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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謝上薰    


  序

  「美麗」的哀愁  謝上薰

  報上的算命仙實在太厲害了,連貓也有十二星座?什麼時候報紙不以人為主來報導新聞,管上貓的閒事啦?不過,看在我的同伴也常上報的份上,姑且信你一回,讓我瞧瞧算命的在玩什麼花樣。

  喲,嘖嘖!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其他星座的貓我是不知啦,但謝上薰簡直是「雙魚座的貓」嘛!

  她從小就展現狂妄霸道的本色,一旦認定了小說是最有趣的、最值得研究的一門功課,別人的意見全成了耳邊風,威脅她會餓死也沒有用。不過,除了這點堅持以外,她對其他事情往往只有三分鐘熱度,也常心猿意馬,這一刻興奮地將蒐集的資料分類歸檔,下一刻又沒勁兒的望著天花板發呆,沒多久又拿起一本推理小說笑得好三八。(她買書很少只買一本,以備隨時有書可看。)

  總之,這個人真是幼稚,個性有欠成熟,情緒容易被人影響,也容易影響到她身邊的人。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她板起一張臉在你面前走來走去,嘴裡不住唸唸有辭,可別以為她在罵你,她只是在練習男女主角的對話罷了!

  為什麼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呢?我跟她幾乎天天見面,但她不出門時就十天半個月不甩我。一開始我也以為她對我有什麼不滿意,後來才知道這是她寫新書時的毛病,真是神經!

  話雖如此,她也有善解人意的一面,會削水果給家人吃,會說好聽的話,偶爾賣弄一道新菜……。對了,切記,當她對你好的時候,你最好要領情,否則她不會饒你的!

  她還要我大力吹噓她的得意之作:「童女的青春祭典」。本來我也打算擺次加子,不甩她,但又怕她日後報復,只好屈服。

  在此我提出嚴重聲明:本姑娘出身名門,名聲響叮噹,素來只與紳士淑女交往,聽的是西貝流士、孟德爾頌,看的是左拉、屠格湟夫,通俗小說與我無緣……,哎喲!她居然捏我,真下得了手。

  唉!惡人當道,淑女也屈膝,我只好說:「童女的青春祭典」是一本非常好看的小說,愈到後面愈是精采,有一段寫女主角以牙還牙、以真情試煉真情的復仇情節,大快人心;只可惜,她很懶,連恨人都嫌麻煩(天保佑我!);又膽小,不敢見血腥,所以設計出來的復仇情節就與眾不同了,沒有人流一滴血,未免不夠誇張,主要著重於歐去蓬與孟羽童之間的漫漫情路。

  好啦!交差了,我可以喘口氣了吧?!

  哦,差點忘了自我介紹。真是不可原諒的疏忽,豈能教謝上薰白佔功勞?!

  我是誰?

  我就是常被謝上薰丟在書桌角落,人人都讚我美麗,而她天天瞪著我卻常常忘了帶我出門的「美麗」錢包。

  第一幕

  穿上夢幻衣裳,

  那由喜悅所編織而成的,

  千萬種嬌媚網住晨曦與夕暉,

  留住明媚的春光,銀皓的冬雪;

  莫非真是神跡,

  隨意遭擇一個好地域,

  便教人世的光陰莫溜逝,

  使生命更禁得危險挑戰?

  穿上夢幻衣裳,

  只依妳的意願前進,

  選擇美好的生命,仔細品嚐,

  這是超越時光永恆的衣裳。

  ——英·吉姆·H(節錄)

  年輕新娘的美是精緻的,重摸不得,層層透明的白色絲質薄紗裹住新娘整個嬌軀,顯得好美、好輕盈呵!她佩戴金翠之首飾,點綴明珠以耀軀,又平添炫麗華貴之態。

  在休息室,孟羽童由人幫著褪下一身白紗,換上縫綴有玫瑰花朵的粉黃禮服,一臉幸福的望入大穿衣鏡。

  噢!真是太美了!她旋個身,又旋個身,多麼像爸爸為她取的名字--帶羽翅的童女--好一位風姿翩翩的小仙子!難怪爸爸總愛喊她「小童女」。

  「小童女!」孟慶餘人隨聲至。

  「爸爸!」羽童矜持著,不再如往日孩童似的投入父親的懷抱,有心讓爸爸看清楚他的心肝寶貝今日的風華。

  「好不好看?」她笑得嬌憨,雙頰泛起可愛的紅暈。

  「好看!好看!真是太美了!」孟慶余一雙老眼浮上薄薄的水霧,他想到過世的妻子,嫁給他時不也跟羽童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漂亮?

  「爸爸?」

  「沒事,我只是想起妳媽。」

  「嘻,難怪爸爸忘不掉媽媽,如果媽媽也有我漂亮,任誰也忘不掉。」

  「不害臊!」給女兒一逗,孟慶余也不由得笑了。

  孟羽童一回身又猛照鏡子,摸摸鬢髮,如堆雲般挽起;露出衣外的肌膚,像白瓷般滑細,一切都很好呢,零缺點,連她自己也挑不出毛病,衛希瓏定然是最得意的新郎了。

  孟慶余的內心卻是憂喜參半。女兒的美,美在她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夢幻的神采,靈巧骨碌的瞳孔,透視著她對瑰麗多姿的人世的好奇,快活地沉醉於將成為衛希瓏的太太。她崇拜她的丈夫,那份熱誠,使她盈溢著令人幾乎暈眩的美。

  他願意盡一切力量保護住女兒的這份美麗,她是他最大的驕傲,可是,他也不禁害怕人生難免會有的殘酷事實,將不可避免的要降臨在羽童身上,只是時間的遲早罷了。

  「爸爸!」

  「哦,對了,我有一件寶物給妳。」他說著伸手入袋。

  「是不是媽媽的伽南香手鐲?」

  「正是,妳戴在身上,可以添福添壽。」

  孟慶余小心的攤開包裹的絨布,現出一隻古色古香的伽南香鑲金手鐲。它的外圈是黑色的沉香木,裡圈是同寬的金鐲,兩圈密合成一鐲,既名貴又別緻,只是年代久遠,瞧著不太起眼,一般人看不出它的價值。

  「我不要啦,它不適合現在戴,舊兮兮的。」

  「傻孩子!這可是前清遺物,妳媽要嫁給我時,妳外公想盡辦法得來的寶貝,比妳身上這些首飾都值錢。」

  「您先收著啦,以後再給我。」羽童看自己一身錦翠,愈覺得它老舊無光。「人家今天當新娘子,要佩戴新的首飾才好看,那鐲子一看就是老祖母戴的,跟人家身上的衣服太不搭調了嘛!」

  孟慶余有點失望,更彷彿失落了什麼,然不及深思,就眼巴巴看著衛希瓏帶走他的女兒,這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婚禮照程序繼續進行,衛、孟聯姻在醫學界可算是一件美事,所以來賀喜的賓客非常多,完全沒有冷場。

  但在羽童心眼裡,好像宴會廳裡的人都不存在,只有衛希瓏與她心心相印、脈脈相通。世上有比她更幸運的女孩嗎?能夠嫁給這麼優秀的夫婿。兩年的癡心總算有了好結局,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止不住一逕兒陶醉於幸福的想像中。

  正當她癡心地笑著,賓客中起了不小的騷動,一直到梁郡妮碰了她一下,她才不知所措的移開了停留在衛希瓏身上的心思。被梁郡妮取笑了兩句,再經她指點,才發覺有位遲到者正大剌剌地接受醫院院長和孟慶余的笑臉接待。

  「沒想到他會來吔!」梁郡妮的聲音異樣的興奮,竟似少女們見到偶像明星時才會有的表情。她是今天的伴娘之一,跟希瓏在同家醫院服務,羽童常去醫院探視希瓏,很自然的跟常在希瓏身邊的護士梁郡妮結成朋友。

  「沒想到他會來。」同樣一句話出自衛希瓏口中,卻是冰冷與不屑,羽童彷如同時經歷冷、熱兩極,思潮為之洶湧。

  「他究竟是誰?好沒禮貌的人,都快結束了才來。」羽童愛嗔地對希瓏說,情知他是最守時的。

  「他是一個敗德的人,可是我們得罪不起。」衛希瓏要她別亂開口,使羽童愈發好奇對方是何方神聖。

  「他就是歐去蓬,我們醫院的創辦人就是他爸爸。」梁郡妮在她耳邊說,「待會見他過來向你們敬酒時,我可要仔細看清楚,名人吔!」

  但羽童覺得歐去蓬出現至今不過幾分鐘,所引起的竊竊私語使每個人都吃得很不自在,不高興的一哼!

  「什麼名人?故作神秘!」

  可不是嗎?大白日的,又在飯店中,歐去蓬竟然戴著一副幾乎全黑的墨鏡,不是神經病就是故作神秘,而這種人剛好是羽童最不欣賞的。她所崇拜的父親和衛希瓏均有著俊挺的外表,光明磊落的氣度,這才是好男兒啊!

  她想隱藏自己對歐去蓬的好奇與不悅,可是她的視線卻無法移開那座大磁場,目迎他由幾個人陪同走過來。什麼嘛!她偉大的父親孟主任和梁院長為何要逢迎這矮一輩的歐去蓬,一定是他在擺威風!

  終於,羽童看清了歐去蓬的面貌,梁郡妮則整個人呆掉了。

  他非常英俊,這尚不足以說明他吸引人之處,而墨鏡絲毫不曾折損他的魅力,相反的,令女人愈發想去挖掘他內在的神秘。

  他有一頭黝黑的頭髮,皮膚因日曬呈褐色,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感覺。他身材瘦長,標準的運動家體格。他身上沒有秀氣斯文的特質,他有的是一股野勁、一點玩世不恭、一種野心勃勃的銳利的綜合氣質,與儒雅的衛希瓏完全不同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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