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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秀人    


  而北庭爺的影子,便是孟遷總管了!

  只是這位孟遷總管在外人眼中,竟只有膽小如鼠的評價!很奇怪是吧?不過,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孟遷的人格大致上是沒問題的,絕對屬於忠肝義膽、古道熱腸的一份子,唯一的缺點,便是他時而膽畏、時而勇猛果敢的偏差性格太擾人!連北庭缺月也無法掌握他飄忽不定的性情。

  「爺!這可是大事耶!」孟遷緊張的表情像個純真的孩子。

  北庭缺月靜靜喝著茶,不以為然。

  看著主子爺閒然自得的態度,孟遷緊張的情緒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逐漸消失。

  罷了!若主子爺毫不在乎,大事也成不了大事,他又擔心甚麼呢?

  孟遷想了想,也不再大驚小怪,索性將書信往桌案一擺,大方地一屁股坐上客椅,自己斟滿一杯熱茶驅寒。

  「呼!這寒冬還真是折磨人哪!凍得人人都不想工作了。」孟遷多麼希望自己不是勞什子大總管,只想春秋閒度、盛夏避暑,而冬時就躲在暖呼呼的被窩裡享受,一年四季皆快活。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他當上北庭府總管已經很久了,生活也是痛苦漫漫啊!

  「你成天只會找借口偷懶。」北庭缺月雖然口中斥責,可是心裡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他瞭解孟遷的想法,即是寧做太平犬,也勿為亂世人,很簡單的心態,卻不容易實現,平凡中總摻雜一份艱難。

  其實他很羨慕孟遷的單純,隨遇而安,不曾因為外來的劇變而迷失本質,或者萎靡不振,誰又能笑他憨傻呢?那可是他獨有的生存之道。

  北庭缺月一向都是欣賞孟遷的樸實無華。

  「不是的!」孟遷解釋道:「我真的很怕冷,也不喜歡在寒冬裡幹活。」

  「這還不是偷懶的借口?」北庭缺月魅惑的俊臉揚起一抹溺笑。

  若說孟遷是他的隨護,倒不如說是他的弟弟來得恰當。

  「唉呀!討厭的冬天,討厭的雪花紛飛!」孟遷放下茶杯,起身朝外指責抱怨。「都你們害我被誤會!還不快幫我澄清!」

  在孟遷幾近幼稚的找天候算帳時,北庭缺月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片雪白景色,似昨日曾觸及,卻又今日不可深憶。

  他並不怕冷,但是猶記冰天雪地裡,卻隱藏一件令他抗拒的事孔明燈、姻緣卦、老頭兒和未曾謀面的女孩兒。

  或許師父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無論是他一身絕技、滿腹經論、權謀運策,全是傳承師父教育造化,所以臨別前的一番約諾,多年來一直盤踞他心頭,只因為他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當初卻沒有開口反對師父的決定,堅持不定的後果,就是默許了!

  後來,這荒唐的姻緣親訂成為他最大的弱點,他那三個老朋友總是愛拿這樁事調侃他,往往只要一提及,他的臉色便比汨羅江還要深沉,心情也較屈大夫憂戚。

  在北庭缺月的生活環節上,荒謬的婚事是一種障礙,在這談論中,也是僅有的忌諱。

  「嘖!」他怎麼會無端地想起這些惱人的記憶?事過境遷已十餘載,還有必要困擾嗎?或許,師父早忘記了。

  「呃……我太吵啦?」孟遷一手摀住嘴,細細碎碎地問道。

  北庭缺月搖頭淡笑道:「我想到一個地方,很適合讓你休息。」

  「甚、甚麼地方啊?」孟遷開始冒汗,怕主子爺突然興起,送他去閉關苦練。

  「漫天飛雪,寒霜蓋地,一片銀白地域,無世俗紛擾、無塵雜,正適合讓你冬眠一輩子。」北庭缺月難得使壞威嚇孟遷,說來也挺新鮮有趣。

  「不會吧,」果然,單純如他,當場在主子爺面前急跳腳。「我不要冬眠!睡覺不舒服,我喜歡工作、喜歡服侍爺,請別把我送到那又是霜,又是雪的地方!」

  北庭缺月憋住一肚子笑意,佯裝嚴肅道:「既然你苦苦哀求……好吧!暫且留你在府中,倘若你又抱怨隻字半句,我就送你去冬眠。」

  「不會、不會,我很滿意現狀。」孟遷家只搖尾乞憐、終獲賞賜的狗兒,緊緊挨在主子爺身旁,深怕被丟棄般。

  「那就好。」北庭缺月露出得意的笑容,移開茶蓋又輕啜香茗。

  孟遷抹去額際一把冷汗,慶幸道:「爺待我宅心仁厚,真好。」

  一邊高興、一邊坐回客椅上,孟遷嘴裡仍是唸唸有辭:「老天有眼,或許北庭府多個夫人,並不是件壞事,呵呵——」

  「你說甚麼?」一口茶尚來不及入喉,北庭缺月硬生生地打翻茶盅,差點嗆了氣。「再說一次!你剛剛說了甚麼?」

  孟遷同時雙腳跳上客椅,抱膝而曲,猶如驚弓之鳥,忐忑不安。

  「沒、沒說甚麼啊!」孟遷委屈地說:「只是很高興爺待我好……」

  「不是這個,下一句。」北庭缺月胡亂擦拭沾濕的衣擺,心思全在孟遷的話語中打轉。

  「呵呵——」

  「你討打啊?中間那一句!」

  孟遷抱著腦袋瓜,怯怯道:「或、或許北庭府多個夫人……不是件壞事——」

  對了!就是這一句!北庭缺月瞪大如鷹銳利的雙眼,將目光直直射向膽子早被狗叼走的孟遷。

  「是誰告訴你北庭府會多個夫人?」一談到忌諱的話題,北庭缺月就忍不住劍拔弩張,管他風度翩翩或文質彬彬。

  孟遷看主子爺將衣擺亂擰一把,不免憂心道:「爺,衣服會皺哦。」

  「閉嘴!快回答我問題。」

  既要他閉嘴,又要他回話,這……甚麼算甚麼呀!

  孟遷為主子爺的命令感到矛盾,最後決定先閉嘴,嚥了嚥口水之後再開口回道:「就、就是信裡寫的……」

  看著孟遷所指的方向,北庭缺月的眼光調近到身前的桌案。雙眼略呈空洞無神狀態地盯住被茶水浸濕大半的信件——

  「爺?」

  北庭缺月深深吐納著,壓抑心底如浪渦狂攪的衝動,淡淡問道:「這封信……哪兒來的?」

  「剛才我在府外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翁拿給我的,要我代為轉交,還吩咐我最近要開始張羅婚事,說是爺的未婚妻要來履行婚約。」孟遷搔搔後腦勺,聳肩道:「那老翁說將信拿給你,你就明白了!爺,那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北庭缺月一顆心忽然沉到谷底,感覺眼前一片昏天暗地,甚麼都看不見,卻清清楚楚目睹那封信的存在!彷彿整個世上,只剩下那封信和他!

  非看不可麼?

  北庭缺月緩緩拿起信件,提足萬分勇氣攤開了信封裡的內文——佳婿、良婿、乘龍快婿:

  猶記師徒情深,恰巧姻緣卦為媒,使得今後常憶血濃於水之婚訂。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正是緣現之年。

  日後,冀望,良婿寵命妻兒,老夫此生此世即無憾恨矣……

  之後的內文則是一團花亂,因為全被茶水渲染了,再也辨不清楚原來的字,重不重要都成了肩頭上的負荷、心中的壓力。

  北庭缺月苦惱地將信箋揉進雙掌間,讓所有訊息面目全非!

  氣氛恢復成孟遷執信闖進書室的那一刻,不變的是慌張和形色倉皇,但變的人不是孟遷,而是他即將大禍臨頭的北庭缺月!

  往椅背重重仰靠,他幾乎失去應對的力氣。

  忽然間,他又似想到甚麼!隨即愁眉不展,在書室裡翻箱倒櫃起來,

  「爺在找東西麼?需不需要我幫忙?」孟遷滿臉疑惑的表情。

  「不用,你站遠些。」

  「喔。」孟遷前足一蹬,立即躍身到書室最安全的角落。

  北庭缺月就在書室裡東搜西尋,都快將偌大的書室翻過來了,最後,終於在一矮櫃裡找到他要的東西,是一個錦盒,拍去盒蓋上一層薄灰後,他招手喚了孟遷。

  「過來。」

  孟遷後腳一踏,迅速來到主子爺面前。

  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北庭缺月將錦盒遞到孟遷手中。「給你。」

  「給我?」孟遷一頭霧水,雖然不明白主子爺給他甚麼東西,但是他絕不懂得推拖。「好啊!」

  順手打開錦盒,孟遷看見錦盒裡裝著一片金鎖片,他天真地笑了。

  「爺待我真好。」竟然將這麼漂亮的金鎖片送他。「我一定會回報爺的恩德。」

  聞言,北庭缺月失笑了。

  他哪裡算是正人君子?雖然鋤奸扶弱盛名揚傳於外,實際上也只是無所不為的小人罷了!

  北庭缺月只有無奈的搖頭和深深歎息自己的卑鄙,卻不能收回任何心機。

  峭壁千仞,重嚴疊幛,絕對教人望山興歎!誰知曉絕代人物練漁樵就深居此山中,終年白雪覆蓋谷崖,除了天灰屏障的掩護之外,絕塵谷入口也被設下陣法,若沒有其解,不得而入。這正是絕塵谷絕人跡的假象。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翁出現在谷口,但見他身手矯健。步履如飛地越過層層陣法,輕鬆容易地避開龐然強陣走入谷內,他不是別人,正是一代高人練漁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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