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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謝上薰    


  他懶得辯解,只道:「師父說的沒錯,在你面前,說話必須小心,免得被挑毛病。」

  「自己差勁,卻拿師父來搪塞。」

  「我根本不知孫府有幾隻玉龍杯。」

  寶寶不屑道:「連下手目標的底細都沒摸清楚,虧你好意思拿出來說嘴。」

  黧黑少年從來不知道說話也會這麼累,奮戰道:「我是路過這裡,一時技癢才下的手,根本沒時間去踩盤子。」

  「哇,不用踩盤子就能盜出玉龍杯,這點比你師父厲害。」

  徒弟哪能公然蠃過師父,陰武忙道:「我只不過運氣好些,湊巧碰到,換是師父,四隻玉龍杯一隻也逃不掉。」

  寶寶為之莞爾。「算了,剛才你捏痛我的手,如今我也使你出了一身冷汗,互不相欠,你武我文,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陰武被他鬧了一晚,疲累至極,極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隨便在郊外找一戶農舍借宿,給了銀子,將兩間房都讓了出來,反正天快亮了,農人要早起下田,因此十分樂意。

  睡了一覺,醒來精神飽滿,正想偷偷開溜,肚子卻作怪,餓得緊,突然聞到一股香氣,寶寶端出一罈子的吃食。

  「快點趁熱吃,十全大補雞,保證食後精力充沛。」

  陰武怪奇。「我沒聽錯吧,這是給我補的?」

  寶寶理所當然道:「你師父應該提過我是學醫的,醫者父母心,我認為你該進補,你就乖乖的吃了,而且我很想知道被逼迫吃補品的人是否都和我一樣的臉色。」

  陰武氣結。「你把我當成試驗品?」

  「是又如何?反正吃了也無害,不吃白不吃。」

  陰武忽然笑問:「你吃大補品時是什麼表情?」決定要和他相反。

  扮個愁苦臉色,寶寶歎道:「大哥老愛強迫我吃這些草根樹皮,簡直比我爹還厲害三分,只好作些表情使他心疼。」

  「心疼歸心疼,衛大俠還是不得不強迫你吃,對不對?」

  寶寶輕哼一聲算是回答。

  「快吃吧!特地請大娘燉熬了一個時辰,很夠味的。」

  陰武臉上帶著笑容,並且打定主意要繼續保持笑容,非讓這小鬼栽一次  斗不可。他爽快的舀了一碗公補雞,張口大嚼,心中暗叫慘。

  寶寶一臉純真的笑問:「好不好吃?會不會苦?」

  「好吃,好吃!一點都不苦。」陰武笑瞇瞇的吃得更大口,不斷讚道:「真是太美味了,比我娘燉的還好吃。」

  「真的嗎?好奇怪,你的反應跟我差太多。」

  「那當然,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在程度上就有差別。」

  陰武吞得直想掉淚,一張臉快要笑僵,撐不住了。

  一刻鐘過去了。

  「哈哈……」寶寶再也忍不住指著陰武大笑:「我在補湯裡加了一大匙的黃連粉,沒想到你竟吃得津津有味,可見黑兄對『吃苦』很有一套,佩服,佩服!」

  陰武一口肉全噴出來,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第七章

  「哎,黑兄,陰武兄,還在生氣呀?」

  夕陽銜山,寒鳥歸林,大地抹上了一筆憂鬱的色彩,只有月光和星光泛著微弱的幾點光芒。

  陰武雙目漾著怒芒,一路上任寶寶如何逗他也不開口。

  「大補雞是黑兄自願要吃的,怎能怪我呢?再說,我不過想證明別人吃補品時也是愁眉苦臉的,回去好與大哥爭論,誰知黑兄為了不使我如願,居然將加了黃連粉的苦雞吃得眉開眼笑,嘖嘖有聲。你老哥也太逞強、太不老實了!」

  陰武恍若不聞,不理不睬。

  「哼,神氣!」寶寶也不再理他,自個兒又唱又笑。

  陰武始終不得清靜,內心暗忖:「曾聽師父說過他的調皮傑作,只道是頑童的小搗蛋,沒想到他連耍了我好幾次,用計使人自願入彀,哪像個十餘歲的孩子?唉,他的一舉一動古怪透頂,沒法防範他下一刻又會使出什麼主意捉弄你,再不想個法子擺脫,我陰武真會變成他拿在手中耍著玩的『鸚鵡』。」

  在他自歎倒楣之際,寶寶指桑罵槐的唱道:

  「黑呀黑,飛呀飛,黑鬼是飛賊;度量小,耐性足,一氣長城歎不如,不氣死,沒氣昏,可憐成啞子,哎呀呀,怎回事,呱呱烏鴉變成雞?可憐黑兄台,且將心寬懷,聽余行一令:有水也是溪,無水也是奚,去了溪邊水,添鳥變成雞;得時貓兒雄似虎,褪毛鸞鳳不如雞。」

  陰武聽他愈說愈不像話,終於反擊道:「有木也是棋,無木也是其,去了棋邊木,添欠變成欺;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嗤,原來黑兄喉嚨無損,可喜可賀。」寶寶語音清脆悅耳,語意即十分尖酸刻薄:「我想黑兄是大執法的獨子,又是方自如的愛徒,名門風範定不會與一個小孩一般見識,一路上所以沉寂不語,可能是大補雞太油了蒙住喉頭以致出不了聲,我也大人大量的不與黑兄計較,我們和好吧!」

  陰武自與寶寶碰面以來,由於不懂寶寶性子,加上年輕氣盛不認輸,被寶寶捉弄了一次又一次,差點沒氣白了頭髮,如今聽他拐彎抹角的損人一頓,末了又故示大方和好,不由怒道:「我拚得被我爹和師父責罵,也不願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你怕我?」

  「見你的大頭鬼!我只是討厭你愛捉弄人的個性。」

  「可惜呀可惜,少爺就是喜歡捉弄那些連烏鴉蛋和烏龜蛋都分不清的人。」

  「真會給你氣死!」陰武怒道:「我們最好永遠不要再碰面,就此分道揚鑣,告辭!」

  他突然施展輕功向前路奔去,過了一刻鐘,以為將寶寶拋得遠了,放慢腳步,轉頭向來路看去,差點驚叫出來,原來寶寶離他不及七步距離,頑皮的笑容,使他又驚又怒,不想俠盜方自如的獨門輕功竟無法將寶寶拋掉,而且在如此相近的距離,他居然感覺不出有人靠近他,這小孩的輕功好得令人意外。

  少年心性使陰武發奮施展輕功,乃是方自如不輕易示人的絕技「飛馬行空」,運足十成功力非將寶寶甩掉不可。

  一聲輕笑,寶寶稚嫩清脆悅耳的聲音似在耳旁:「黑兄,加把勁,照這種程度可成不了天下第一俠盜哦!」

  陰武感到如雷震耳,雖然童音輕柔好聽,他卻如聞鬼嚎而奔得更加快,功力運到極限,過了半個時辰,他已經大汗淋漓,氣喘如牛,回頭一望,寶寶不遠不近正離他七步,使他安慰的是,寶寶也額頭見汗,臉色不太好,心想再過不久應可將他拋掉,仗著年輕力壯,有意和寶寶比長力,只因他認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又瘦又小不會有多少力氣,過不了太久,自然會不敵而退。

  寶寶確實累了,一面掏藥吃,一面心道:「這小子大概不知少爺最擅長的就是輕功,居然想跟我比長力,太卑鄙了,你大我小,根本就不公平。」他人小氣弱,比不過,不得已,只有使點鬼計。

  揚起手,同時射出兩枚金針,一針射中他右腿的血海穴,一針射中他左踝的商丘穴。陰武頓時雙腿一麻,跪了下去。

  「怎麼搞的?我的腳……」

  寶寶超越至他前頭,蹲在他面前,笑道:「陰武兄怎麼向我下跪啦?我可不敢當。」

  聽到他明顯故意裝出來的甜甜的、好心腸的嗓音,陰武的心臟不爭氣的鼓動加速,一股火氣跟著噴瀉而出。

  「見你的大頭鬼!這九成九又是你在搞鬼……」

  寶寶用兩根食指堵住耳孔,看他一張嘴像青蛙似的一張一合,不必傾耳聽也知道沒半句好話,三字經、江湖術語全部出籠。

  「說完了嗎?會不會口渴?」

  陰武停下來直喘氣,長這麼大從不曾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你罵人的技術很差,也不挑好點的罵。像我的腦袋雖然大了點,但也沒有大到像個大頭鬼,你罵我大頭鬼可太冤枉了,我不愛聽,只有把耳朵蒙起來。你瞧,你這不是白罵了嗎?下回學聰明點,罵些人家愛聽的才不至於白費唾沫。」

  「罵人的話有好聽的嗎?你這鬼頭鬼腦的大……小頭鬼!」

  他還是不滿意:「這話又不老實了,我的腦袋實在不算小。」

  陰武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師父說的對,遇上這小鬼不但要小心提防,最聰明的辦法便是轉身溜走。唉!悔之已晚。

  「黑兄,我想你雙腿跪得挺累了,要不要我幫你醫治、醫治。」

  陰武很有骨氣的掉轉頭。「你這小鬼若是有良心也不會算計我了,不知又有什麼害死人不償命的鬼計正在進行。」

  「你又冤枉我!除非真是遇上十惡不赦的壞蛋,否則要我動腦筋去害死人,我還懶得很呢!你說,你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嗎?」他大眼睛盯住陰武,陰武給他看得受不了,便說:「當然不是。」寶寶一攤手,聳聳肩道:「這就對啦!既然你已承認我是好人……」陰武嘴巴張了張,吞下一句「我沒承認你是好人。」伶牙俐齒的寶寶已快嘴的接下去:「好人當然只做好事,我用金針封你穴道,自有一番苦心在其中。第一,我怕你求勝心太切,將筋疲力竭導至虛脫,於身體有害,是故以金針封穴使你休息一下;第二,我決定跟你一同赴蘭州『黑蠍子幫』的地盤助令師一臂之力,偏生你在前頭跑個不停,我在後頭追得挺累的,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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