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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星葶 當他坐進車裡後,唐舜芯突然出聲。 「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並不是很樂意幫你,我只是看你可憐,同情你罷了!」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根本就不想幫她。 聽見他這麼不留情面的回答,她感到非常尷尬。 「不管是出自於樂意還是同情,你出手幫我總是事實,我理所當然要向你道謝。」雖然他不接受,但她還是要道謝。 「隨你!」他懶得和她繼續為了要不要道謝的問題爭論。 西陵一鳴隨即操縱方向盤再度回轉,往山上的方向行駛。 車裡沉默的氣氛正無止境的蔓延,唐舜芯不敢開口和她身邊的男人攀談,因為從她上車後,她發覺他的臉色非常難看,而且隱約中還透露出嫌惡的神情,似乎挺討厭她的。 她讓他在雨中幫她的忙,害他的身子淋濕了。她想:他是有理由討厭她的。 寂靜無聲伴隨著車裡強冷的空調,氣溫好像在瞬間降了好幾度。 寒冷的感覺令唐舜芯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她抱緊身子,想要抵抗寒冷,但是濕冷的衣服貼在肌膚上,不管她將自己抱得多緊,寒意還是無可避免侵入了她的心肺、骨髓。 西陵一鳴原本不想注意她,但是身邊突然多了個女人,他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就是會繞到她的身上。 她抱緊身子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是很冷,不過她始終沒有開口喊冷,所以他要自己別多事搭理她。 當唐舜芯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時,西陵一鳴也不再堅持不語。 「冷就拿衣服出來穿!」他冷冷地說。 他可沒壞心到要她挨冷受凍,是她笨得連替自己加件保暖的衣服也不會,真是愚蠢到了極點。 「我沒有帶衣服!」她幽幽的答道。 聽見她的回答,西陵一鳴的怒火似乎在瞬間上揚。 「沒有帶衣服!?」他感到相當不可思議。「雖然九月的天氣還很炎熱,但是山上的氣溫一定會比平地來得低,隨便想想也知道要帶件保暖的衣服,而你竟然一件也沒帶,你實在是有夠笨。」 在抱怨、責罵她的同時,他忽然想到她身上除一個小小的手提包之外,似乎沒有其他行李,他對她到太平山莊的目的感到很疑惑。 「你到太平山莊要做什麼?」 「度假!」她說了個非常合宜的答案。 「那你的行李呢?」要度假至少也該帶換洗的衣物吧! 「我的行李……就這個啊!」她將自己的手提包提高。 西陵一鳴聽了差點昏倒,他真的是招惹了個大麻煩。 「你到底帶了什麼東西啊?」他幾乎是吼著聲問。 越和她交談,他越感到頭痛,他發覺自己幾乎沒有辦法和她溝通;面對她的幼稚及愚蠢,他已經耐心全失了。 「我帶了最重要的錢。」唐舜芯沒有被他的怒氣嚇到。 她到太平山莊之後要面臨的就是死亡,既然要死,她根本就不需要帶什麼行李,免得死後還要讓人清理她的遺物。 「你要度假難道不用帶換洗衣物嗎?難不成你想一直穿著身上這套衣服?」 「我不需要別的衣服。」 為了要讓自己死得漂漂亮亮,她穿上了她最好、最美麗的一套衣服,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她不認為自己還需要別的衣物。 西陵一鳴要自己深呼吸,別為了她的癡愚而發脾氣;氣壞了身子,這個笨蛋也不會有所感覺。 冷不防地,唐舜芯又摀住口鼻打了個大噴嚏。 「麻煩!」每次只要遇到令他心煩的事,尤其是有關於女人的事,他就會隨口說出他的口頭禪。 將車子緩緩地停在路邊,拉上手煞車,西陵一鳴自後座的行李袋裡拿出毛巾及外套扔給唐舜芯。 「把身子擦乾!」她要是感冒了,勢必又會造成他的麻煩。 摟著毛巾及他的大外套,唐舜芯不自覺地紅了眼。 自從家裡欠了巨債,所有的親戚及朋友全都躲著她及家人,已經好久沒有人對她這麼關心了。 「謝謝!」她哽咽地道謝。 看她一副想哭的模樣,西陵一鳴立即出聲警告她。 「你最好別哭,你要是哭的話,我一定把你趕下車。」他最討厭女人的原因,就是她們總是動不動就掉淚。 他尤其痛恨「女人是水做的」這個理論,就是因為有這種狗屁不通的論調,女人才能盡情地使用眼淚招術,往往只是尋常的芝麻小事,只要她們一落淚,小事也會變成大事。 「我沒哭!」唐舜芯硬將淚意吞了回去。 很好!西陵一鳴很慶幸她的淚水沒有滑落,否則他鐵定會當個沒血沒淚、鐵石心腸的人,將她趕下車。 他放回手煞車,踩下油門,繼續往山上駛去。 唐舜芯用毛巾將自己的頭髮、衣服微微擦乾,再罩上比她大了好幾個尺寸的外套。 為了要化開始終沉默的氣氛,唐舜芯本想開口找話題和他聊聊,卻在側首時瞥見有水珠自他的髮梢滴落,她自然而然地拿起毛巾想要幫他擦乾。 「你做什麼?」她的舉動令西陵一鳴頓時勃然大怒,用力地踩了煞車。 「我只是想幫你擦乾頭髮……」唐舜芯被他的怒火嚇了一大跳。 對於她的解釋,西陵一鳴毫不領情。 「不用你雞婆!」他口氣甚差地道。 要是被女人碰到,尤其是像她這種超級麻煩的女人,他大概不只倒霉三年。 「我最討厭女人靠近我,要不是同情你一個人辛苦地在大雨的山區裡攔車,我才不會送你一程。你如果想要平安抵達太平山莊,最好別再靠近我,尤其不能碰我。」西陵一鳴寒著聲警告她。 「我知道了……」 唐舜芯有種夢碎的感覺,他方纔的體貼、溫柔,似乎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 她只是一片好意,卻沒料到他會這麼生氣。 微微轉身背對著他,唐舜芯假裝望著窗外綿綿不絕的雨,不讓他看到她眼中悄悄凝聚的淚水。 第二章 從浴室裡出來,唐舜芯的身子只圍了一條浴巾,再拿另一條浴巾披在肩上,欲抵擋陣陣寒意。 隨手吊起方才換下的衣服,發現那件屬於男人的大外套沒有還給他。 怎麼會忘了要還給他呢?她對自己的粗心大意頗為懊惱。 今天是她人生中的最後一天,看到明天的日出,也就是她結束生命的時候,她怕自己會沒有辦法還他外套。 該去找他嗎?她猶豫著是否要這麼做。 想起他對她的敵意,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找他比較好。 也許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件衣服,否則,早在她下車時,他就會向她要回去。而且若是為了還衣服去找他,他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是故意找借口接近他。 算了!她乾脆將衣服折好,留張紙條,讓山莊的服務人員幫她衣歸原主。 做好決定,唐舜芯便將這件外套也吊了起來,讓微濕的衣服能夠在冷空氣下陰乾。 雙手抱著身子,她幽幽地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大雨乍歇的天空。 這兒果真是個很美的地方,放眼望去,淨是青山綠樹,沒有塵世的喧囂,更沒有煩人的嘈雜聲。 一切是那麼地寂靜、安閒;在這兒,她似乎能夠忘了自己悲慘的命運,安然地度過這最後一天。 「不知道我在太平山自殺的消息會不會上電視新聞?」她喃喃地低語。 然後,唐舜芯又自嘲地笑著說:「自己都已經死了,根本不會知道有沒有上了電視新聞。」 尋死的方式雖然很消極,但是,在求助無門之下,除了以這樣的方法來解決,她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一千萬!以她工作的所得薪資,她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三十年才會賺到這筆錢。不過,以地下錢莊吸血的方式來算,她恐怕還沒賺到一千萬,利滾利再加上本金,說不定不用十年的時間,債金大概就變成了上億的天價。 她能夠忍受痛苦努力賺錢,但是,放高利貸的地下錢莊是不會等她的。 人人都會說命運是操控在自己的手上,但是,現在的她覺得,她根本無法操控自己的命運,她的命是掌握在別人手中的。 她也曾想過要逃,但是,那逼債的人竟然有辦法找到她租賃的房子;她不知道自己躲到天涯、逃到海角,是否逃得出他們的手掌心。 看到她方才走上來的一大段階梯,她想起自己畢業旅行時,走那段又陡又長的階梯時的情景…… 那時她和同學打打鬧鬧,互相取笑對方帶了一堆行李,雖然邊爬邊發出抱怨,以及氣喘如牛地靠在扶手上休息,但卻是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 怎知,自己再度踏上這塊土地時竟是愁緒滿懷,而且還是為了尋短而來。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卻已經有了不同的心情。 「唉……」 望著窗外,唐舜芯感歎自己悲慘的命運。 剛洗完澡,西陵一鳴覺得房間似乎有點悶,於是便走到窗邊打算將窗戶打開,卻發現對面棟屋舍的窗前站了個人。他仔細一瞧,發現她是攔他車的那個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