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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席絹 傳入她耳中,已是事件發生多日之後。她聽了亦快意也遺憾,那齊天授竟沒等到她上門尋仇便遭天譴而亡!不過,這股滅門之恨,並不會因為他死而一筆勾消,她仍是要報仇,直到齊家垮台,否則她的恨永世不能消。只是齊天授死得太快,折損她報仇的滿足感。 拎了兩壺酒上山,一壺孝敬在父母墳頭,一壺讓自己喝個酩酊,可惜她生來不容易醉,也只落了個微醺而已。 被她趕下山的老黃馬,再度來到時,載著舒大鴻前來。 夜已深沉,雪沒大地,被月色映出銀光灼灼,她步履不穩,趴跌入他寬廣溫暖的懷中。「你來做什麼?不是去抓宵小了?」瞇著眼仰望他,見著他眼中滿溢的關切。 他一手扶住她,一手搔頭:「汪捕頭說小偷都被我抓光了,其他還沒落網的,大概也搬走了。」 輕輕笑著,推離他胸膛,蹣跚而行,要不是有他亦步亦趨,她怕是免不了又會跌倒幾次的。 「這是我爹娘的墳。我一直以為我再度前來時,必定是報仇之後,但我畢竟沒有我自以為的那麼堅強。他們一同走了,留下我無依無靠一個人,還險些被賣入妓院,他們竟不擔心我會有什麼不堪的下場,我好氣他們……齊家之外,我最痛恨的人就是他們!」 「你醉了,我們回去吧……」他低聲哄著。她此刻的脆弱反而使他害怕,但她心中深埋的怨,若不傾吐出來也不好,只是……他不要她哭、不要她無助,寧願她天天破口大罵、活力十足地讓人抱頭鼠竄……反正,唉……反正,他就是不要她表現出正常女子的嬌弱樣。 季瀲灩抓開他雙手上讓自己往雪堆中跌去,嚇得舒大鴻忙要傾前扶她,反而被她一同抓跌在地上。她笑著壓住他的掙扎,上半身躺在他胸膛,叫道:「瞧,有月亮哩。」 再六天便是除夕了,十二月天仍可見到月亮倒也稀奇,消瘦的月牙光顫巍巍地垂成下弦狀,猶如一隻芭蕉。 辦翻個身,支起一肘,與他面孔對視,她輕道:「舒大鴻,你是個大笨蛋。」 「你罵我!」他張口控訴。 她伸手撈了把雪印在他頰上,然後也將自己的粉頰貼在其上。 「我一直在想,回報恩人的方式。一直以來,聽了不少傳奇軼事,都說女人被救了得以身相許,其實我是不屑的,說得好像女人除了身體,無其它方式回報。為什麼你硬是與其他男人不同呢?我知道我長得不錯,男人見了我都會想沾我;雖有暴烈性格令人退避三舍,但他們都想要我的身體,今日換做任何一個男人救了我,大抵不會放過一親芳澤的機會。你呀,大笨蛋一個,好機會也不會把握!反正咱們共宿破廟近一個月,全天下再也不會有人相信我們之間是清白的了。」 舒大鴻間言而笑,雙手枕於腦後:「既然你不想嫁我,我自是不會對你逾短。管他人說些什麼,日後娶你的男人自會明白你的清白。我也不是和尚,對女色當然會心動,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我能碰的女人,身份上、外貌上,都是不配的。」 「是嗎?那麼……」她突然正視他,並且很大膽地問:「對於那些你認為能碰的女人,你碰過嗎?」 她的口氣可疑地包含著妒意,醋味濃到向來遲鈍的舒大鴻也隱約感覺得到。 即使不明白她何來這種口吻,但舒大鴻仍無比慶幸自己不曾有過女人,沒銀子上娼館,自然也不會有女人前來委身。他敢拿命發誓,一旦他的答案是「碰過」的話,那他今晚可能會成為這山丘上第三個被埋的死人,而那可能的機率是百分之兩百。 「你說呀!」她伸手槌了他胸膛一記。 「沒有啦!」他面紅耳赤地低叫。 他的回答取悅了她,捧住他面孔,仗著微醺的膽,她在幾近昏沉入睡前,將她柔軟的紅唇印上他的嘴,啄了一下後,任自己陷入黑甜鄉中,大作美夢去了…… 留下被嚇得全身僵直的舒大鴻無語問蒼天……真是……真是……天理何在呀! 第五章 除夕前兩天,風雪大作,舒大鴻沒有入城上工,隨時飛上屋頂鏟雪,怕積雪壓垮破廟不甚牢固的屋頂;有空暇時,更釘了一扇木門擋風雪。忙裡忙外、忙上忙下,他就是不敢停下來休息,怕前日那一吻又來困擾他的心神。 屋裡那個女人倒好,吻了他之後一睡了之,好似根本不記得她「輕薄」過他了個一乾二淨。誰教他是那晚沒喝酒的人,那夜的記憶清晰得讓他每一想起就心跳神速,都快蹦出喉頭了。他真擔心這樣下去,他還能不能活到明年。 誰說季瀲灩不記得的?才怪。 瞧了眼那個苦惱寫滿面的拙男子,偷偷暗笑。那樣突如其來的衝動、突如其來的一吻,她其實也驚於自己的大膽,可是事後芳心暗喜不已,絲毫沒有懊悔的跡象,她更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這一生,怕是非得與他共度不行了。 連她自己都感到詫異,居然是與他。 日後的生活必定是值得期待的。 見他揮汗如雨地進來,扛著斧頭又要往外走。她開口叫住他:「快吃中飯了,別出去。」 「可是柴薪快用完了,我……」 「過來坐。」她的口氣威嚴。 他只得訕訕然地放下工具,坐在火堆邊。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讓眼睛亂瞟。 「為什麼不敢看我?」她心知肚明卻仍要逗他。 「呃……那個……男女授受……」 「呸。」她淡淡地開口。很輕很柔,很優雅地「呸」了一聲。 他忍不住開口糾正:「女人家怎麼可以這樣。」 「怎樣?」拿瓢子攪動火堆上的大湯鍋,裡頭的雜燴面已煮好,香味四溢。她盛了兩碗在一邊放涼。 「你一點也沒有女人家的樣子。」口拙的他指不出具體的例證,當然也不敢說出那一吻的事,怕反而被她咬成色狼。 她爬到他身邊坐著,道:「沒有女人的樣子?我不美嗎?我的身段像男人嗎?我的力氣有你大嗎?」 真是要命,舒大鴻忍住噴鼻血的衝動,連忙別過臉。他竟呆呆地隨她的話而看向她美艷面孔與婀娜身材,厚大的冬衣包不住女體優美的曲線,尤其在這兩日強烈意識到她是「女人」的情況下,他一顆噗通亂跳的心便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自從被這「妖女」吻去了之後,他就變得奇怪了!為什麼會這樣呢?他一定病了,病得很重,快要死掉了!他一定是活不到二十六歲了。 本想再度逗他的季瀲灩因門板傳來敲打聲而作罷。她起身道:「外邊有人?」 舒大鴻壓住她肩:「我去看。」也許是熊或其他猛獸,不能大意,荒郊野外,哪裡有人會來?會來的也不是什麼好角色。身處江湖多年,這點警戒心不可或缺。 打開門縫,見著了一名男子扶著一名女子,傷痕纍纍地立於外邊,他立即拉開「你們怎麼了?」 由聲音輕易可辨,舒大鴻其善心又大量氾濫了。 「在下姓范,單名衡。與未婚妻前來留雲縣途中遭仇家埋伏,能否借我倆取暖待一會。待我的手下前來,我們便不打擾。」 「快進來,快進來。」 讓他們進來後,本欲關上門的舒大鴻見他們騎來的馬也受了點傷,當下提了藥箱就出去了。 一接觸到溫暖,昏迷中嬌弱的美人緩緩轉醒:「衡哥……」 「雅風,沒事了。」他緊緊摟住。 「她也受傷了嗎?」季瀲灩冷不防問了句,讓那兩名你儂我儂的落難鴛鴦們注意一下有她這個外人在場,不宜有火辣的表演示人,免得惹人還沒吃飽就反胃。 兩雙眼睛望向她,也在一瞬間瞪大! 好美艷迫人的女子!而身上那股威儀使得她的美艷不會流俗,反而更添幾分麗色。使人目眩神迷…… 范衡收攝心神,莊重道:「在下范衡,忝為「遠揚鏢局」的少主。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名為路雅風。」 合著看他們,的確是俊男美女的配對。她只是點點頭,心頭突然想起那遠揚鏢局正是舒大鴻上回保一趟鏢銀前來泉州的老闆,據說此鏢局為京師第一大家,在江湖上頗有聲望,算是大戶人家了。 自然,他們的衣著也充滿了貴氣,即使眼前血污狼狽。 「你受傷了,她呢?」她又問。 「她沒事,只是被血腥場面嚇著了。」 不知是真的沒用,還是扮柔弱是閨秀必備條件。不過季瀲灩不以為然便是了。 而那男的受了傷而不急著包紮,那麼她也不必多事了,怎麼可以打攪人家扮英雄呢?流血到死算了。 將兩碗微溫的面放在他們面前:「不嫌棄的話請用。荒郊野外,沒哈好東西招待。」 「請別這麼說,在下感激不盡,哪能講嫌棄!」范衡連忙拱手,小心端了一碗給未婚妻,自己才就著碗沿咕嚕一大口湯麵暖身子。 |