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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言妍 「回去好不好?」芷麗不只一次要求。 若不是四周也有一些走動的人影,芷喬還真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了。 平日這些地區一定靜如鬼域,狂哭的風、拍岸的潮和沒有人氣的陰森,尚恩怎麼敢 來,還待到天明呢?那個女孩其對他意義如此重大嗎? 煙火已經開始了,人們陣陣的歡呼聲傳來,她們的路還有一大段。 「芷喬,別瘋了,我們走吧!」芷麗停下來說。 芷喬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腳顫動一下,背後立刻沁出冷汗。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芷麗拉住她說:「妳看,來岸邊的人不是情侶、同性戀、 流浪漢,就是愛做怪的青少年,我們幹嘛和他們尋刺激呢?」 「好吧!我們回去。」芷喬終於放棄。 她們辛苦地趕回橋上時,煙火已經接近尾聲了。 墨黑的夜,煙花的繽紛色彩特別耀眼,不斷放大跌落,海水也沾染了瞬息閃爍的流 金。 芷喬的注意力不在天邊那場摒人氣息的熱鬧。她往下望,是深不可測的大海:令人 腳底發麻。 那女孩跳下去時是什麼心情呢?芷喬恍憾有些感應,一種熟悉的恐懼,突然芷麗拉 她一下說:「靠那麼近是很危險的。」 「很難想像,這種景象還不能阻止一個人死的決心。」芷喬退後一步說。 「可不是。聽說金門大橋的死亡人數到九百九十幾的時候,有關當局就不再發佈消 息,免得有人想創一千名的紀錄,造成自殺風潮。」芷麗說。 「事實上也超過一千個人了。」芷喬說。 「妳又怎麼知道了?」芷麗問。 「我……我看新聞的吧:」芷喬搪塞說。 又是一個巨大的藍、紫、紅繁花煙火,群眾拍手叫好。芷喬不經意往右瞄,看到一 個遠去的身影,黑色頭髮,體格高瘦,沉穩的步伐與尚恩好像。 芷喬一下追了過去,躲過迎面而來的行人,不顧姊姊的叫喊。 尚恩,她終於找到他了! 盯緊那穿著灰色風衣的男子,芷喬氣喘呼呼地擋在他前面,才要開口,就面對一雙 藍色眼珠和希臘式高鼻子。 「懊: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芷喬用英文說,十分尷尬。 「沒有關係。」那個人微笑說。 芷喬傻傻地站在路的中央。 「妹妹,妳發神經了?」芷麗看到牠的表情又說:「還是妳想到什麼了?」 「沒有。」芷喬黯然地說。 「這城市怪,這座橋更怪,妳一來就完全變個人,像夢遊似的……」芷麗說。 姊姊的叨念漸漸被風吹遠,芷喬心裡想的是,若金門大橋上找不到尚恩,她就真的 不知該到何處尋他蹤跡了才相處三星期就那麼難以忘懷,芷喬自己也無法解釋。她只知 道,再看他一眼,對牠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芷喬來到芷麗所謂的海很藍、沙很白、路很彎曲的小鎮。 那小鎮在太平洋濱一個突出的忡角上,後面逼著險峻的山,所以房子都蓋起伏不平 的陵地,有的甚至架空到巖礁上,每天過著看海的日子。 「我敢打賭那個印第安男生一定隱瞞了什麼,這次非要爸個水落石出不可。」芷麗 在廣場上停好車說。 「妳是說畫室的彼得嗎?」芷喬問。 「嘿!我都忘了他的名字,妳居然還記得!」芷麗揚揚眉說。 天是出奇地晴朗,海鳥一摹摹起落,有灰羽與白羽,在海潮和天地間自由地翔游, 不必費力細數白沙,也不必費心計算時間,像無邪的孩子。 踏著斑駁的石階,來不及欣賞兩旁極具藝術風味的各個店舖,芷喬就隨芷麗轉得七 董八素。 屋外有屋,路外有路,連樹外也有樹。 芷麗終於停下來,大聲叫:「妳看,就是這裡!」 手飾店、花卉店、鑲框店、樂器店……芷喬眼花撩亂,在亮晃晃的太陽下,有的門 面櫥窗甚至反光,她根本不清楚要看什麼:芷麗又拉她一下,這回她站到陰影處,眼前 明暗交錯,畫布上的木娃娃就倏然出現了。 「太陽之女」直百立在白布中央,神情虔穆,帶點遺世與哀傷,正是芷喬四年來一 直面對的臉。 太像了!不只是它袍子的刻痕,眼睛的角度,太陽的項圈,臉頰的形狀……還有那 說不出的心情。芷喬當場就確定,畫的木娃娃必是以她的木娃娃為藍本。 「走!拿妳的偶人去和彼得對質。」芷麗指著她的大皮包說。 室內一排長相怪異的植物,垂掛的是彩色的干玉米,白褐黃黑相間。獨特的熏草味 刺鼻,空間佔滿了木雕品,牆上的晝都帶著強烈的原住民風格,連框都是編織的。 「彼得!」芷麗往裹問叫著。 一個很魁梧的原住民走了出來,很平常的T恤短褲,只在發間綁一條十分鮮艷的彩 帶。 他原本木然不耐的表情,在看到芷喬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像猛然遇到鬼, 五官俱誇張放大的樣子。 「嘿!我帶我妹妹來了,也帶木娃娃來了,人證物證齊全,你敢說兩個「太陽之女 」不相干?」芷麗說。 彼得臉激出暗紅,他的視線離開芷喬說:「有沒有相干,我不懂,我只負責展示畫 。至於「太陽之女」,我想畫家本人已經向妳解釋過了吧?」 「有,但還是不詳盡。」芷麗說:「我們也不是要找妳的麻煩,把那位神秘畫家的 電話給我們就夠了,當然有住址是更好啦!」 「他很久沒和我聯絡了,我現在也不知道他行蹤何處,你們請便吧!」他直截了當 地說。 「彼得,這對我很重要。」芷喬很誠懇地說。 「每個人都有很重要的事。」彼得不客氣地說:「這位畫家很重隱私,不願被人打 擾,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你們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我只是想瞭解木娃娃的來歷而已。」芷喬哀求道。 「木娃娃的來歷,妳只要到博物館去查,就可以得到很多數據。」彼得說。 「你連一點暗示都不給我們嗎?」芷麗生氣地說。 「對不起,女仕們,這就是我僅有的答案了。」彼得一臉堅決。 除了離開,芷喬無計可施。芷麗則一路踝腳咒罵,一個美麗的艷陽天也無心欣賞「 他的嘴巴真比蚌殼緊,比石頭硬。」芷麗說:「那個畫家一定有問題,他愈躲,就愈令 人起疑。」 「姊,或許這是一條錯誤的線索。」芷喬說。 「我雖然不適合當新聞記者,但訓練可沒有少。」芷麗肯定地說:「這彼得和畫家 本是同一國的,搞不好就是同一個人。妳注意到他看妳的表情嗎?是有鬼才怪.」 「他不說,我們又能怎麼樣呢?」芷喬無奈地說。 「還不簡單,纏功」、「磨功」,加上「賴功」呀!有本事,他就關門走入別讓我 們捉到。」芷麗說。 「姊,妳別害人家生意做不成嘛!」芷喬皺眉說。 正說著,有兩個人從窄徑另一端上來,因為面向陽光,所以看不清模樣只知來人手 上都提著畫板重物,芷喬和芷麗很自然地讓到一邊去。 等人過去,她們正要往下走,突然有聲音叫著:「天呀!是葉喬!」 接著一股旋風奔來,害芷喬嚇一下。眼前一個男孩子,東方臉孔,標準英文,激動 的說:「妳是葉喬嗎?JOy,妳是JOy嗎?」 芷喬受到驚嚇,一時反應不過來。芷麗是旁觀者清,腦筋一轉,馬上問:「你認得 她嗎?」 「我認得這張臉,但怎麼可能?葉喬在四年前就死了,不可能又出現在這裡。」 男孩子緊盯著芷喬,迷惑地說:「可是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神似的人呢?」 「四年前?不正是妳發生車禍時嗎?」芷麗像中大獎般大叫,「而且妳一直強調「 JOy」。葉喬和JOy,發音相似,再加上模樣相似、年代相似,一切不都連在一起了嗎? 」 芷喬卻沒有一點感應,如霧裹看花般,她對男孩說:「可是我不認得你呀!」 「不認得我?我是傑恩呀!」那男孩子不可思議叫著,「我陪你去溜冰,陪妳去參 加舞會,講「敲敲門」的笑話,還編了「傑恩和喬」的歌,妳都忘了嗎?」 「很抱歉,她真的認不出你。」芷麗說:「她四年前在台灣發生一場車禍,得到失 憶症,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失憶症?我不懂,葉喬怎麼會跑到台灣去了?」傑恩喃喃道:「太平洋海流再強 ,也不可能把人從金門大橋衝到台灣吧?」. 「我們也是有一大堆疑問。」芷麗說:「你確定她是Joy,或什麼「葉喬」的嗎? 」 「我確定。」傑恩再看看芷喬。「愈來愈確定。」 「我建議大家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將我們所知的列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芷麗 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