,我就找王姿怡!她們各有不同的味道,就和咖啡一樣。」

  她瞪大眼睛說:「你這樣不是有點玩世不恭嗎?」

  「會嗎?」他一臉無辜地聳聳肩,「我對女孩子不是很瞭解,也分不清哪種方式好。你也知道,我曾有過的經驗很慘烈,所以很需要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她猛吞一口咖啡,望著他說:「也許我該說抱歉,去年對你是太絕了些,讓我覺得自己做老師形象失敗,輔導也失策。」

  「不!完全是我不對!」他急忙說:「雖然去年暑假找不到你是我最痛苦的時刻,但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好。」

  桑琳的腦海中頓時浮現「殘害民族幼苗」六個字,心情一陣低沉,輕聲說:「其實也是為我自己。你應該很清楚,我不如你想像的完美,也有自私、狠心、冷酷、口出惡言的時候,缺點永遠比優點多,那時大概也嚇到你了吧?」

  「不!相反的,你發那頓脾氣後,讓你更像個人,而非高高在上的偶像。」他頓一下說:「讓人更想親近……呃!我說的是以朋友的形式。」

  華燈初上,窗外燈影綽綽,桑琳看著表說:「不是有人在等你吃飯嗎?」

  「隨他們,他們若等不到我,自己會先去吃。」他小心地問:「你有約會嗎?」

  「沒有。」她回答。

  「上一次,呂雲老師說你有男朋友,還是個牙醫?」他問出心中沉潛許久的疑問。

  「早就沒有來往了,我媽老愛逼著我相親。」她苦笑著說。

  前一句話令他雀躍,後一句又令他的心沉入谷底。這時!桑琳預備付帳說:「我得回家了,我母親還等著我吃飯呢!」

  「我來出,錢我有……」他急急的說。

  「你還是學生,省著點用吧!」她微笑著。

  「那我送你回家。」他跟在後面,不容她拒絕的說。

  來到公寓前,他匆匆地到樓上拿下兩頂安全帽,一個交給她。

  桑琳扣上安全帽!坐在他身後,想起去年的一月在醫院的那個淒冷夜晚,就讀高中的他,試著伸出援手幫忙。

  而林世駿則想,他為她買的安全帽終於在一年半以後戴到她美麗的秀髮上。

  車子急駛中,風迎面而來,帶著暑熱。

  兩旁的人不斷後退,而至面目模糊,形成一道道不相干的風景。唯有他倆,在真實之中,只是與別人速度不同,成了一個向前奔馳的小世界。

  他興奮極了,覺得自己在飛。

  第六章

  告白

  不是對你無心,

  只是在愛你的道路上,

  我必須披荊斬棘,

  可有你陪在我身邊,

  讓我有勇氣追尋。

  電腦的螢幕閃了一下!又恢復死寂。林世駿詛咒了一聲,又鑽到桌子底下,去弄那複雜的各色電線。

  「我就說不必裝電腦嘛!還讓你忙了一個晚上。」桑琳站在書房門口,身上穿著淺綠色毛衣及有墨綠格子的長裙,頭髮如絲緞般披下,顯得十分雅致美麗。

  但林世駿卻不想看她,因為,她要去和別的男人約會耶!由於心中郁卒極了,又不能明講,他只能拿機器和工具出氣,一想到連平日他拿手的專業技術都因而失常,心底當然是愈來愈火大。

  「今天你太累了,或許改天再弄吧!」她又試著建議道。

  「我非弄完不可!」他恨恨的剪斷兩條線路,又將它們接在一起說:「你去約你的會,別理我!」

  他那是什麼口氣嘛?根本就像個吃不到糖,在耍脾氣的孩子。

  這半年來,桑琳的生活之所以起了這麼微妙的變化,主因全都在林世駿身上。

  由最早的討論音樂,到偶爾吃個飯,到他能自由進出她家,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的在進行著,到最後,連她都想不到任何反對的理由了。

  畢竟,一個隻身在台灣的學生,想索求一點家庭的溫暖,再加上他總是一副單純可愛的模樣,完全不像從前那麼具有威脅性及危險性,誰又能忍心拒他於門外呢?

  再者,有他的日子顯得既快樂又興奮,讓桑琳在日覆一日地上課、陪母親去醫院,及不時相親的單調生活中,有一種多彩多姿的充實感。

  因此,她喜歡他來找她,也任由他來;只要他們的關係不要回到兩年前那種混亂又痛苦的情況就好了。

  因為當他是弟弟,就不由得寵他、惜他,關心他的食衣住行種種,這種不自覺的付出,遠比她想像及預計的要多許多。

  先前幾個月,他們還避著羅鳳秀,怕她知道後,又會說些難聽話來阻止。後來,林世駿的母親或親人由美國捎來一些花旗參、維他命和營養品之類的東西,他一定全數往余家送,這才漸漸打動了老人家本來就很柔軟的心。

  「你這孩子的腦袋清楚了嗎?有沒有再一天到晚想著追女老師的事?」羅鳳秀說得很白。

  「當然不了!那是我以前沒見過世面。」他必恭必敬地說:「現在我滿眼都是年輕的女孩,哪會再看余老師那麼『老』的女人呢?」

  「老」?!他竟敢說她老?桑琳在旁邊聽到這種污辱她的美的話,氣得差點沒揍他幾拳,這個學生果然欠教導。「老」這個字她可以說,他卻得乖乖藏在肚子裡才對!

  林世駿伺候爺爺慣了,很會討老人家的歡心;加上羅鳳秀原先就很喜歡這個俊秀聰明的男孩,所以才慢慢沒了戒心。

  從此,他便把余家當作自己家,常跑來吃飯,起初還會拉著杜明峰來作陪,作為障眼法,現在則全無顧忌。

  「阿駿,你心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杜明峰心生疑竇,不免好奇的問:「你該不會是又要『追』余老師了吧?我可警告你,此路不通喔!」

  「你看我像嗎?我自己身旁的女孩都應付不完了,哪還有心力去『追』桑琳?」杯世駿說。

  「那你幹嘛天天往她家跑?」杜明峰說。

  「我們不是說好要『養』她的嗎?其實不必等她老,我們現在就可以照顧她,像親人一樣,這才不枉我們曾經『迷戀』過她的情分。」林世駿笑嘻嘻地說。

  沒錯,是親人。現在羅鳳秀已把他當成兒子看待,雖然他的目標是女婿,但他會好好的隱藏住真正的企圖。

  杜明峰自然沒他那種心,幾次後就不想陪一位嘮叨的老太大吃飯。這更可證明杜明峰的傾慕只是一種過眼雲煙的「伊底帕斯情結」,而他才是真正恆久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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