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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謝上薰    


  現在羽童可以確定希瓏是和谷琇晶在一起,可是為什麼?

  羽童為希瓏設想了許多晚歸的理由,一起出去的還有其他醫生;他們一起討論新的病歷;為心臟移植手術開醫學會議……

  十點過去了,十一點過了,十二點過去了。

  她再也想不出理由,痛心的哭了起來。

  希瓏,你快回來!只要你現在回來,不管你說什麼我全都相信。

  不要辜負我的愛,求求你不要背叛我,我會受不了!

  希瓏,快回來,求求你立刻回來。

  羽童趴在桌上哭著睡著了。

  深夜兩點。

  衛希瓏一身清爽的回到家,打開燈,嚇了一跳。

  羽童立刻醒來,注意到時鐘上指的數字。

  「妳在幹什麼?」他一臉不高興的先發制人。「我告訴過妳不要熬夜等我,看妳那表情,故意要我內疚似的。」

  「你到哪裡去了?」羽童尖銳的口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一直都在醫院。」

  「真的?」她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

  「妳在懷疑我?」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衛希瓏愣了愣,這句話今晚谷琇晶也問過他,到底是什麼重要節日呢?不過,谷琇晶倒很高興他不記得,兩人在她公寓內度過快樂的時光;反過來,羽童一臉淚痕,一副想吵架的德行,真是難看死了!

  羽童怒目以視,神色很嚇人,她氣希瓏居然忘了。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以為你會記得,什麼都準備好了,而你不但缺席,還撒謊騙我!」

  衛希瓏一語不發,但也不迴避地與她對視了好一陣。他嘴邊冷笑,心底不免有些慌,瞭解對方有偌大的威脅力,但他也因此更不願在她面前伏低妥協。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心虛了是不是?」她的感覺、她的悲憤,已經在她的眼裡表露無遺,承載不了更多了。

  「拜託妳不要無理取鬧行不行?」他有的只是困惱和不耐煩,惡聲惡氣的。「妳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我在醫院為病人急救累得要死,妳就只會為一個小紀念日跟我吵鬧不休,是病人的命重要還是妳的娛樂重要?」

  「你還敢說謊?你六點多就離開醫院了,我問過--」

  「什麼?妳打電話去醫院查我的勤?」衛希瓏怒極,把一桌好菜全掃落地。「我早警告過妳,不許查我的勤,別以為妳是主任的女兒就有特權!」

  「我不要特權,我只想提醒你回來參加我親手準備的兩人宴會,這樣也不行嗎?我是你的太太,偶爾打個電話過去,是因為我關心你,不是要查你的勤。」羽童愈想愈難過,泣不成聲。「你做了昧心事,就想發威掩飾--」

  「我做了什麼昧心事?」

  「你人明明不在醫院,為何要說你在醫院為病人急救?如果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何必說謊?」

  「妳無聊!我沒有必要向妳解釋我的行蹤。」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和谷琇晶在一起對不對?」

  「是又怎麼樣?」

  「你--」

  「等等!不要用妳那雙有色的眼睛看待我們。」衛希瓏冷淡的目光彷彿在控訴不被信任的遺憾。「本來我不想讓妳操心,所以沒打算告訴妳,但妳的疑心病實在讓人受不了。今晚我的確和谷琇晶醫師一道走,這是前幾天就約好了,我答應幫她過目一篇演講稿,那是婦女會邀請她主講心臟血管疾病的防治,因為我常替報章雜誌寫稿,比較有經驗,所以她才會想到拜託我看一下。」

  「是嗎?那也不用搞那麼晚。」

  「大概是妳在家裡一直唸我唸個不停,回來時我們坐的計程車出車禍了,撞上安全島,那個司機受傷不輕,我們送他去醫院急救,自己又不能一走了之,一直等到他的家屬來,交代清楚才能脫身。」

  「啊!那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們坐在後座,所以沒事。」

  衛希瓏清清冷冷的語調,凡事無愧於心的表情,使羽童輕易就相信他了,抱住他,安慰他,為自己一番嫉妒失常的行為而喃喃道歉。可是突然間,她聞到希瓏身上清香的肥皂味,沒有一丁點醫院的藥水味。

  她猛然抬起頭,希瓏輕歎氣正往下說:

  「後來實在太晚了,谷琇晶邀我和她哥哥回家吃消夜,補償我一晚所受的驚嚇,雖然我是醫生看慣生死,遇上車禍還是很討厭的。嘿,就是那個谷經綸,說我一身污穢的回家會嚇壞妳,硬要我洗過澡才回來。」

  說著,衛希瓏將矛頭指到羽童身上。

  「谷經綸那傢伙是不是還在暗戀妳啊!」

  「你少胡說了。」

  一提到谷經綸,羽童僅有的一點懷疑也消失了。她沒見過比他更正直的人,孟慶余也常說谷經綸好,可以推心置腹。

  「我明白了,是谷經綸向妳告的密。他對妳可真有心,處理完車禍的事後,他就一直緊盯住我,把自己的妹妹當成蕩婦似的,以為她隨時有可能向我投懷送抱,那種不信任的態度簡直是妳的翻版,認定了我們會做出不可告人之事。」

  衛希瓏的不滿,有一半出於對谷經綸的不信任。傍晚他與谷琇晶要走時,不巧給谷經綸撞見了,他不以為然的目光看得琇晶渾身不自在。後來兩杯酒下肚,谷琇晶就說出谷經綸暗戀羽童很久了,只不過自感年紀相差十多歲,不敢有所行動。希瓏此刻一回想,就認定是谷經綸告的密。

  他是有雙重標準的,自己不時和谷琇晶聚一聚不要緊,卻不容許羽童有二心,即使有人單戀她,也會令他不舒服半天。

  他懷疑羽童,瞇起眼睛注視她。

  「希瓏,我沒有。」

  「是嗎?」

  「谷經綸醫師我一年也難得見一面,你不要隨便冤枉人家。」羽童反成了理屈的一方,委婉地辯駁著。

  「他都望四十了還不結婚,不是暗戀妳又是為什麼?」

  羽童為之氣結,頓足不已。

  「醫院裡有許多女醫師、女護士,你怎不去說她們?」

  衛希瓏很滿意羽童的反應,谷經綸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見已大獲全勝,就不為己甚的對羽童溫柔起來。

  「不要不高興,如果我不愛妳,又怎會在乎是不是有癩蛤蟆在暗中偷想妳?吃醋也是愛的表現啊,是不是?」

  「好嘛!但你也別那樣說谷經綸,人家或許是獨身主義者。」

  衛希瓏寬宏大量地一笑,瀟灑極了。

  「今天是我不對,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明天我補妳一餐浪漫的法國餐,妳要打扮得漂亮一點等我,乖妻?」

  「嗯!」羽童忙點頭。

  他捧起她的手,那麼溫柔地吻著,她的心再一次被俘虜了。

  她也想到她要快點為他生個孩子,讓他的心安定下來。當她柔情的雙眸盈盈地凝望他時,再一次感覺到對丈夫深深的愛戀。他不僅人才出眾,並且長相英俊,難怪她不時要擔心外面的女人會無恥地、不顧一切地來與她爭夫奪婿,心想只要兩人有了孩子,她就不必再疑神疑鬼了。

  *   *   *

  「那天是妳刻意挑的日子吧!我和羽童的結婚週年。」

  「呵呵,是啊!怎麼樣?」

  谷琇晶玩轉著酒杯,一邊柔膩地笑睇他。

  「不怎麼樣,恐怖死了。」衛希瓏嫌惡的撇撇嘴。「女人一嫉妒起來,不比精神病患發作時好看多少。」

  「真可惜啊,我沒看到。」

  衛希瓏不解地望著她,內心又非常欣賞她。

  她有一張長臉,一雙非常有魅力的狹長眼睛,一個希臘式的高鼻子,兩片薄唇,不算很美麗,但有一股自信成熟的風采。她的家世也同樣無懈可擊,父母在南部行醫多年,擁有一家診所,兄妹也雙雙上了醫學院,成了一流的大夫;而她甚至比哥哥更聰明,年紀輕輕留美學成歸國,獨立性強,跟哥哥不太親近,反而欣賞衛希瓏這種有野心的男人,這令她著迷,因為她本身也有相似的特質。

  「妳也真是的,若非我夠機智,羽童幾乎認定我變心了。」

  「你變心?笑話!你從來也沒有真心愛過她,談不上變心。你的心一直在我身上,不是嗎?」谷琇晶口氣一變,尖刻起來。「我只是暫時將你寄放在孟羽童那兒,時間一到,我就會收回來。」

  「妳這是什麼話!」

  衛希瓏有點不高興了。他愛慕琇晶的家世好,人又聰明,真的是最佳的傳宗接代人選,而且彼此有共通的興趣,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題,這是羽童作夢也沒有想到的。更重要的是谷琇晶肯忍氣吞聲讓他娶了羽童,暗示她一切以他的前途為重,甚至將親哥哥也撇在一邊,使希瓏不但感動,也情知兩人今生已分不開了。然而,谷琇晶偶爾會表現出的獨佔欲,又令他十分不爽,他可是一位男子漢哩!

  「我什麼時候變成妳的私有物了?」

  「希瓏!」谷琇晶微微一笑。「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心一意都為你。學我們這科的,在小診所可說英雄無用武之地,只有在大醫院才有成就可言;我不為我自己,也不為我那沒野心的哥哥著想,我只想你揚名立萬,我也好跟著你神氣啊!」她看得出他臉上快意自得的表情,情知他是愛聽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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