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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謝上薰 可是,想到她平日那麼要強,性情直追冷酷無情的主人,水柔心知不便說破它,至少不能主動問及私情,只有裝作沒這回事的說道:「今晚風大,你別是教沙子蒙了眼,疼不疼?」 有一縷淒楚酸澀鎖住了喉,冷慧凡強行嚥下,這才開口,「我沒事。江湖女子學不得人家嬌貴。」 這分明話中有話。 「誰嬌貴呀?慧凡姊是說金元寶嗎?的確,她沒練過武的身子是比不得咱們強健,但精神可不認輸呢!比我還倔強。」 這點冷慧凡也無法否認。可是她不明白,光憑這點,她就把主人吸引住了嗎? 「那真的是主人嗎?」她悄聲問,似乎自己都不相信。 「誰?」水柔不料她有此一問。 「和金元寶說了半天話的那名男子。」 「那確是主人的聲音。」水柔寧願她面對現實。「即便是有人想模仿,也模仿不來吧!」有若寒冰擊玉石的聲音,是連「修羅門」中殺人最多的「冷面殺手」柳震獄也難望其項背。 「可是,」冷慧凡咬著下唇想了想說:「你能想像從主人口中聽到那麼多話嗎?這根本與主人的性情背道而馳,他最是惜言如金的人呀!」 「我碓信我沒有聽錯。」姬水柔固執著說:「假使你不信,我們可以上前一探,是真是假便可分曉。」 「不用了。」冷慧凡顯出為難的樣子。 姬水柔可看不得她這個樣子。何苦呢?若她果真對主人有心,何不設法暗示一二,看看主人的反應;雖然明知九成九要傷心,也勝過在她面前虛偽的刺探,妄圖博取一點點連她也給不起的安慰。 她私心裡何嘗不愛慕郭冰巖那獨一無二的氣質與個性?何嘗不想終生待奉在他左右?只不過,她醒得快,慧凡姊卻至今仍醒不過來。 她遲疑了一下,很快地脫口而出:「死心吧!慧凡姊。」 「你說什麼?」 「我說 我也偷偷愛過主人,渴望長伴他一生,但是,我很快就夢醒了,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主人,除了交代我們辦事情,從來不正眼多看我們一會,更不曾與我們閒話家常。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冰人,只是皮相好看而已。」姬水柔停住口。 冷慧凡因驚異而茫然,既說不出話也無法思考。她的每一根神經都感至非常的疲憊,一種沉重而昏眩的疲憊。 「對不起,慧凡姊。」水柔深吸口氣,低聲道:「我明知我不應該點破你的心事,但我實在不忍心看你沉淪下去,那是沒用的。」 四週一片靜寂,彷彿處身古井底,連風都靜止了。 冷慧凡的聲音似乎是由遙遠的地方傳來,「我亦不癡心妄想,只圖一生一世是他的奴、是他的婢。即使他冷酷無情,我也不在乎,因為,我明白那是他的本性,他對每個人都是這個樣子。」 她停了一下,眼神突然變得極為冷漠。「可是,別讓我知道他原來也可以對女人好,別讓我聽見他原來也有開懷暢談的時候。這不公平!不公平!我可以忍受他對誰也不愛,我亦準備陪他孤獨以終,他不該 不該動了情 」 「而那個女人不是你,這才是令你想不開的癥結所在?對不對?」 「我情願他永遠無情也無恨,真的。」 「偏偏他也是肉體凡胎,也有動情的一天。」 「我不敢相信金元寶有這個能耐,這其中想必有什麼隱情。」 「你 矩了。」姬水柔重重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冷慧凡的聲音輕而無意。「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能做到?你比我小,又比我容易感情用事,為什麼你能做到?」 姬水柔震了一下,迴避她的注視。「沒有為什麼,我容易看開罷了。」 「什麼才叫愛呢?」姬水柔猛然說道:「你對主人就有愛嗎?我不明白,連一句貼心的話都不曾出口,不曾叫過對方的小名,不清楚對方過去的身世;你只知道他是主人,是『修羅門』下的一員,他對待你和對待別人沒有分毫不同,這樣的關係,談得上是愛嗎?」 冷慧凡冷硬地注視著她。「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你自己失敗了,不希望看到我成功,是不是?」她迅速將自己武裝起來。 「不,因為我 」姬水柔猶豫著,深怕傷了彼此情誼。「我知道有個人 」她想對冷慧凡微笑,但嘴角卻極為僵硬。她的內心有一股莫名的哀戚,為什麼上蒼存心捉弄,讓我們所愛非人?讓愛我的人不是我愛的那一個?結果,只會造成彼此的心碎。 「有個人怎樣?怎麼不說下去?」 「算了!反正你情有獨鍾,不會有心去理睬別人。」姬水柔平靜而溫和地說:「是我不對,我不該涉及私情。」她同時在內心歎息,柳震獄,你死心吧! 冷慧凡點了點頭,眼神空洞,雙唇抿得緊緊的。 又怎麼了?姬水柔沒有問出口,她很快明白過來,「那邊」再也沒有聲息傳來,金元寶吱吱喳喳的,不可能太安靜,想必主人已走。 冷慧凡就一直站在那兒,直到深夜。腦中、心中全是些紊亂、惱人又不連貫的思緒,思來想去,總又回到原點--她獨鍾主人,主人卻另有所愛。 她把自己陷入愁天恨海之中,作繭自縛,而「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不知要如何解脫? 真的是,心苦情切! 第五章 金乞兒沒有氣死。 每個人都覺得他沒有在迎親之日當場氣得口吐白 ,實在是個奇跡;沒有因為眼睜睜看著一斗明珠和一百兩的賠償金就這麼白白損失掉而氣得涕淚齊流,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金乞兒明白別人背後在議論什麼,可是他不在乎。他金乞兒若是在乎別人的批評,也囤積不了這麼龐大的財富。生意人嘛!眼光要准、心腸要狠、下手要快,當然,更少不了隨機應變的才能。 不肖女在迎親當天缺席,他自然又急又氣,不過,好在元寶並非「臨時」失蹤,他多多少少有點心理準備,早就吩咐廚房連茶水、酒席都不用籌備,所以損失不算太嚴重。最令他冒火的是,元寶的逃婚之舉,恐怕會影響到六妞、七妞的身價,那種損失才真是無從估計,所以,婚禮當天,他當著眾親友的面撂下狠話,務必捉回這個行為不檢的不肖女,令她削髮為尼,青燈禮佛以贖罪衍! 薛姣聽了,馬上昏倒,醒來後,少不得一番哭天搶地,尖聲哀嚎:「我女兒的命好苦哇!」 只是這一回,金乞兒鐵了心不予理睬。 元寶在婚禮後的第三天重抵家門。她想,既然婚事取消,也就沒有逃家的必要,在家裡混吃混喝是比外頭容易得多。 誰知一回到家裡,見到父親的面,還沒出口打招呼及述說被擄的經過,金乞兒已是一聲令下,叫人將她五花大綁,準備正式逐出家門。 「老爹,您這是幹什麼?」元寶吃驚地瞪著父親。她心中極為惶恐,有種不妙的預感使她的胃部翻騰不已,心裡混亂已極。 「不肖女!你還有臉回來?」金乞兒忿然地回瞪她,想到因她而蒙受的恥辱和龐大的損失,父女之情立即降至冰點。「婚禮當天你缺席,使金家因你而蒙羞,那時我便當眾宣佈,要讓你削髮做尼姑!」 「我不要!」元寶睜大眼睛,臉上有種駭然的神情。「老爹,我沒有逃婚!那天我向裊稟明要去姊夫家向默嬋賀喜,誰知半路遭歹徒挾持,將我軟禁在孤山,直到今天才放我回來。我有什麼錯?」事態緊急,她馬上否認自己曾經想逃婚。反正她從未將「逃婚」兩字說出口,自然可以不負責任。 「喔!你被人軟禁?」金乞兒看起來漠不關心的說:「元寶,你向來花巧多端,即使撒謊也一樣面不改色。你老子以前是讓你,可不是傻瓜似的隨你哄騙!誰軟禁你?目的何在?又沒人向我索求贖金,你騙誰呀?」 元寶臉上滑過一道陰影。對啊!沒有目的的綁票,很難取信多疑的奸商。 「他說,他存心讓你栽跟頭、沒面子。」 「他是誰?」 「一名年輕男子。」不知為何,她不願說出他的名字。 「一名男子?」金乞兒冷然笑道:「如果你所言屬實,你更應該進尼姑庵作姑子去!你名節已毀,從此無人問津,我金家勢不能容你。」 元寶臉色大變,前傾著身子嚷嚷:「爹,我是清白的 」她想掙脫,跳到父親面前抗議,卻教繩索綁得死死的,還有兩名大漢押著。 金乞兒安適地靠著椅子,飲了口茶,平靜地道:「你真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你清白不清白,有誰瞧見?『名節』才是最要緊的,因為眾口鑠金的力量決定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