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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夏彤    


  狠下心來,幾天不去看他,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

  整天守在電話旁等他打電話過來,一天、兩天、眼看一個星期就要過去了,他比她還狠。

  終於到了星期六那天,聯考放榜了,她幸運地吊車尾考上T大中文系,父親一直說是奇跡,母親則說是祖上積德,她卻認為是愛情的力量。

  她一高興起來就把賭氣的事拋到老遠,急著趕去跟他報喜訊。

  想到以後可以天天和夏霖一起上下學,可以無憂無慮地談著屬於他們年少輕狂的戀愛,她的心裡就有種幸福到快要溢出來的感覺,其中還透著點淡淡的不安。自從認識夏霖以後,有時候,或許大幸福了,反而會萌生一股沒來由的不安。

  她臨出門前被爸媽叫住,提議今晚去吃大餐,慶祝她的金榜題名。

  去不成他那兒,先打個電後讓他也高興一下吧,想到以後長長久久的未來,也不急在一時嘛!

  正要去拿電話,電話就響了。一定是夏霖打來的,她火速接起來。

  「喂,夏——」對方也餵了一句,是女聲。

  路小築有點洩氣地頹坐在沙發上,靜靜地聽著。

  是班上的同學打來的,通知她明天導師到家裡慶祝,既然老師都開口邀請了,她怎能不去,反正先去老師那兒,之後再去看夏霖也不遲。「好啦!」她噘著嘴,頹氣地將電話放下。

  爸說:「早點去,那家餐廳生意好得很,咱們又沒事先訂位,晚了可就沒位子了,到時別說老爸請客沒誠意喔。」

  是啊,父親難得請吃飯,瞧媽媽開心的模樣,還盛裝打扮了呢,她怎麼忍心掃興。

  「好,走吧!」回來再打電話給夏霖了。

  走出大門時,客廳發出連串的聲音。鈴一鈴一一是電話鈴聲響了。

  這次一定是夏霖,她本想回頭去接,被媽喝住了。「沒關係,我開了答錄機。」拉著她的手上了父親的車,她這回頭望著客廳,心裡一陣麻亂,胸口緊得喘不過氣來,像有什麼事會發生似的,惶然不安。

   

   ☆  ☆  ☆

   

  隔天早上她睡晚了,來不及聯絡夏霖,便又趕著去赴老師的邀約,當她從導師家裡出來時,她已經有點醉意了,微醺的感覺,真想當街跳舞。該去看夏霖了,她想醉倒在他的懷裡。

  忽然有人拉著她的手。「喂,小築,一起去熱音社吧,我老哥和豆子他們等著幫咱們慶祝呢。」是猴子,和她一樣也撈了個邊,考上T大考古學系。

  「不行,我還有事。」到現在無論是猴子還是熱音社的人,全不知她和夏霖的事呢。

  猴子還在跟她「盧」,執意地不肯輕易放人。「我哥說咱們兩個新鮮人要先去拜一下碼頭,否則不准加入熱音社,這可茲事體大呀!」硬是要拉著她一塊走。

  拗不過只好走一趟T大熱音社,也好,把旁雜人物應付完了,留待最後的也是最精彩的她給夏霖。想到這兒,突然好思念夏霖的懷抱,她的臉不覺酡紅了。

  「哇,你的臉好紅啊!」

  糟糕,被猴子發現了她的心思。

  「不會喝酒就別跟人家乾杯嘛。」猴子數落她剛才和班導師乾杯的豪邁,儼然是一派酒國英雌,原來是硬撐的。

  她咋舌,嘴角泛起醺然的笑容,是啊,她是不會喝酒,但此時值得舉杯大醉,不是嗎?

  仰起頭,對著天空呼出一口酒氣,想起有一個夜晚,夏霖和她站在大街上,望盡宇宙穹蒼的星月,天啊,這一刻,好想夏霖啊!

  到熱音社走一趟之後,很快就可以見到夏霖了。她在心裡甜蜜地安慰著。

  想必侯亞農他們那一票人一定準備好「三牲五札」等著為她和猴子慶祝吧,那些男生就是愛鬧愛吃,難得有這麼個好借口又吃又喝,決計不會放過她們的,心裡先有個底,待會兒才不會被灌醉。

  猴子又蹦又跳地來到音社門前。「咱們來嚇他們一下。」回頭跟她眨了眼。便霍地打開門,裝了個一點也不恐怖的七月半鬼臉。「哇啊!!」不知想嚇誰,她覺得好笑。

  「哇,你們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真不給面子,」猴子洩氣地關上門,不忘數落侯亞農他們的不配合。

  以前她總是不敢正眼看侯亞農,現在已經不會了,自從和夏霖親近之後,她似乎長大了,不再像個小女生那樣,害害羞羞的,從頭到腳都在彆扭,連自己看了都討厭,何況是侯亞農,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咦?那麼夏霖又為什麼會選擇她呢?

  她現在可以很自然地正視著侯亞農,然而候亞農一碰上她的注視,反而轉開臉去,她心裡覺得有點怪,這樣的反應不像是侯亞農的作風。

  「喂,怎麼沒有準備好酒好菜?你們熱音社的人也太小器了吧!」猴子可能是剛才在班導家光顧著喝酒,現在肚子餓了,急著找東西吃.

  這些人極為調皮,一定義在跟她們玩什麼把戲,瞧他們一個個臉色泛青,神情哀沉,故意擺個譜來唬唬新鮮人的吧。她可不會上當。

  「老哥,沒有好酒好菜怎麼幫我和小築慶祝呢?」猴子真是餓瘋了,三句不離食物。

  路小築有所提防地看看天花板,如果沒猜錯的話,食物可能會從天而降,而且剛好砸到她和猴子身上,灑得一頭一臉,然後,他們個個會笑張著嘴,嘲弄兩個狼狽不堪的新鮮人。

  侯業農一臉嚴肅他說:「今大不適合慶祝。」

  哇,裝得真像,她由衷佩服侯亞農的好演技。

  「你-你們不不知道嗎?」

  呵,連豆子也來湊熱鬧了,他的一雙手快速地刷過臉龐,她好像看到豆子眼角掛著一滴淚珠。嘻,一定是她看走眼了,豆子怎麼可能會哭呢?那張看起來十分滑稽好笑的五官,只適合笑。

  猴子抱著空蕩蕩的肚子,有點沒耐性了。

  「不知道什麼呀?」忙著吞進一大口氾濫的口水。「你們別玩了啦,我肚子真的餓——」猴子拉長了音,強調她有多餓。

  「——扁了」,「——死了」

  侯亞農說了一句話,夾雜在猴子那一聲「餓」的尾音中,所以聽的不是很清楚,好像說誰死了來著。

  「啊?!」猴子也沒聽清楚。「老哥,你說什麼死了?」

  侯亞農沒回答,眉頭皺成好幾褶,豆子看看他。「我來說吧!」他的眼神輪流在她和猴子臉上逗留。「雖然你們跟他不是很熟,但最少大家都認識一場,他這個人雖然有點怪,不合群也不愛說話,又老是在睡覺——」說到這兒,豆子黯然神傷地像在解釋什麼給誰聽。「早知道那是什麼嗜睡症——會死人,我就不會讓他那樣一直睡睡睡——他是那麼的有才華——」他忽然轉身掄起拳來捶牆。

  路小築很冷靜地分析豆子的話,他所描述的人,應該是指夏霖,但是她聽不懂什麼東西會死人的?

  猴子的反應向來比她好。「你亂講!!」對著豆子放聲大吼。

  猴子一定是聽懂豆子的話了。她看看猴子,臉上怖滿疑慮,她記得清清楚楚的,即使在那一刻裡,她的腦子仍然是冷靜的,只是無法動作,不能思考。

  猴子轉身向侯亞農求證,候亞農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眼瞼一垂。無比哀戚的模樣。

  「不可能!不可能!」猴子開始發瘋似地狂吼著。「絕對不可能的!夏霖他不可能會死——」猴子猛搖晃著頭,髮絲飛躍而起,像被一股颱風刮過。

  最後那一句她聽懂了,尤其是前兩個字,那是她這一輩子都要跟著的名字,她要叫一輩子的,而一輩子是很長的,他們才站在出發點正要開始——

  猴子轉過來看著她,求救兵似的。「小築,他們說夏霖死了——」猴子趴在她的肩上,失聲大哭。

  而她卻一滴淚都哭不出來,整個人僵了一般,後來她回想起這一天時,才明白,其實早在侯亞農說「夏霖死了」的同時,她的心就被急速冷凍了,失去所有的感受,像個冰人,站在那兒,沒有知覺,只是下意識裡不能接受。

  她像失了魂魄似地要往外走去,怔忡地,沒有方向感,不知門在哪個位置?

  「小築,你要去哪兒?」猴子抽噎地問道。

  她忽然想起夏霖說過要提早過生日的事。「我和夏霖約好了,要幫他慶祝生日的。」

  豆子聞言才恍然大悟。「難怪夏霖的鄰居說,發現他的時候,身體都冷了,還死守著一個生日蛋糕,上面點燃二十根臘燭,沒有吹熄,任由它燃盡,蛋糕也沒切,大家正猜他可能是在等什麼人,」豆子吸口氣,繼續說:「原來夏霖等的人是你!」

  大家都睜大了眼望著她,尤其是猴子和候亞農。「小築——」他們兄妹兩人同時喊了她的名。

  很詫異吧,全世界沒有人知道他們相戀的事,夏霖一走,她甚至找不到人來證明,他們相戀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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