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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辛悌 今天再見到她,居然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模樣,他心中蟄伏已久的衝動,全數化為渴望,只想佔領她全部的心靈,不讓外人染指。 他的情感或許內斂,但有了獵物後,除非到手,否則誓不罷休。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他終於回來了…… 明明只是記憶中不受歡迎的人,但打從見面開始,卻在她心中造成極大的壓迫感。急速的心跳始終沒有恢復平靜,拖著蹣跚的腳步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江小媛頹然躺在床上,舒緩緊繃的情緒。 閉上眼,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龐浮現而出,當他露出邪邪的笑容時,簡直就像勾魂使者,讓女人為之癡迷。 胸口的急促跳動,清楚地證明他仍是當年那個具有威脅性的人,不,或許影響力更甚從前,而她依舊無法逃開。當那雙黑色的眼瞳望著自己時,她發現自己竟然雙腿打顫。 但今非昔比,當年那個無知可笑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不再為他刺耳尖銳的言詞而害怕,當然更不會為了他有所改變,時間將證明一切。她替自己打氣,希望能說服懦弱的內在。 就讓她證實,當年的慌亂純粹出於小女生的無知,讓沉積在心頭已久的怨氣能夠紓解……再過一年,她就要滿十八歲,就能夠外放到其他地方念大學,創造屬於自己的美好人生! 晚上吃飯時,向來冷清的顏家餐桌難得出現如此多的人,然而肅穆的氣氛,卻像在墓園般冷清。 桌首的顏濟岷除了對許可珊的話題有所回應外,即使面對自己的兒子,也是若有所思的打量著。 「顏伯伯好年輕喔,就算和溫斯頓站在一起,也跟兄弟沒兩樣。」許可珊討好地說。倒也不是她特別誇大其詞,五十出頭的顏濟岷,外貌看起來完全沒有中年發福的醜態,加上高貴合身的衣裳,散發有中年男人的魅力,足以吸引許多年輕小女生的眼光。 「可珊的嘴真甜。」受到小女生的讚賞,他開心的笑了。 「我是說真的,要不是心裡早有溫斯頓的存在,連我都快被吸引了。」她舉起小手發誓,「您成天待在外頭,顏伯母一定很擔心喔,想要招蜂引蝶,顏伯伯可有本錢呢!」 一句俏皮話引起桌上的冷風吹過,室內溫度低降。沒有人開口接話,只剩餐盤與刀叉的碰觸聲偶爾響起。 小女生的天真無知,讓人無法出言責怪。許可珊說的都是實話,都是真話,也因為如此,所以特別傷人。 眾所皆知,顏濟岷確實有個半公開的情婦張妍妍,不過二十七歲,長相妖嬈美艷,說話又嗲又媚,常常逗得男人心花怒放。 當初本是顏氏企業裡的秘書,近水樓台之下,顏濟岷乾脆納入金屋中藏嬌。許多需要女伴的場合,她展現出的萬種風情又猛又辣,往往讓顏濟岷的生意談得更順利。 這些年來,張妍妍的交際手腕與功夫日益精進,已經讓正妻江秀莉倍感威脅,還好她尚未產下一兒半女,江秀莉正妻的地位才能安然保住。 顏濟岷對子嗣的問題並不重視,想要分杯羹的女人也拿此沒轍。反正已經有個兒子顏子謙的存在,外加一個拖油瓶的繼女江小媛,他自認足夠也無力再付出耐心與愛心,並不希望再有更多的小孩,所以也省去江秀莉等女人被傳宗接代的大帽子重壓的麻煩。 事實上,顏濟岷和江秀莉結婚七年,但分房而居也已有五年,夫妻之間名存實亡。近年來更變本加厲,兩人除了必須在公共場合出現外,其他的時間根本是各過各的,完全沒有交集。 深閨之怨誰人知,來往的名土貴婦中真心付出的又有幾人,江秀莉寧可把自己封閉起來,斷了心中的想望。或許這正是當初她堅持留下女兒的原因,至少在貧瘠的生活中,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些許的安慰吧。 「呵呵,可珊真愛說笑。」終於,顏濟岷打哈哈地圍場。「內人才不用擔心呢,是不是啊,秀莉?」「是,我根本不擔心那種事情。」江秀莉僵硬地回應。 「老夫老妻,我們彼此都很瞭解,她很體諒我在外頭工作的辛勞,對很多捕風捉影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顏濟岷虛偽的解釋著。 在上流社會中,養情婦是家常便飯,只要懂得事後擦乾抹淨,做妻子的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錢的魅力總是驚人,吸引女人如過江之鯽,妄想化身鳳凰,從此,過著茶來伸手的好日子。 若果真發生一夫一妻的堅貞愛情故事,大家還會引為笑談哩。 「可珊對顏家的家族史真有興趣的話,改天再好好介紹。這個家說起來還有挺多故事的。」在凝重的空氣中,顏子謙緩緩地出了聲,用餐巾擦擦嘴之後站起身,「我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子謙,我讓江嫂先幫你放熱水,也好洗去一身的風塵僕僕。」身為顏家女主人的江秀莉開口安排。 「免了,這是我的家,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來,毋需旁人伺候。反正過去在英國七年,我早已學會凡事自己動手的道理,突然有人幫忙打點,挺不適應。」他說得半是嘲諷半是挖苦,讓江秀莉無言以對,也讓江小媛口中的食物更難以下嚥。 「等等。」顏濟岷開口,「你回來後有什麼打算?」 「父親呢?已經替我規劃好未來嗎?」他未答反問,「既然已經回來,當然得準備接手顏氏企業的工作,讓你早日享清福。」 「我還年輕力壯,可以活很多年。」顏濟岷為之氣結。 「對此我毫不懷疑,父親精力充沛,外面大家都清楚得緊,身為兒子的我倍感榮幸。」意有所指地笑笑,他隨即瀟灑地擺擺手,「不過外公要我先和他談談,或者我會考慮先到凱群科技磨練,為將來接手顏氏作準備,省得背上空降少主的惡名,讓父親在管理上難為。」 提到岳父趙震東的名諱,顏濟岷也卻步三分,狂囂的態度頓時收斂。「岳父能提拔你當然最好,可是別忘了這些年可是顏氏企業支撐你的。」 「父親的教誨,我無時無刻不放在心上。」 戰火無聲地在兩人間點燃,父子之間各懷鬼胎,勝負之爭此刻開始。 即使顏子謙離開後,氣氛依然凝重。雖然身為外人,許可珊也感受到莫名的壓力,急急吃完飯後便告辭離去。 最後,偌大的餐廳內只剩下江秀莉母女兩人,相對無語。 「我吃飽了。」江小媛放下餐具,細聲地對母親說。 「喔。」心事重重的江秀莉回過神,勉強擠出個笑臉,「今天菜還好嗎?」 「不錯。」點點頭,江小媛從不抱怨。 「江嫂應該很瞭解你的口味,如果想要變換菜色,記得跟她說一聲。」 「好。」 「小媛……你最近還好嗎?」她笨拙地發問。 雖然身為母親,兩個人的關係卻疏遠得如同陌生人,就像此刻,明明都坐在餐桌旁,竟然連聊天都缺少共同的話題。 表面上江秀莉總是冷冷淡淡的,沒有太多的熱情付出,是個冷漠的母親。但在內心深處,她其實有著難言的歉意,和更深層的無力感。 如果連自己的人生出了問題都無法解決,她該如何教導女兒呢? 害怕與恐懼讓她無法與女兒親近,怕自己錯誤的價值觀影響她,更怕女兒成為下一步棋子,任由旁人擺佈。於是收起淚水和親情,刻意疏離,寧可旁人的焦點遠離女兒,也強過複製同樣缺憾的人生。 但今天格外不同,顏子謙的出現攪亂了原本的平靜春水,掀起更大的漣漪,讓安然的日子終止。 她害怕,極度地害怕,非得親自與女兒談談。 「很好。」雖然詫異於母親多餘的問話,江小媛仍是老話一句。 「不,你不好,只會將痛苦藏在心底。」江秀莉搖搖頭,「都怪我無能,才會讓你變成今天的樣子,如今想改變,又談何容易。小媛,雖然你不說,也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你心裡真切地恨我,恨我沒能保護年幼的你。不過千萬別忘記,我是真的愛你的。」 「當然,你是我的母親。」她敷衍的回答,刻意轉移話題,無心延續。 有些時候已經造成的傷害,哪管無心或有心的結果,也早非三兩句悔恨道歉的話語就能弭平的。 江小媛自認已經失去體會的能力,既然如此,就把話題岔開,省得演出灑狗血的戲碼,而她根本連流淚能力部退化了。 「媽媽呢?最近還好嗎?」 「老樣子吧,只能過一天算一天地熬著,讓寂寞包圍著。除此之外,生活如籠中鳥的我還奢求什麼。」江秀莉倦態畢露,精緻的彩妝也無法遮掩歲月的痕跡,更形淒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